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節 積極的貨幣政策
商賈聽到龐寧的呵斥,都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場面看。阮貢生見因為自己獨得南王照顧,而同行們都受南王呵斥,總歸有些不好。作為“肇事”,阮貢生不好得罪這些同行,自然要幫他們打一下圓場,呵呵笑著和南王解釋道,
“大家都被北面那些官兒整慣了,如今遇上了我南海國這樣的機遇,有撥云見日之感。只覺得,處處可衍利,行行可生財,本錢就都顯得不足了。
”
這話一說,在座的一群商賈都訕訕地笑了笑,點頭贊成。惠州周家的小兒子,算是惠州十四家商號代表之,見場面有些尷尬,也出來說了句話。周冶平站起來行了一禮,侃侃說道,
“殿下見諒,在座諸位如此急躁,卻也正是對南海國的渴慕之心使然。如今南海國政治昌明刑罰公正,我等豈能坐視良機錯過?”
龐寧最近一直在外面打仗,倒對瓊州府的事情沒那么上心。他找這些商賈來,是準備消化掉騙來的十二萬兩銀子,坐吃利錢。但沒想到在這些商賈眼里,似乎只要有本錢,在南海國那是大把撈錢。龐寧眼睛轉了轉,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錢能這么好賺?
龐寧搖了搖頭,朝一眾商賈問道,“這小小南海國,哪有那么多賺錢地方?你們倒是都給我說說看,都有些什么賺錢玩意?真要那么好賺,小王我也要摻幾股!”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都不知道怎么答。最后說話的,還是那個惠州周家的小兒子,他又站了起來,拱手道,“殿下可知汪應蛟、徐光啟二位在大沽修水利之事?”
他見龐寧一臉茫然,便繼續說道,“萬歷年間,此二官在京城東面興修水利,以泰西之法,得水田二十余萬畝,活人無數。北直隸素缺糧,能得水田于北方荒地,這當年也算是一件奇事,傳芳全國。聽我家族叔說,那時萬歷皇帝,對這事也是多有嘉許。”
龐寧卻不知道這哥么,說這事干嘛?只點了點頭。周冶平便繼續說,“然去歲我行船經過大沽,聽人說那二十余萬畝水田,如今已全變成了荒地,被地方權勢賤買豪占。那些水利,也已絕了。”
龐寧聽到這里,猜到些什么,不禁癟了癟嘴。
坐在左的一個府城老海商聽到這里,搖頭道,“這水利之事,涉及到勞役征募,水具制造,溝渠布局,涉及到地方上林林總總,非一商賈墾戶可維持。涉及到這么多環節,每個環節都要被人刁難克扣一番,這水田還能種么?”
周冶平朝北面京城抱拳嘆道,“如今甘陜缺糧成災,餓琈滿地不得救。而民間有得田得糧之法,地方官卻不愿分神料理水利,惡徒破壞農本,朝廷卻不能懲治。此端為政,何其繆也?農為國本,農事尚如此,其余行當就更可想而知…只此一事,便可知于北面行事之難,當真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
“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龐寧聽這話說的新鮮,不禁喃喃地念了聲。又聽到那周冶平說道,“然此等事,在瓊州府卻是全無。話說我前幾日尋那陵水縣知縣,商議買五萬畝荒地,自己修溝渠墾殖。這知縣沒刁難我不說,還滿臉歡喜地問我,‘要不要地方上配合修水利’,倒把我問得不知如何作答,最后此官親自把我送出衙門。”
董學普每個縣都派了不少流動監察員,考核地方官員政績:具體包括耕地面積,百姓收入等各條標準,如果有人在陵水開荒,那陵水知縣的政績就能漲,爵位就能提,陵水知縣當然愿意配合周冶平開荒。眾商賈見周冶平說得有趣,不禁都是一陣輕笑。就是佯怒的龐寧,也把臉攤開笑了笑,屋里的氣氛,一時好多了。
惠州十四家商號都是周家的朋友,聽到這話,就有好心地商賈提示周冶平,
“去年瓊州府墾殖甚多急缺耕牛,惠州一時牛貴,牛價翻了一兩番,你這大手筆墾荒,可算清楚了!莫把你家老爺子的棺材本折進去。”
周冶平卻搖了搖手,就此打住了話,那意思也不知道是說“哪怕牛貴也能賺錢”,還是說“不想談生意的細節”。
龐寧天天在島外,倒沒料到生意這么好做,一時倒真動了做生意的念頭。想到甘陜缺糧天下米貴,龐寧也有點想搞個公司,開墾幾十萬畝田出來。他不好直接問,就套那個潑冷水的老商賈話,說道,“牛是貴,但米如今也貴,這開墾怕還是能賺的!”
那商賈笑了笑,看了看周冶平,說道,“米再貴,那還得有牛有人才耕的出來。如今南海國人少,新懇的田地不少。按說人少牛多也行,可惠州牛墟牛行又被我們這十四家商號買空了,一時倒真不知道,哪里還有那么多新牛可販運過來。周公子是不是早準備好了耕牛,我就不清楚了。”
和南海國做貿易,畢竟是走私買賣,沒門路的商人也做不來。除了瓊州府本地的走私商人外,基本上就是龐寧拉來地十四家惠州海商了。這些商販能力有限,能夠觸及的市場也就是惠州、泉州等幾個點。去年南海國新開了五十萬畝地,這里面就是一、兩萬頭牛的需求。這些商販在大陸買了幾千頭,就已經讓惠州、泉州牛價大漲。
估計要半年一年后,等大陸的商販反應過來,把牛馬從北方運到兩廣,才能逐漸緩解南海國牛馬的缺乏。
龐寧癟了癟嘴,不再提問,又假模假樣和其他商賈了解了些情況,便一個一個把銀子貸
。見一幫商賈對資金這么饑渴,龐寧后面貸出去地錢都是二分半以上。算下來,龐寧這兩天一個轉手,就空手套白狼賺了三萬兩銀子,以及一堆名貴禮品。
不單單是龐寧賺了三萬兩銀子,這十二萬兩的“硬幣”,或說信用貨幣,投入到市場上后,使得很多可以投資的項目獲得了資金,順利開工。良好的法制降低了經營成本,暢通的海航又降低了運輸成本,這時南海銀行再灌入了十五萬兩地信用貨幣,使得南海國工商業投資大漲,掀起了一輪工商業建設的。
安靜了幾千年的海南島,突然成為了一個躁動不安地新天地。
不光有商人到島南的各州縣開墾新田,大力種植糧食。也有人在府城附近搞起了陶瓷作坊,紅磚作坊,銅器作坊。甚至還有人跟官府買了專利生產權,搞起絲捕鼠器作坊、水車作坊,把產品成批量地銷售給走私海商。
雖說南海國各類工匠不多,培訓本地工匠比在大陸雇傭現成的技工,要花更多成本。但南海國三年免賦,一算下來還是賺。加上政府的清廉公正,沒有種種勒索孝敬,越往后算利潤就越高。
府城已經沒有地方容納這些作坊了,趙武在府城北面規劃了一片土地,專門作為各類作坊的聚集地。在水泥這種快速建筑材料的支持下,沒幾個月這里就初具規,成為了一片工業區域,容納了大小作坊十幾個,工匠千余人。這片工業區域,又拉動了其他行當地展。
整個瓊州府的經濟轉得飛快。百姓的日子,繼續穩步地往上邁步子。
市場一旦打通,秩序一旦形成,工商業的展是迅猛地。私營工商業的展,使得水泥的需求也大為提高了。龐寧在市場上投的那十二萬兩信用貨幣,有一萬兩以海商訂貨預付金形式,回到了史班的工廠里。手上有錢地史班,看那么多人排隊在小南關等水泥,干脆重新規劃,在昌化港附近建起了一座年產兩萬噸地水泥工廠。
原來在五源谷里面建的水泥窯,受制于設計規模和原材料渠道,質量不算很好。現在南海國地海上商道打通后,各種原材料的獲得要容易地多。秦明韜給了史班一個長長的水泥原料清單,包括石灰石、粘土、高嶺土這些原先就有地,也新增了石英、暗色巖、頁巖、鐵礦石等新的原材料。
這些東西,方便就取得的,史班便組織工匠開采。沒見過的,史班就扔給了龐寧,讓他介紹商人運來。制作工藝都是現成的,史班搭起新水泥廠也是駕輕就熟。到了崇禎四年五月底,新水泥廠已經開工,批量向市場供應波特蘭水泥。堆積如山的水泥訂單終于被一份份解決掉。
史班在水泥新廠里待到了五月二十八號,才把工作交接給新任命的廠長。忙了一個多月,史班也有些疲倦,便想到去桑園那邊看看。
瓊州府五月地太陽很大,兩個月沒來,桑園里的桑樹已經長高了不少。史班沒找到張羅寒,四處轉悠,在桑園里看到了教授其他女工的薛平。
薛平站在一棵桑樹下面,清麗的臉龐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多了幾分明艷的色彩。如今薛平根據技術貢獻,定了下等民戶的爵位,每個月都有一兩多銀子工錢,再不用依賴他叔叔了。這會她身上穿著新做的海布夏衣,那夏衣有些緊了,勒出她一身玲瓏的身材,映著大不比從前的自信。
史班走了過去,聽見他和那些女工說道,“夏蠶期地桑樹,不斷生長桑葉,所以老嫩不一。采桑時候要選那些同色同位的,用手摸了軟硬,一般比春期要下兩三葉。夏蠶期一、二齡,要選采夏伐桑新條上地適熟葉,到了三齡,也可用新條基部的四、五片葉。采桑時間是早晚兩次,以早晨卯時和傍晚申時為好。”
薛平正說著,突然看見女工們對著自己身后行禮。薛平轉身去看,果然是史班。史班不喜歡拘禮,揮手讓女工們不要緊張。薛平臉上不禁一紅,也款款道了個萬福。
史班趕緊扶她肩膀起來,笑著說,“天這么熱,還在教課啊!”史班把自己地細繡編帽扣在了薛平頭上,笑道,“送給你了!也擋個太陽。”
那帽子還是龐寧給史班送的,是湖州地精巧竹匠,把那竹子割成細絲,編成一個柔軟清涼的帶邊帽子。到了這繡子不多的瓊州府,算是個稀罕貨色。
薛平摸了摸頭上的帽子,臉上又紅了紅,轉身去問一個要好的女工,“好看么?”
那女工掩嘴笑了笑,點頭答她。薛平得了肯定的答復,滿臉欣喜地轉身過來,悠悠道了聲萬福稱謝。一副少女的嬌態,把史班看得哈哈大笑。
史班左右看了看,問薛平道,“張羅寒跑哪里去了?”
薛平答道,“桑園人不夠,張局正去昌化招人了。”
史班愣了愣,問道,“上次不是說招滿了嗎?”
薛平抿嘴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最近有不少女工被外地的商賈挖走了,想來又不夠了。”
史班還沒聽明白,旁邊一個嘴快的中年婦女湊上來說,“那些個沒良心的,在園子里拿八錢的月錢還不知足。說府城那邊能識字數數的工匠,在外地商人的作坊里可以賺到一兩五錢。殿下您組織夜校教她們識字數數,他們就這么回報,當真是小白菜喂了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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