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熟人
張旦旦坐在電腦前。一邊回復著那些網友的帖子。一邊又上網找了些股市資訊來看。看完正準備關機子睡覺。沒想到手機居然響了。
“誰呀?”
“哥們。出來陪我坐會
電話里傳來趙大舒的聲音。說起話兒來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
里面帶著酒味。
張旦旦沒見過趙大舒這個樣子。趙大舒雖然不生長在山林里。可打小從偏僻小縣城里長大的他有著北方爺們的烈性和豪爽。張旦旦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這個同鄉一旦有事。趙大舒會二話不說拔出最鋒利的刀子插向肋骨。同樣如果讓他為趙大舒拔刀子。他也會毫不猶豫:“你在哪
趙大舒嘆著氣。哽咽著。他這時候的語氣都帶著北方大雪封山時的寒凍:“我在外灘克羅地亞酒吧門外。”
“那好。我就來。”
張旦旦掛了電話。很快穿上衣服出了家門。其實他也不知道克羅地亞酒吧在哪里。坐上一輛的士后他說了聲“外灘克羅地亞酒吧”。那的士司機立即就不再多廢話。開足馬力朝著目的地趕去。
來到克羅地亞酒吧門前。趙大舒就坐在路邊。他的臉面對著那條大江。身邊放著十來罐啤酒。其中七八罐已經空了。就扔在地上。
張旦旦走過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拿起一罐酒打開了。然后慢慢喝。一句話都沒說。
張旦旦不喜歡喝啤酒。這種帶氣的所謂的酒在他眼里充其量就是飲料而已。就算把肚皮都喝飽了他也喝不醉。趙大舒也是能喝的人。這幾罐啤酒不足以讓他表現得如此醉醺醺。張旦旦朝趙大舒看了一眼。心里不禁輕嘆了一聲。這明明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蛋蛋。你說咱為啥就這么窮?”
兩個人像是比賽一樣把剩下的幾灌酒都喝干喝凈。趙大舒突然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然后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落寞的問了一句。
“這是咱的命。”
張旦旦想了想。淡淡地說。
這個社會一直在鼓吹公平。一直在鼓吹平等。這是這世上哪有什么是真正公平真正平等的?這一點。張旦旦早就看明白了。同樣一個人。如果出生在富庶的地方。那這個人的人生絕對就比他出生在山區里要好得多。這就是一個不公平、不平等地起點。既然事情從一開始就這樣了。那以后還會有公平和平等可言嗎?
命。一切只能歸結在這張虛無縹緲卻又能讓人時刻感覺到它存在的大網上。
“命。狗屁的命。咱要是有錢。哪一點會比那些狗日的差?”趙大舒抬起頭。仿佛像是要申述什么似地怒吼著。
趙大舒的眼角還帶著點水漬。張旦旦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這個樣子。輕聲問:“咋的了?”
“我的女人被人搶了!”趙大舒用力把一個空罐子遠遠甩出去。不忿地說:“兩年多了。我和她一直在一起。開始的時候她不讓我把這事兒說出去。我還小心的守了兩年。誰也不知道。沒想到她在外頭居然又找了男地。”
趙大舒地話兒有點沒頭沒尾。不過張旦旦卻聽明白了。他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個一向被人認為是絕緣體的哥們居然還藏著個女朋友。
“她現在在里面?”張旦旦指了指后面的克羅地亞酒吧。問。
“還有那個男的。”趙大舒點了點頭。
張旦旦沒說話。今晚的事情他算是弄明白了。趙大舒大概是一路跟著那對男女來到這里的。之后的事情就清清楚楚了。
“蛋蛋。我現在該咋辦啊?”趙大舒捂著頭。一臉難過的說:“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本來想著給她個驚喜的。之前還和她說今晚有事不回學校。沒想到去到她的宿舍樓下。就看見那男地和她……”
張旦旦看著趙大舒越說越哽咽。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子氣來。他站起身一把把趙大舒扯起來。說:“走。咱進去。不管她要怎么樣。今天總得給咱一個說法。”
趙大舒就像是個失魂落魄的人。任由張旦旦扯著他走進酒吧。
那酒吧在大廈的頂樓。樓下的電梯入口處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些打扮時髦的年輕人等著進場。排了幾分鐘。終于輪到他們上電梯。事到臨頭張旦旦才知道沒有那啥vip就必須得繳錢才能進場。兩個人一共繳了三百塊。才被順利放進了電梯。
電梯一路向上。門還沒打開。耳邊就已經可以聽得見電梯外“咚咚咚”地樂曲聲。強勁地節奏讓人心跳開始加速。血液似乎一下子流得快了起來。
趙大舒出了電梯后顯得有點畏縮。張旦旦扯著他。壓低了聲音說:“事到臨頭了。你躲啥?讓那女的給你說清楚。你落個死得痛快不是也很好嗎?”
趙大舒一聽張旦旦這么說。頓時就不再那么畏縮了。不過目光還是顯得有點呆。和這個酒吧里面狂熱地氣氛格格不入。
張旦旦扯著趙大舒到處走。一張桌子一張桌子的讓趙大舒認人。終于走到一個高臺上的桌子。趙大舒的眼眸一下子就定了下來。瞪大著眼睛盯著那張桌子上一個女的。連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
張旦旦順著趙大舒的目光去打量那個女的。發現她打扮得非常時髦性感。這時候整個人正坐在一個男的大腿上。雙手環抱著那男的脖子。深情擁吻。
“就是她?”
張旦旦認得那女的。是個大三的師姐。人長得很不錯。算得上是他們經濟學院院花級的女生。想不到她私底下居然和趙大舒走在一起。這倒讓張旦旦有點驚訝。
趙大舒顯然被眼前的場景刺激到了。也沒回答張旦旦的話兒。很突然的怒吼了一聲后徑自沖上去。一把拉起那女的。嘴里大聲說:“為什么。為什么?”
那女地沒想到這種時候會突然有人拉她。剛問了句“干什么”。等看清楚拉她的人是趙大舒后。不禁流露出一絲慌張的神色。氣焰也跟著一下子沒有了。
倒是那男的站起來擋在了那女地面前。不爽之極的盯著趙大舒。問:“你想干什么?”
“我們找她。”
張旦旦緊跟在趙大舒后面。拉了他一把。然后指著那女的說了一句。
“找她?”那男的看了看趙大舒。若有所思的問:“找她做什么?”
“她是我哥們的女朋友。有些事情需要說清楚。”張旦旦一點也沒慌張。有條有理的說。
“她現在是我地女朋友了。”那男的一把摟過身后那女的。突然笑著說:“現在事情明白了吧。還有什么要說地?”
張旦旦先皺了皺眉。然后微微一笑。平淡地說:“就算搶了別人的女朋友。也要講點原則的。連這個都不懂。你是個男人嗎?”
那男的沒想到張旦旦會這么說。他一把推開那女的。伸手就扯住了張旦旦的前襟。怒氣沖沖道:“你說誰不是男人?”
張旦旦能嗅聞到那男的身上的酒氣。他任由那男的扯住自己的前襟。只用戲謔地眼神看著對方。
“我操!”那男的一揮拳。就想打向張旦旦。
就在這時候----
旁邊另一個男的站起來。拉住了那男的手臂。說:“志權。在這里鬧事兒……不適合。”
緊跟著在桌子另一邊的沙發上。一個女的也站了起來。對張旦旦說:“你走吧。在這里惹事兒對你沒有好處。”
張旦旦轉頭看了看那女地。居然是章曉彤。讓他有點意想不到。
張旦旦沒理章曉彤。轉頭看了看那個叫做志權地男生。很冷靜的說:“我不是來找碴兒地。那女的一聲不吭就背著我哥們找野男人。怎么也得有個說法。”
“什么野男人?”那個叫做志權的男生頓時想要沖向張旦旦。不過被身邊那個男的拉住。沒能沖過來。他滿嘴酒氣的大聲罵道:“你們算什么東西。充其量就是個窮學生。也敢跟我爭女人。看我改天不找人把你們做了。”
章曉彤見狀連忙拉了張旦旦一下。壓低了聲音說:“你趕緊走吧。你以為你是什么人。他們是你惹得起的嗎?”
張旦旦有點詫異。他聽得出來章曉彤的話兒是善意的告誡。不過他沒有領章曉彤的好意。而是看著那個女的說:“喂。師姐。你說句話兒吧。我們今天來就是想聽你說句話兒的。你說句話兒也好讓大叔他死了這條
事情鬧成這樣。那女的有點慌張。她拼命搖著頭說:“你走吧。你給不了我要想要的。”
張旦旦轉過身。看著趙大舒。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肩膀。沉聲問:“大叔。你聽清楚了沒?你看清楚了沒?這樣的女人值得你這樣嗎?我跟你說。她他媽不配!”
打自剛才被張旦旦拉住。趙大舒就一直呆立在張旦旦的后面死盯著那個女的。仿佛整個人的魂兒都丟了。這時候聽見張旦旦的話兒。他突然大吼了一聲。轉身就朝著電梯的方向跑了過去。趙大舒顯得有點跌跌撞撞的。走過一個拐角處的時候。還被撞了一個人。整個人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然后爬起來繼續跑……
張旦旦看著趙大舒跑開。連忙想追過去。可是他才剛邁步。沒想到卻聽見剛才那個被趙大舒撞到的人突然驚訝無比的叫了起來:“張旦旦!”
張旦旦抬眼一看。也怔住了。沒想到今晚上真這么巧。居然碰到熟人了。
“哥們。真的是你嗎?我靠。這一年多你跑SH市來了啊。我們哥幾個一直想找你都找不到。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那人熱情極了。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拉著張旦旦坐下了。正在坐在章曉彤他們這一桌的沙發上。
張旦旦無可奈何的苦笑一下。在章曉彤那幾個人驚訝的目光。任由著那人拉著他坐下。因為那人不是別人。是一年多來沒見過的葉俊健。
葉俊健表現得非常熱情。拉著張旦旦坐下后稍稍朝同坐的其他人揮了揮手。然后就一直拉著張旦旦說話。也沒理其他人的目光。好一會兒后他才說:“你和小雨地事情。我聽帆少說過一點。帆少其實也一直想找你。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們都跟著你下山了。不過沒找到你……后來聽說有一輛賓利雅致把你接走了。還說那個來接你的人叫你少爺。哥們啊。你藏得真深。連我們都不知道你的來歷。嘖嘖。不過沒關系。做兄弟的貴在交心。其他地都沒關系……”
聽著葉俊健的喋喋不休。張旦旦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突然有點感動。他轉頭看了看和自己剛才起沖突的那個叫做志權的男生。問道:“他們是你的朋友?”
葉俊健回頭看了一眼。點點頭。說:“對。嗯?你怎么會在這里?”
張旦旦擔心趙大舒。也不多廢話了。遞給葉俊健一張今天才剛領到的名片。微笑著說:“今天剛巧路過罷了。這是我的卡片。哥們。想找我地話就打我的電話。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喂。你……”
葉俊健接過張旦旦的名片。看著上面寫著“SH諾特銷售經理”地字樣。不禁有點好奇。正想拉著張旦旦多問幾句。轉眼就看見他急急忙忙沖出去了。
“這么急?”葉俊健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那張名片。才把它塞進了自己貼身地口袋里。轉過眼。葉俊健看見桌子旁的其他人都盯著他看。笑著說:“那是我一哥們。一年多沒見了。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就聊了幾句。嘿。不好意思。今天來晚了。我自罰三杯。”說時。葉俊健也沒太仔細去體會其他人的眼神。張嘴就給自己灌了三杯酒。
“那個家伙是你的哥們?什么來歷?”那個叫做志權的男生緩緩坐下。之前的火氣已經全消了。他試探著問:“葉大少。怎么從來沒你說過有這么個哥們?”
“張志權。你認識我才多久?”葉俊健撇了撇嘴。嘿笑著說:“那哥們是我之前在SZ市的時候認識的。特了不起。你們今天約我不出來不是想聊聊弓獵嗎?我告訴你。我認識的人里要說弓獵就沒有人能比得上剛才那哥們的。”
“他……真有那么厲害?”章曉彤一直在旁邊聽著。聽見葉俊健這么說。頓時就有點不大相信。
“不信?嘿。你可以問問帆少和東子。他們都認識他。每次說起他沒有不豎大拇指地。”葉俊健不以為意的看了一眼章曉彤。笑著說:“想不到今天硬被你們扯出來。還能遇到他。今天晚上算我的了。”
章曉彤聽著葉俊健的話兒。頓時就不吭聲了。目光中閃爍著疑惑的光芒。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張旦旦離去的方向……
離開酒吧。趙大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張旦旦拿出手機撥了他地電話。一直沒人接。心急如焚地朝著周圍看了看。張旦旦下意識的就朝著江邊跑去。
“那家伙。不會想不開吧?”
張旦旦沿著江邊一直跑。雖然不知道趙大舒在不在。可他這會兒但求安心而已。只要江邊找不到人。隨便趙大舒跑去哪兒吧。
找了十幾分鐘。終于還是在江邊找到趙大舒了。那家伙就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張長凳上。呆呆的看著江水。看著江面倒映過來的粼光。淚水不自主的流著。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張旦旦放心了。靜靜的做到趙大舒的身邊。他突然想起了崔寧。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可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忘不了。
“人家說……”趙大舒抹了抹淚。沉聲說:“女人無才便是德。我這輩子他媽的也太缺德了。”
張旦旦有點想笑。不過笑不出來。因為趙大舒的話兒里太苦太苦了。苦到讓人心里發酸。
摸了摸趙大舒的口袋。從里面掏出煙和火機。點上兩根。給趙大舒遞了一根。
趙大舒木然的接過去。深深的吸了一口后。又說:“小時候我總以為自己長大了能拯救整個世界。沒想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整個世界都拯救不了我。”
張旦旦覺得趙大舒有點語無倫次了。不禁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說:“大叔。別這樣。不就是個女人嗎?”
“我沒事!”趙大舒突然站起來。一把彈掉手里那根沒抽完的煙。對著大江大聲吼起來:“不就是一個錢字嗎?錢錢錢……我他媽和你沒完!”
張旦旦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不知道說什么話兒對趙大舒會更有用些。看著趙大舒像是老林子里那些野獸們在冰天雪地里看見獵物一樣大吼。張旦旦突然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吼了幾聲后。趙大舒靜下來了。兩個人就這么呆呆的坐在江邊一聲不吭。
煙。一根接著一根。直到那不知道是不是早到了的太陽慢悠悠的從天邊升起來。然后一下子把周圍都照亮了。
“走吧。咱回去!”張旦旦看了看手機。時間也差不多了。站起來拍了拍趙大舒的肩膀。
“蛋蛋。謝謝你!”趙大舒吸完最后一根煙。也跟著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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