二五三節 日本的反應
二五三節 日本的反應
聽到長崎有南海人巨型船隊的消息。九州北部諸藩都按照長崎奉行的命令,派兵支援。但剛剛走到半路,他們就聽到前面傳來長崎被毀,南海人已經撤走的消息。
地方藩鎮的軍官們滿腹驚疑地趕到長崎,卻只看到幾千難民和一片廢墟。
這是龐寧海軍擴編以來,第一次炫耀武力,效果非常驚人。在那些痛不欲生的長崎港難民口中,日本的諸侯們終于明白了他們面對的是怎樣火力的敵人。
幕府組織的守備在長崎慘敗的消息,像一陣旋風,向四面八方飛速地傳播出去。一個月之內,整個日本已經傳遍了中國炮船叩關的事件。
德川幕府的建立意味著戰國時代的結束。這幾十年來,戰國時代那些居絕對統治地位的武士們,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郁郁不得志的藩士,這些年都是行尸走肉般地沉默,除了檢查藩主糧倉和庫房,越來越多的武士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武道。
但突然間,他們似乎重新活了過來,在各自的小圈子里,他們以最快速度傳播著這條驚人的消息。
失去了俸祿的浪人武士穿著草鞋奔走相告,仿佛一日間硬氣了幾分。顯然,日本又要打仗了。浪人們不再害怕逼債的當鋪商人。從院子里挖出了自己的武士刀,重新佩在了腰上。
每日撥打算盤的商人們震驚地關起了店鋪,第一時間趕到藩主的天守閣門口去詢問消息。但他們什么都問不到,那些受過武士教育的藩主們是不會在情況未明時候說任何東西的。
但那些沉默的天守閣中,一張又一張的“鐵炮”訂單卻不斷地發出來。打造火繩槍“薩摩筒”的九州鐵匠眾們,從那些沒有顧主名字的訂單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日就毀掉了長崎,據說南海人的水軍一個人都沒有受傷。”
“南海人的船如此厲害,幕府會如何應對呢?”
不光是九州,整個日本都因為這條消息而議論紛紛。到了六月,消息已經傳遍了大阪,名古屋,甚至蝦夷。稍微對全國事務有些了解的人,都不能在這個消息面前保持平靜。
要知道,幕府的鎖國令之所以反復發出,根本目的在于削弱地方藩鎮的財政。而長崎,是德川家鎖國政策的核心港口,防守極其嚴密。而現在,一日之間,中國的船隊就把幕府的長崎守備徹底毀滅。人們眼中不可戰勝的幕府,在中國南海人的船隊面前,是那么不堪一擊。
幕府江戶城附近的城下町里,“鯖魚”居酒屋的老板娘曾經努力讓客人們不要議論這個敏感的話題,但如今她已經放棄了。
聽到在二樓喝酒的長州藩士又說起了那個話題,老板娘趕緊把那間房間的木門關了起來,還把原本守在二樓的居酒屋人手都叫了下來。
那些武士們看到了老板娘的動作,議論得更加隨意起來。
“據說南海人的軍隊在中國南方打敗了十萬人的蠻族。甚至比中國天子的軍隊更厲害。而日本的將軍,只會用計謀削弱各藩,根本不會打仗吧?”
這些長州藩士剛剛從靠近九州島的長州來到江戶,是隨長州藩藩主來江戶參見將軍的。既然能夠跟隨藩主來參見將軍,這些藩士自然都是長州藩的下層骨干。對于處處削弱長州藩的德川幕府,這些藩士十分厭惡。
一個中年武士喝了一杯濁酒,點頭說道。“倘若德川家不能抵抗中國的船,各地的大名都會不滿的!可是面對這么厲害的船隊,將軍只能承認南海人的交易品吧?”
在長州藩,和幕府敵對的情緒始終比較嚴重。德川幕府是從“關白”豐臣家手中奪取日本統治權的,而長州藩毛利家曾是關白堅定地支持者。這些年,德川幕府雖然不敢取消長州藩,但卻沒有少給長州藩小鞋穿。江戶不停用各種理由對長州藩進行事務調派,讓長州藩的財政越來越緊張。
他的對面,他的一個年輕同僚發表了更進一步的意見。
“如果中國船只是要求交易的話,為什么要打仗呢?如果幕府愿意結束鎖國令,讓各州自由和中國船隊貿易,我們長州藩的財政會好很多吧。”
笑了笑,這個年輕的武士轉口說道,“倘若藩主大人的手頭能夠闊綽些,大家的俸祿自然就不會拖欠了。按時拿到俸祿的話。我家就能在冬天用上暖爐了!”
聽到這句話,眾人愣了愣。
突然,左邊一個胖胖的藩士調侃說道,“倘若能用上暖爐的話,從來不笑的枝子一定會幸福地笑起來的。”
枝子是那個年輕武士的妻子,因為嫁人前就是長州藩內有名的美人,素來是眾人關注的對象。胖子的調侃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把那個年輕的武士窘得臉紅起來。
但很快,他也放棄了那種無聊的矜持,和同僚們一起大笑起來。
但那個中年人想說的,并不只是玩笑:“如果一定要打仗的話,德川將軍的確敵不過南海人。南海人的船隊只是先遣軍,倘若找到了合適的登陸地點,南海人的部隊會渡海攻打過來的。關白大人在文祿朝鮮之役輸給了中國,而如今的對手是比中國天子更厲害的南海人!”
“大家的看法,都是承認南海人的交易才是上策,”
看了看眾人,中年人笑著說道,
“可是,那個船隊的交易品不是一般的貨物啊,倘若讓南海人隨意交易的話,日本的手工業會徹底完蛋的。”
在眾人的詫異眼神中,那個胖胖的長州藩士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南海人的貨物太便宜了,城下町的工匠會全部破產的。我聽商人說,因為南海人的貨物太多,中國南方的產業已經完全被打敗了。”
中年人的話讓其他人愣了愣,所有人停止了飲酒,詫異地看著他。
“小早川君。南海人的貨物有那么厲害嗎?”
這個姓小早川的胖子顯然比其他幾個人更有見識,對中國的事情了解頗多。見同僚們敬佩地詢問自己,中年人點了點頭說道,
“就我所知,中國松江府一帶的織工,已經被中國南海藩的海布徹底打敗了,那幾百萬富裕的松江府織工,如今都變成窮鬼了。雖然這些地區一直被認為是富裕的地方,但實際上,關閉的織工作坊,會是動亂的導火索呢。不但是中國北方會動亂,南方也很快就會亂起來的。”
“這些情報,都是來自和中國貿易的朱印船商家。聽說即便是富庶的廣東道,如今也被南海人的商品打得落花流水,每個城鎮都有許多變成乞丐的工匠。唯一在南海人貿易中獲利的,便是那些狡猾的商人。雖然現在比北方的情況好很多,但實際上,中國南方已經處在動亂的前夜了。”
“這些動亂的根源,就是南海人的便宜交易品。無論如何,日本是不能讓南海人隨意交易的。這一點上,德川家的將軍做得并沒有錯。”
中年人的一席話,說得桌子邊上的眾人目瞪口呆。臉上有些緊張,這些長州藩士對德川幕府的感情。突然間有些復雜起來。
中年人笑了笑,喝了口濁酒說道,
“德川將軍完全不懂得戰爭,是無法作總大將的。如今只有依靠仙臺藩的伊達大人了。仙臺藩素來臣服德川家,伊達大人這次會作為幕府軍的總大將吧。”
… …
德川幕府所在的江戶,正按德川家命令在江戶“參勤”的島津家住所里,一個老年武士快步從光滑的木地板上跑了進去。不知道是否是行進中發出了什么暗號,他所經過的木門全部被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們關上了。關上門后,侍女們不等人招呼,便自己退了下去。
一路走到宅邸的最里面,看到家主島津忠恒。風塵仆仆的樺山久高才停下了腳步。
這個樺山久高曾經率兵征服過琉球,曾經在萬歷朝鮮戰爭中擊敗過朝鮮明將李舜臣,在島津家地位很高。站在家主面前,樺山久高并沒有行禮,而是板著臉摁著腰上的長刀刀柄,眼睛睜得好大。
他在用他的行動,向島津家主催促著什么。
明知道宿老從遠處趕過來,島津忠恒卻沒有看樺山久高,只是靜靜地坐在地板上。他面前的刀架上,是上一代家主留下的武士刀。
樺山久高突然單膝著地,跪了下來。
“家主!中國的船隊已經在長崎打敗德川家了,總大將的正是侵略琉球的龐寧。不出意外的話,南海人的船隊一定還會攻擊德川家別處的。”
“家主,藩內的武士們已經坐不住了。前番支持豐臣家對抗德川家,結果島津家受到削弱。這一次,我們島津家到底站在哪邊?”
薩摩島津藩,位于日本最南面,是最早引起火繩槍的。在戰國時代,薩摩島津家十分強悍,一度以小小的九州島為基地對抗整個日本。在萬歷年間日本發動朝鮮侵略戰爭后,薩摩武士在朝鮮戰場上,也表現出了遠強于其他藩鎮的戰斗力。
在穿越者所知道的歷史上,十九世紀正是薩摩藩發起了倒幕運動,讓日本走上了近代化的進程。
不過薩摩藩如今在幕府時代的日子,也過得不舒服。和長州藩一樣,薩摩藩因為當初支持關白豐臣家對抗德川家,如今處處被德川家約束。和其他藩比起來,薩摩藩是在琉球見識過南海人的戰斗力的。這一次,聽說南海人因為鎖國令和德川幕府交戰,薩摩藩的藩士們都興奮莫名。
如果德川幕府失去人心,薩摩藩的日子顯然會好過的多。
但作為薩摩藩之主,島津忠恒想的顯然比武士們多得多。
島津忠恒取出一塊細布,慢慢地擦拭著父親傳下來的寶刀,突然問道,
“仙臺那邊最近有消息么?”
樺山久高愣了愣,抬頭說道,“仙臺那邊安排的人說。‘伊達大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還能操作鐵炮’ 。”
聽到這句話,島津忠恒愣了愣,擦拭刀刃的動作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嘆了口氣,他把武士刀放回了刀架上。
“你回去和藩里的眾人說,都聽從江戶將軍的指令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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