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來一個
一只蝎子悉悉簌簌地爬過沙丘,滾燙的沙子仿佛能將它的肚皮烤焦。盡管它不喜歡白天離開巢穴,但還是將尾巴甩成倒勾,高舉著稚嫩但已經足夠鋒利的螯肢威嚇地向前——雖然它尾巴上僅有的一根毒針代表它是同族里的未成年。
“呼”的一聲輕響,小蝎子褐紅色的外殼燃起了火焰。然而這不能讓它停止前進,它把自己埋進沙里一路猛沖。大概它還太小了,以至于被敵人忽略了——當它渾身散發出烤熟的香味時,小蝎子垂死掙扎的尾針從沙堆下劍一樣地刺出去,狠狠扎穿了覆蓋于頭頂的巨大鞋底。
蝎毒發作很快。被細小的尾針刺破鞋底的男人還沒察覺到刺痛,麻痹感就從腳板蔓延上來——他的左腿完全失去了知覺,站立不穩地一下坐倒在地上。
施法的進程因為缺少施法者的主導而中斷,聚攏的元素毫無留連地散開。驟然失去法術的支援,男人周圍的冒險者們頓時手忙腳亂。他們甚至來不及朝男人望一眼詢問情況,更多的蝎子已經向他們涌來。
面對敵人的利器蝎子們毫無退縮之意,它們攀過同族的尸體發起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最前面的蝎群不過拳頭大小,越往后蝎子的體積呈階梯式增大,密密麻麻地蓋住了整個沙丘;吊在尾部的針刺也不僅限于一根,最多有五根呈扇形展開,高高甩起時宛如魚尾——所以它們被稱作“魚尾蝎”。
作為沙漠紅蝎的一種,魚尾蝎只生活在大陸南部沙羅曼王國境內,比如人魚沙漠中。它們因為強烈的領地意識以及集體活動的作風,通常是冒險者唯恐避之不及的對象。只是魚尾蝎的巢穴太過隱蔽,就像現在這支遭到蝎群攻擊的隊伍,直到身陷重圍才發覺自己倒霉地踩在了蝎巢上頭。
冒險者們依靠隊伍中的法師用火焰硬是將包圍圈燒出一個缺口突圍出去。顯然這更加觸怒了蝎群,更多的蝎子沿著他們的腳印窮追不舍。
身為隊長的戰士大劍揮去,鋒利的劍氣斜著飛出,瞬間割斷了蝎群后方一排蝎子的尾巴——它們一個個有獵犬那么大,尾端倒垂的三根毒針就像三把匕首鋒芒畢露——但是這一眨眼的功夫,他腳下的小蝎子就快要爬上靴子了。
“波特曼法師!”戰士飛快后退,一邊回頭大叫。
被他點名的男人哆嗦著動作遲緩地從法師袍內掏出一瓶解毒劑。只是他剛剛喝上第二口,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波特曼法師!”離他最近的一名賞金獵人慌忙返身拉起他,當看清他發黑的臉色后倒抽口氣,頓時松開了手。“他死了!是蝎毒!”
“——該死的!”戰士一驚,隨即憤怒地沖他大吼:“皮里,我跟你說過要保護好他!”
“我沒看到!蝎子太多了——我沒注意!”賞金獵人下意識地辯解,神情又惱又怒。
“他是我們唯一的法師,你的失職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不!如果我們有神職者馬上就能救他,那又是誰為了節約幾個金幣寧愿找草藥師買藥也不愿請個教士?”
他們幾乎要吵起來,但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命。眼看蝎群潮水一樣漫延過來,兩人同時閉嘴,丟下法師的尸體飛奔。
“快一點!再快一點!”另一名賞金獵人喃喃喊著,分不清在催促同伴還是催促自己的雙腿。皮甲包裹下肌肉強健的身軀很難讓人第一眼相信她是一位女士,她那只血染繃帶卻沒有連接手掌的斷腕,同時證明了她還擁有不輸于男人的心性——在上一次戰斗中為了保住使用武器的右手,她毫不遲疑地將左手舍棄。
緊跟在女獵人后頭的是隊伍里與死去的法師同樣稀有的弓箭手。“吾主陸希恩保佑!我可是還盼著能喝上老山姆的熱奶酪酒……”他嘴里嘀咕著,回頭一箭射出——箭矢“嚓”地釘進一只大蝎子背部的眼窩,隨即爆出藍色的微光。大蝎子痛得原地打滾,它的尾巴無意中掃翻了好幾只體型小于它的同族,這使得蝎群的隊列出現了小小的混亂。
魚尾蝎是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幼蝎看起來和普通蝎子沒什么區別,但成年蝎仍然會保持體型上持續的快速生長,只要它一直活著,最大的甚至能長到一棟房子大小。
弓箭手的視力極好,他盡量挑體積大的目標下手。通常大蝎子們在蝎群里占據領袖地位,他攜帶的箭支數量對付螞蟻般繁多的蝎子大軍不過是杯水車薪,惟有狙擊領頭的幾只才能有效阻撓一下這些掛著毒針的小家伙前赴后繼的湊熱鬧勁頭。弓箭手咬著牙一根一根地箭射出去——他的箭都經過附法處理,這讓他錯覺自己射出去的其實是一袋一袋的金幣。當然,如果他們能將這次偷偷穿越人魚沙漠防線尋獲的遺跡里的財寶賣掉,就算他把箭射光也不用心疼——前提是,他們能活著回去。
當弓箭手射箭時,隊伍里還有一名戰士自覺地護衛在他身前。戰士最先發現他們剛剛逃離的沙丘上騰起了漫天風沙。“奧德斯在上——”他大喊著向同伴示警:“快看,那是什么?”
沙丘的頂部宛如煮沸的水翻滾起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風沙的盤旋中緩緩現身。冒險者們無不變了臉色——這同樣是一只魚尾蝎,但它的體積超過他們任何人的預想!它龐大的軀體簡直像一座從沙堆下冉冉升起的城堡,他們手中的劍比起它尾端七根寒光閃閃的猩紅色長針,就好似火柴棍般可笑。
“吾主陸希恩保佑……”弓箭手目瞪口呆地望著沙丘上冒出來的黑影,差點連弓都握不住,“誰來叫醒我,告訴我我在做噩夢?”
“這不可能是蝎子,這是魔獸!”女獵人則沉著臉說。
蝎群如同接到了無聲的指令,整齊地一分為二,從中間讓出一條寬闊的道路。巨蝎爬下來時揚起滾滾的塵沙,快得就像飛馳的戰車。僅僅幾次呼吸的時間,它已來到了五十米開外,尾端的針刺一甩,七團火球先一步朝他們砸了過去。
冒險者們被它的速度嚇了一跳,以至于險些沒避開飛來的火球。
弓箭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鬢角仍然留下了燒焦的痕跡。他張弓疾射三箭,同時轉頭對女獵人喊了一句:“我想你是對的!”
三支箭沒有全部命中,巨蝎以與它軀干不相稱的靈活閃過了兩支,第三支也沒按照預定目標刺中眼睛,淺淺扎進背部無關緊要的位置,法力點燃的光芒只是造成了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輕傷。
弓箭手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神色鎮靜地配合同伴繼續攻擊,試圖阻止巨蝎挨近——然而他的心卻如同綁上了一塊大石頭般無限下沉。
巨蝎越追越近,七根粗長的尾針如同農夫的釘耙一次次砸向他們,好幾回緊貼著他們的衣甲釘入沙地,“噌噌噌”的尖銳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那深埋入頂的架勢好似在穿透的是他們的身體。
賞金獵人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剛剛與巨蝎的尾針擦身而過,上臂好似被銼刀銼過般,破碎的衣袖下露出一條凹陷的血槽,流出的血沒一會兒便染紅了整個臂膀。他捂住傷口疾退——這個時候他比以往更清楚地意識到法師的重要性,并且無限懊悔之前未能及時保住他們的同伴。
巨蝎終于沖進冒險者中間,高高揚起的尾巴封鎖了他們頭頂的天空,虎虎生風的螯肢硬得可以軋碎堅石,張開的螯鉗仿佛隨時準備夾斷他們的脖子。巨蝎碩大的軀體由兩排鐵矛似的附肢支撐著往任何方向移動,幾乎瞬間便能三百六十度回轉。再加上防不勝防的火球以及不遠處源源不絕趕來的蝎群,冒險者們很快陷入了極度危險的境地。
護衛弓箭手的戰士最先倒下。巨蝎的一根尾針突然伸長,猛然刺穿他的胸膛,長尾一收一甩,將他摔進了后方的蝎群。
“查克!”弓箭手眼睛充血地目睹戰士慘叫著被蝎群吞沒,他手里緊緊抓著最后剩下的四支箭,卻什么也不能做——他的箭所剩無幾,必須找準機會出手,確保一支都不浪費。
女獵人默默接替戰士的位置,斷腕處滲出的血已經浸濕了繃帶,鮮血滴落黃沙,被干燥的沙地迅速吸去了水分。隊長和另一名賞金獵人默契地以自身為餌努力吸引巨蝎的注意,即使身上已掛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和血跡。他們在拖延時間,將勝利的希望寄托于弓箭手能找到時機射中它的要害。
弓箭手克制住內心的焦急,又先后射出三箭,深深沒入巨蝎的關節處。巨蝎的好幾根附肢折斷了,它雖然不再如之前那么靈活,可是更加暴躁瘋狂。這對強弩之末的冒險者們無疑于雪上加霜。在眼看著硬扛了巨蝎一記攻擊的隊長吐血倒地即將成為第二名犧牲者時,他終于忍不住射出了最后一箭,直取要害——可惜他還是射得太早了,所以,射偏了。
弓箭手望著那根嵌入巨蝎寬闊的背甲細如麥芒的箭支,慘白的臉露出絕望的表情。
這時巨蝎背部陡然爆出一團光亮,但并不是藍色的微光。這光像沙漠正午的陽光一樣刺目,令人無法直視。它飛速擴大,轉瞬便將巨蝎整個兒吞沒了。
冒險者幾乎以為巴爾亞墜落到了地上。他們本能地遮住眼睛,淚腺仍然受到不小的刺激。等他們好不容易睜開紅彤彤的雙眼時,映入眼瞼的是深陷大火中熊熊燃燒的巨蝎。
“……梅倫,你的箭是從哪位大師手里買的?”隊長愣了好一會兒,喃喃地問。
“不是我。”弓箭手長出口氣,在這炙熱的空氣里他發現自己全身浸滿了冷汗。“我的箭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同伴們注意后面的蝎群——無論大小,每一只身上都著了火,幾乎一動不動趴在原地等待烤熟。極目望去好似一片火海。
“我想是他。”女獵人比劃了一下巨蝎的身側。
龐大的身軀投落的陰影下,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籠罩在斗篷中的身影。他靜靜地站在那里,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近在咫尺的火舌噴射的高溫。
“……是一位法師,”另一名獵人看著那人一手拉下帽兜,露出淡金色的長發——另一只手始終握著青色的法杖——驚訝之余嘆氣似地補充了一句,“他未免太年輕了。”
那人從陰影里走出來,灰色的眼眸透著冷漠的藍。他停在離他們數米遠的防衛距離,用強烈的日照下也能感受到清涼的聲音說:
“我是薩豐香料商會的顧問法師,我叫——伊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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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前幾天過年,沒空碼字。總算年初三不用出門,趕快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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