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復仇者的反抗
利維坎前腳才從窗戶離開,貝里安先生像算準時間一樣后腳就走進來,后面跟著實習仆人卡休。
伊塞爾繼續低頭翻書,隨口問:“我讓你調查的事有進展么?”
“我想再去麥克大道看一下。”貝里安一邊指揮小惡魔收拾餐具,一邊回答:“那件事似乎完全是由安西爾皇子手下的納什男爵經手的,但那位菲利普先生比較難以接近。”
“哦?”伊塞爾抬起頭。
“他和皇子一樣,身上都有強大的防御性神術波動。如果您不擔心動靜太大可能讓整個神恩之都的神殿都找麻煩,我倒可以立刻把他抓過來拷問。”貝里安緊盯著卡休的動作,以防他失手碰壞那些昂貴又脆弱的器皿。
“所以?”
“所以我認為,還是去那座發現您父親的房子找找線索。”貝里安感受到法師的視線,加了一句:“當然,這也是為了我個人的一些私事。”
伊塞爾不會懷疑,管家先生的“私事”才是主要的。但是他并沒有表示出不滿,畢竟當初貝里安來當管家是為了監督契約,可沒規定一定要聽從他的命令——那完全不現實。因此他只是說:“我期待著能從你那兒聽到好消息。”
“請放心,少爺。”貝里安微微鞠躬。
——至少表面上,他是個無可挑剔的管家。
深夜時分,伊塞爾等到了珀提夏的聯絡。
“昨天真是混亂的一天!”珀提夏在影像上抱怨似地說,“歐尼斯特人比漢弗理皇子的侍衛還緊張,回宮后黛娜和雪莉一直跟著我,連睡覺都安排了人在我床邊值守,我根本沒法聯系你。凱羅琳花園刺殺的事引得流言四起,昨天晚餐前皇帝陛下還把安西爾皇子叫進宮訓斥了一頓,那位皇子嚇得臉都白了……”她忽然發現法師的表情并沒有認真傾聽,“伊塞爾,你在想什么?”
“我在考慮歐尼斯特人打算如何對付皇帝。”伊塞爾故作沉吟地道,“你有沒有想過……借神之手除掉他是個不錯的辦法。”
“什么?”珀提夏迷茫地望著他。
“你聽說過‘神罰’這個詞么?”
“神罰?是的,我知道。人類的罪惡惹怒了神,于是神降下懲罰,警戒世人——不過大多只是傳說里發生的故事吧?”珀提夏領悟了他的意思,覺得他有點異想天開。
“我僅僅在探討一個可能性。”伊塞爾很隨意地假設:“你是個冒牌公主,不是真正的新娘,在神面前起誓,算不算欺騙了神?也許那些歐尼斯特人想讓神來懲罰阿諾維亞皇帝。”
珀提夏笑了起來,“真是有趣的假設,但是親愛的伊塞爾,難道你不知道?舉行婚禮的地方是大地神殿,阿爾瑟雅女神可是諸神中除光明神外另一位以仁慈為名的神祗。”
法師對她的最后一句評價不置可否,說:“今天我查閱了好幾本書——相當一部分是禁書,你知道,有時候那些書更有可信度——有《諸神之心》、《神性探索》,還有《亞斯的喜怒哀樂》等等,里面都提到神因為憤怒降下神罰的事。神罰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不可饒恕的罪惡,也可能只是個人的小小錯誤。盡管切實記載的不多,大部分只是傳說——人類歷史上數不清的文獻都已經毀在了戰爭里,即使統一皇朝時期的書籍在裂土戰爭期間也遭到過大量損毀——但至少證明了神罰的確存在。”
珀提夏不怎么相信地問:“難道那位寬容博愛的大地女神,也曾用神罰懲戒過人類嗎?”
“事實上,如果連傳說一并計算的話,她也許是使用神罰次數最多的一位神祗。”伊塞爾不等珀提夏吃驚,自顧自地翻著手頭的書本道:“她是傳統婚姻的保護神,注重家庭倫理,另一方面看她有點道德潔癖,不能忍受違背忠貞、違背人倫的行為。打個比方,有兩名直系血親的男女結為夫妻,在阿爾瑟雅女神看來,就成了決不可饒恕的罪愆。”
珀提夏臉色有點不對勁起來,她笑得很勉強,“哦,真的嗎?聽起來有一些……夸張。”
“可在歷史上,那是發生過的事。最近的一次就在大約兩百年前。”伊塞爾簡單講述了大地神眷者吉夫·布雷克偶然一次神圣祝福如何導致了納沙尼亞家族的沒落。然后他抬起頭,望著珀提夏不知何時煞白的面容,平靜地道:“我想起一個巧合,上一次阿諾維亞貴族叛亂的時間,正好在你出生的那一年——我可以冒昧問一個私人的問題嗎?”
珀提夏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想問什么?”
“你的生父是誰?”
珀提夏低下頭,額前的發絲掩住了表情。過了半晌她才說:“你都猜到了,不是嗎?”
“親愛的珀提夏,”伊塞爾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為什么你一開始不告訴我們呢?”他的語氣中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對不起,我以為那無關緊要。”珀提夏抬起頭,眼睛里只有無助的迷惘。“我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神罰,我原本想反正我是替身,結婚也是以亞歷克蘇娜公主的名義,只要婚禮一結束我便完成了對養父的承諾,然后你們幫我逃走就可以了……”她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似地,驚慌地問:“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女神真的會降下神罰?”
“我知道你覺得這像是異想天開,可有人卻要讓這種異想天開成為現實。”接著伊塞爾把下午和利維坎的討論向她復述了一遍。
珀提夏好半晌沒有說話,她看起來安靜得像雕像。當她終于又開口時,法師捕捉到了她聲音里細微的顫栗。“真可怕!”她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唇,“他們、我的養父,都要我死。對他來說我只有用于復仇的價值,不論我想不想……所以從小他只告訴我誰是我的仇人,他從來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但是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怎么可能辦得到?那個人明明是我的——”
“珀提夏親愛的,冷靜下來。”伊塞爾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不要慌。你還有我們,我和利維坎,當然還有貝里安。我們會計劃好,然后帶你安全離開。記著,等你完成了對法爾莫侯爵的承諾,你再不欠他的,以后你就自由了。想想這些年冒險得來的財富,足夠你快活一輩子了,不是嗎?哪怕養幾個英俊的情夫都可以。”
“噢!伊塞爾,你真是……”珀提夏無力搖頭,覺得悲傷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被破壞了。
“其實你不需要害怕,無論會發生什么,你都有辦法的——我可不相信,像你這么聰明的小姐,真會毫無準備地就跟著陌生人去一個陌生國家。”
珀提夏一愣,慢了半拍似地反應過來,“啊,是的。”她又重復念叨:“是的,是的是的。”說著她輕輕失笑,不過到底放松了下來。
“是的,我剛才都忘記了我還有那個東西……真的,什么都瞞不過你,親愛的伊塞爾,你就像會讀心術一樣。”珀提夏用嘲諷的口吻,表達著發自內心的稱贊和感激,“我現在都不敢確定,遇見英格拉蒙,遇見你、利維坎還有貝里安,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厄運?”
“誰知道?”伊塞爾攤了攤手,用一種刻薄的語氣說:“如果你肯付豐厚的酬勞,至少利維坎一定會把它變成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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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非人類的管家不需要把生命里三分之一的時間用于睡眠。當神恩之都夜深人靜時,貝里安還帶著正在見習的新仆人出門活動。
“貝里安大人,為什么我們要回到這里來?”卡休問的當然不是管家先生向法師說明的理由。他跟著貝里安從鎦金區麥克大道那座地下實驗室內的鏡子里跨出,目光掃到墻邊曾經禁錮自己的平臺,下意識地打了寒噤。
“我想知道,他是如何提高召喚效率的。”貝里安徑自向刻著法陣的灰色平臺走去。
平臺上依舊擱置著魔物的殘骸,但顯然是新的受害者。貝里安走到一幅空的法陣前,低頭審視著嵌刻在石板上的構圖。這個混合法陣可以說極有創意,但在貝里安眼里并沒什么秘密可言。他能說出每一種結構的作用,正因為如此,他怎么也看不出有哪些特別的構造加強了召喚。
貝里安沉吟了一會兒,彎下腰,伸出食指在法陣上輕輕一抹。指尖沾上了一層白色的顆粒,他剛站直身仔細端詳,原本沉寂的法陣驟然爆亮,瞬間騰起的光芒即刻吞沒了他。
卡休閉了一下眼,又連忙張開,正看見貝里安被拖進了法陣中心,一道道圣潔的白光如飛舞的電蛇緊緊纏繞住他的周身,“茲啦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小惡魔頓覺不妙,轉身就要逃回鏡子,忽然背后光芒一閃,他只覺得渾身骨頭一麻,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實驗室里響起了“咯咯咯”的笑聲,好像骨頭摩擦的聲音。塔莫托齊法師威風凜凜地從暗室里走出來,手中的法杖敲得地板“咚咚”響。
“果然抓到你們了!你們把偉大的塔莫托齊大師的實驗室當成后花園了么?”法師走到小惡魔跟前,隨意地踢了兩腳,確認他不能動彈后,轉向貝里安。法師鬼火一樣的眼睛盯著他的臉瞧了一會兒,終于想起在哪兒見過他。“原來是你!上次逃走是你的運氣好,沒想到你居然愚蠢地還敢回來。”塔莫托齊哼哼了兩聲,生氣地用法杖敲擊著地面,“我還在想為什么總是丟東西,原來進來了小偷!”
貝里安就算被法陣禁錮,依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站在我們的角度,你利用召喚陣誘殺魔界居民和生物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種族迫害罪。”他不急不徐地回應。
塔莫托齊大笑起來,“咯咯咯”、“咯咯咯”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空間里,平添了幾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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