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0（塔克基地12）

　　來來回回參觀了十來個溫室，看到了數十種植物，李杰也就逐漸有些厭倦了，他畢竟不是學術專家，看這些植物的主要目的，也是想著向華科院打打秋風，改善自己一家人的伙食情況。因此，他掏出手機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五點多，于是做出一個重要決定：打道回府！

　　從下午被叫醒到現在，李杰屁股都沒怎么挨凳子，剛才轉的高興不覺得，現在卻腰酸背疼，想到一會兒還得騎自行車回去，就有些后悔：讓你作，開車來不就完了么？

　　出了大門，華科院已經有人開始下班，三五成群的從大門處出來，各自用手機掃碼開鎖，騎車回家。

　　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不是研究員，而是“助理”，所謂的助理，就是在正牌研究員的學生的帶領下，按照規定的流程，養護培育的蔬菜瓜果，要是非要有一個確切的職務：果農，菜農也許更合適一些。

　　這些人當中，不少人在末日之前，有的本身就是農民，有的卻是網絡達人，大V作者，時尚達人……然而此刻，他們的專長已經無法給他們帶來收益，只能在官方的安排下，來這里上班，掙得僅供糊口的糧票水票。

　　而相對而言，這些人已經是幸福的了。

　　起碼他們活著。

　　李杰被緊張萬分的馬曉東攔下，在他的執意要求中，沒有去湊這個自行車大軍的熱鬧，步行了大約幾百米，走到另外一處自行車的停放地點，這才開鎖汽車。

　　“首長，那么多人，您以后就別往跟前湊了，萬一出點兒什么事兒，我們可就成了罪人了！”馬曉東已經和李杰混的熟了，說話也隨意的很。

　　“誰知道我是干嘛的呀……得，聽你的，你牛B！”李杰剛想著貧嘴反駁幾句，可腦子里突然想到了從ZL軍區來塔克市路上的經歷，想到了因為自己而犧牲的近百名特戰隊員，最終嘴里的話沒說出口，認可了馬曉東的說法。

　　三人騎著自行車，在寬敞異常的公路上，晃晃悠悠的玩家走。李杰是真的晃悠，而馬曉東兩人則是外松內緊，每一個距離稍近的人，他們都會暗自觀察，唯恐出現意外。

　　但事實證明，在荷槍實彈的警察與軍方的管理下，塔克市的治安是好的。

　　很快，李杰一行人就騎車回到了一號大院兒，院子門口，負責執勤的一隊士兵見到李杰回來，立即立正敬禮：“首長好！”

　　“額，好好好！”李杰有些不太習慣，稍稍有些尷尬的回禮，然后一路帶著點兒小跑，回到了家里。

　　剛走到家門口兒，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就讓李杰知道，肯定是小陳希在鬧，跟門口的曹思遠和小李打了招呼，就進了屋。

　　果然，小陳希此刻掙扎著哭個不停，推開遞到嘴邊的奶瓶，手拼命的在小臉兒和脖子上挖著，臉色通紅，拼命的哭嚎著。

　　“孩子怎么了？”李杰有些緊張的上前兩步，從謝曉麗的懷里抱起了孩子。

　　“不知怎么回事兒，孩子臉上出小紅點兒，可能是癢，她一直在撓！”曾佩擔心的看著陳希。

　　“可能是濕疹，現在這里不知道有沒有醫院呀？”李建國著急的問李杰，這孩子沒爹沒媽，一家人帶的久了，早就把她當做自己家的孩子在養，這在李建國看來，她就是自己孫女啊！

　　李杰看著自己懷里不停掙扎大哭的孩子，無奈的還給曾佩，遲疑了一下，說：“要不，弄一瓶治療藥劑給她喝一點兒？”

　　“這，這行不行啊？”韓彩霞在一邊干著急，她沒帶過孩子，曾佩小時候都是爺爺奶奶帶大的，此刻卻是一點兒辦法沒有。

　　“行，試試看！”謝曉麗此刻，卻是拿出了少有的果決！

　　意見統一，李杰轉頭一看，兩名警衛都在房間，沒有外人，立即就二話不說，手機都沒拿，直接閉眼，腦海中浮現游戲中的畫面，一瓶紅色的治療藥劑，沒有絲毫征兆的出現在他的手里。

　　將紅色液體倒出，裝進奶瓶，給哭鬧的小陳希塞進嘴里……終于，小家伙兒想來也是哭得餓了，一邊使勁兒摳自己的小臉蛋兒，一邊“咕嘟咕嘟”的喝著治療藥劑。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一瓶治療藥劑已經被孩子徹底喝完，但她脖子上，臉蛋上的小疹子，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這…..”一家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百試不爽的治療藥劑，竟然對這個針尖兒大的小疹子沒有絲毫作用！

　　“她現在睡了，咱們用溫開水，加點兒鹽，給她擦擦，看能不能好！”謝曉麗見狀，稍作思考，立即安排。

　　小陳希現在終于緩緩睡了過去，但依然時不時的哭喊兩聲，在大人的安撫下逐漸熟睡過去。

　　看著在母親懷里熟睡的小陳希，李杰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突然發現，孩子真的不好帶。

　　看了看表，已經7點半了，食堂6點到晚上8點供應晚餐，此刻得趕緊去，不然去玩了，怕是沒飯。

　　和曾佩一起，叫上倆警衛員，就準備去打飯，馬曉東本來輪到他在屋外站崗，此刻卻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去打飯，李杰笑罵一聲，也就由他去了。

　　食堂依然沒幾個人，李杰看得出來，一號院的這些勛貴們，在盡可能的避免多人扎堆的問題。

　　每天電視上除了播放之前的錄像，更多的是官方報道，宣傳塔克基地的發展歷程，宣傳取得的巨大成就，通報感染控制措施，以及感染人數。

　　想想也是，現在塔克基地的干燥氣候，讓感染成為小概率事件，但每天也總有那么幾例，但報道的，都屬于普通民眾中的感染者，官員，公務人員，以及龐大的軍人，感染情況是不對外公布的。而這些，普通市民不知道，但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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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在意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李杰四人徑直走到出飯口，果然，飯已經只剩下最下面一層，晚飯也算不上豐盛，總共只有白米粥，豆腐乳，辣炒午餐肉，饅頭四樣兒。

　　李杰撇了撇嘴，下午看了農科院的種植實驗室，看到了實驗室內那脆嫩的蔬菜，現在再看看這簡單的飯菜，頓時心里產生極大的落差。

　　然而，馬曉東和曹思遠則看著豆腐乳眼睛冒光，這東西下白粥，最舒服不過，連忙跟打飯的大廚說好話，期望能多給個一塊半塊的。

　　然而，并無卵用。

　　食堂已經有了李杰一家的人口資料，一人一份，絕對不少，但也絕對不多。

　　一人一塊腐乳，一勺午餐肉塊，一碗白粥，一個饅頭。

　　馬曉東在李杰戲謔的目光中，氣餒的端起飯盒，垂頭喪氣。李杰心里暗笑這小子孩子氣，可想了想，自己這四名警衛，明顯是職業軍人，甚至可以算作其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會成為常部長的警衛，可仔細想想，他們其實也才20出頭啊！正常情況下，他們此刻正應該在軍營里揮汗如雨，等待退役后，過上更精彩的人生，可此刻，卻只能在這里，為少吃了一塊兒豆腐乳生悶氣。

　　仔細想想，他們真的很可憐。

　　而小陳希他們呢？生在這么末日里，以后的教育都成問題，而長大以后，也不得不生活在這個荒漠里，對于曾經世界上的美好，他們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那么，我的孩子呢？

　　李杰沉默了。

　　作為一名30歲的男人，他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事實上，小兩口已經開始準備要孩子了，謝曉麗也早就催促了無數次。可末日來臨，一切都亂了套……

　　自己要不要孩子？不要如何對得起一直期待抱孫子孫女的四位老人？可如要了，自己憑什么把他（她）撫養長大？

　　在這個隨時可能感染的末日，他的到來，對他而言，究竟是幸福，還是殘忍……

　　想著這些問題，李杰的腦子一片混沌，看著妻子端著飯，笑呵呵的樣子，李杰更加沉默了。

　　回到家，李杰就藏起了心事，樂呵呵的跟家人一如既往的開玩笑，吃完了晚飯，大家就分頭睡下，而四名警衛則輪流休息。

　　正當李杰睡得香甜，突然，一陣猛烈的搖晃，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剛醒過來，李杰正莫名其妙，旁邊傳來曾佩焦急的話：“希希病了！那些小疹子出了膿點兒，被她挖爛了，現在睡著了叫不醒，她還有點兒發熱，咱們怎么辦啊！？”

　　李杰緩了幾秒，終于清醒過來，連忙站起身，沖到母親的臥室那邊，一家人都已經過來，看著孩子滿臉的膿伽，卻沒有任何辦法。

　　李杰仔細一看，果不其然，孩子臉上，脖子上，甚至手上，都出現了紅色的小疹子，一部分上面有白色膿點兒，而臉上的和脖子上的疹子，已經有了膿黃色的分泌物，看起來很是滲人！

　　這一下，他也有點兒慌了手腳！如果這是個成人，李杰肯定把他收入游戲，利用游戲規則，恢復他的健康，而他是個孩子，屬于嬰兒階段，根本無法收入游戲！

　　即便收入游戲，這么小的孩子又怎么能明白李杰的意思，乖乖的喝下治療藥劑呢！？

　　實在不行，打120吧！

　　拿起手機，剛準備撥號，李杰就愣住了，這是末日啊，哪里來的120，自己這是急糊涂了啊！

　　哎！要是有醫院……咦！

　　李杰突然一個激靈，連忙跑出臥室，對著警衛員們的房間就是一陣猛拍！

　　剛拍了兩下，門就被打開了，現在值班的是曹思遠和小李，兩人看著滿臉緊張的李杰，也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問道：“首長，怎么了！？”

　　“小陳希，小陳希發燒，臉上起疹子，很嚴重，咱們這里有沒有醫院？”

　　“啊，發燒！？”兩人聞言立即大吃一驚！

　　“不，不是感染，這一點我確定！”李杰連忙解釋：“小孩子發燒很常見，她身上出了很多小疹子，已經化膿，咱們這兒除了感染科，有沒有醫院！”

　　“啊！有啊！要不我開車去？或者打120？”曹思遠聞言，連忙建議。

　　“打個屁！哪有……”剛說了一半兒，李杰突然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問曹思遠：“你剛說，打120？”

　　“嗯，是啊！有120啊！”曹思遠莫名其妙的看著李杰：“咱們塔克市除了感染醫院以外，還有兩家醫院，一家民用，一家軍醫醫院，但專業的兒科醫生不多，只有軍醫醫院有個專門的兒科，全塔克市的孩子病了，都可以去軍醫醫院兒科的，可以直接讓120送去啊，何況咱們在一號院！”

　　李杰聽了這話，只覺得一股暖流，猛地從心底涌出。

　　有醫院！

　　專門的兒科！面對所有人開放！

　　這一刻，這種難言的感動，讓李杰只覺得眼圈有點熱。

　　“那，那我打120吧！”連忙轉身，李杰不想讓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拿出手機，就撥號120.

　　“嘟…嘟…您好，120指揮中心！”

　　……沒有了電子音，沒有等待，幾乎就等了十幾秒，120就被接通，李杰大概說了情況，對方確定了位置，就簡單安慰了李杰，同時表示，會立即出車。

　　掛上電話，李杰有些恍惚，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身處于末日嗎？

　　這是哪個尸橫遍野，人名不如草芥的末日嗎？

　　末日里能叫來120嗎？

　　不能！

　　這不是末日！

　　這只是一次較大的疫情！我們人類終究會戰勝它！

　　我們的國家，終究會戰勝它！

　　哪怕總有陰暗，但太陽出來的那一刻，所有的陰霾終將退散！

　　此刻，某種難以用語言所表述的，難以形容的自豪感，突然在李杰的心里迸發出來。

　　這種自豪感，讓李杰的心突然感覺被凈化了一般。

　　也許所謂的“李杰行為研究小組”、上層的軍1政領導、以及所有的知情人永遠都不會想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希望李杰所擁有的，比如對政斧的信任，對塔克基地的歸屬感，能讓他從主觀意識上的配合研究工作……這種種期望，都隨著一個普通120電話的接通，而開始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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