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憶里的光
貝里安等到自己冷靜下來,才開始分析水母身上的法陣結構。待他先后搞明白了一個五星陣、一個七星陣、一個三瓣花陣和一個六瓣花陣的關鍵,始終靜止不動的泡泡又傳出“咕嚕嚕”的聲響。
空間從他方才進來的地方即刻現出一塊鏡子形狀的窗口,可以清晰看見外面實驗室的情形。塔莫托齊法師回來了。泡泡似乎猶豫了一下,看到主人后面還跟著兩個人,就乖乖地呆在原地沒有出去。
貝里安能夠肯定窗口外面的視線穿不進來,同時聲音也被隔離在外。不過萬能的管家先生懂得讀唇語,對他來說這里是極佳的窺視場所。幸運的是,那新進來的兩人,其中一位正是攜帶自然之源的斯科特。
“我的研究、我的課題……你們這些暴殄天物的家伙!”塔莫托齊法師喋喋不休地抱怨,不滿地瞪向另外一位其貌不揚的貴族男子,眼中的鬼火仿佛也旺盛了幾分,“我花費了兩年多的心血,只要再給我點時間,也許不出五年就能有結果!”
“可是您不能給主人招惹麻煩。”男子表情無奈地說,看樣子他已經解釋了不只一遍,但還得低聲下氣地再一次勸解法師:“我跟您說過,您用來實驗的這人有著非同小可的身份。之前您不知情還好說,倘若現在您仍然不愿意放手,恐怕會引起兩個國家的戰爭。”
塔莫托齊“咯咯咯”地嘲笑道:“得了得了,不要恐嚇我。戰爭?哼,真要發動戰爭的話,還愁什么借口找不到?”
男子不敢反駁,只是耐著性子說:“您看,最初主人答應送給您自然之源做研究,沒想到當時找到的自然之源已經和這位先生融合在一起。兩年來您想盡各種方式都無法把它分離出來,主人也非常內疚沒有完全兌現承諾。現在這位先生的屬下總算找到了另外一顆自然之源,我實在想不出如此慷慨的交換您為什么要拒絕?”
“我可沒說拒絕!”法師立即義正詞嚴地糾正。“但是我耗去的兩年時光難道就這么算了?偉大的塔莫托齊大師的時間,可比你們這些庸人寶貴得多。”
“是的、是的,這些主人都想到了,主人說將會給您一些額外的補償。”男子連忙道。
塔莫托齊等的就這句話,不過他心里再得意,臉上還是維持著法師特有的那種不近人情的傲慢。他非常直接地向一直沒作聲的斯科特伸出手,冷冰冰地道:“拿來吧。”
斯科特剛才還在注意躺在石桌上的瑞克先生,看見塔莫托齊伸出的那只干瘦的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從衣甲內取出貼身收藏的裝有自然之源的袋子。
塔莫托齊幾乎是搶一般地接過袋子,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寶石倒在掌心里,一瞬不瞬地盯著光線下自然之源迷人的色澤,那眼神猶如恨不得把它吞下去般熾熱。
熟知法師脾氣的男子刻意等了好一會兒,看他稍稍回過神才敢再次開口,打斷他的兀自沉迷:“塔莫托齊大師,是這樣的,我們的客人希望帶這位先生盡快離開,我答應了讓他借用我們這兒的傳送法陣。”
“傳送法陣!”塔莫托齊如同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氣勢洶洶地沖著男子低吼:“你們這些浪費成性的家伙!敗家子!你知不知道傳送一次要消耗掉多少魔晶?”
男子鎮定地回答:“主人說這次的花費不算在他給您的魔晶配額上。”
塔莫托齊瞬間又恢復到那個陰森傲慢的法師形象,仿佛片刻之前的兇狠“守財奴”不是他本人。“你的主人可真是位周到又大方的主顧。”他故作矜持地表示稱贊。
貝里安看到這里皺了下眉,“傳送法陣”可不是隨便什么人能擁有的。這種法陣雖然可以無視空間的距離在極短的時間內把人或者物體進行定點轉移,但不僅有使用限制,而且代價很大。
首先傳送的目的地必須有相應的另一個同類法陣;其次根據法陣的承載量每次傳送不能超過規定體積,而且不能連續使用;再者不說建造一個傳送陣的耗資,僅單次使用所需的魔晶數量,足以讓一個窮人一夜暴富。曾經還有人提出過把這種法陣用于戰爭中的奇襲,結果得出一個天文數字的預算不得不作罷。
現在大陸上通用的傳送法陣是尤文法陣,雖然單次傳送量小,不過以穩定安全著稱。貝里安不奇怪斯科特要去的地方會有傳送點,但貴族男子這邊“主人”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
此時管家先生已經解析完了泡泡身上的第六個法陣。空間外面,塔莫托齊法師找出一副棺材,看著斯科特小心地把瑞克硬邦邦的身體抱進去,關上蓋子,雙手輕而易舉就托起了木棺。傳送法陣想必設立在其他地方,法師和他的客人們又從那扇門走了出去。
貝里安考慮了片刻,放棄了繼續追蹤的打算。他不確定現在闖出去搶回瑞克的身體,會不會給他家少爺帶回一堆麻煩。再說這里是神恩之都,雖說不復當年盛況,也難免殘留著諸神的痕跡。為了他的最終計劃,一再告誡自己要忍耐和低調。反正他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能肯定斯科特會把瑞克送到哪兒去,就是說,管家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
當然貝里安不能否認,不知不覺中他的心思陷入了一種近乎幼稚的執拗。他不想依靠純粹的力量,而是運用孩提時曾經學習的知識,去解開眼前困境——仿佛這樣的成功,就是那位離去的教導者仍然存在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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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終于破解了全部的法陣,趁著塔莫托齊法師當中離開的時機逃了出來。因為在那個實驗室里被困了不少時間,所以回來才晚了。”管家先生平鋪直敘地講完了在帝都的經歷。
伊塞爾知道他在不少細節上有所保留,這個來歷不明的非人類管家,自然有數不盡的秘密和不為人道的手段。對此伊塞爾也無意多問,年輕的法師只關心父親的情況。
善解人意的貝里安接著向自家主人講述了他的推測:“大概是兩年前出于塔莫托齊法師的要求,那棟房子幕后之主派人尋找自然之源。結果他們發現的那塊在您父親身上,而且無法單獨分離。您父親在外面一直以冒險者的身份活動,想必當時他們并不清楚他的來歷,把他一并帶了回去,交給法師處理。兩年后不知道斯科特將軍如何得知消息找上了門,我推測為了能讓塔莫托齊法師甘愿交人,他們達成協議用另一塊自然之源交換。至于您出售的那塊被斯科特將軍買走,應該只是意外的巧合——畢竟自然之源不是想要就有的,我相信他一定已經尋找了一段時間。”
“那么父親他……到底是不是——”法師住了口,那個詞他怎么也念不出來。
“抱歉,少爺,我不能肯定。我猜想也許他原本已有不測,但自然之源突生異變,導致了他現在這種難以解釋的狀態。哦,也許可以用‘假死’這個詞語形容更合適。”貝里安坦白地說,“另外,希望您能原諒,我沒有把他帶回來。”
伊塞爾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是苦澀地笑了下。“我知道……不能怪你,當時換作我也只能如此決定。不然即使你把他搶來,我又能帶他去哪兒?按照你的描述,父親的情形太容易惹人注意。就算躲到銀梗城,以他敏感的身份,英格拉蒙也會為難。”他嘆了口氣,表情疲憊地道:“斯科特把父親送回國也好。不管母親和艾列克心里怎么想,至少不會愿意父親在他們手中出事,哪怕是為了避免那些上席世家和軍方的不滿,想必會請人好好照料。”
“這件事要通知國內么?”管家用請示的口吻提醒。
“是的,這次直接跟布莉琪特聯絡,她知道該怎么做。”伊塞爾捏了捏眉心,抬眼道:“珀提夏也到金羊城了,她被迫頂著歐尼斯特公主的身份去嫁給阿諾維亞的皇帝當第六位皇妃。我答應要幫她,等她的麻煩解決,我就回國。”他心里決定,到時候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救回父親,還有,一定要查明父親在兩年前的遭遇。
貝里安一時沒明白珀提夏是怎么回事,可是現在顯然并非提問的好時機,因此只得欠了欠身,表示領命。
“還其他事明天再說。你出去吧,別讓任何人打擾我。”
法師平淡地道,把自己深深地陷在沙發里。等著管家離開,他默默地閉上眼睛。
伊塞爾想起了小時候,甚至是出生以前的情形。他從來沒告訴任何人,他的自我意識覺醒之早,尚在母親腹中已有了模糊的感覺。自他降生到人世起就因為雙腿被人們判定為不正常,他不想再提供給他們又一個肯定這項認知的證據。
童年的回憶充斥著冷淡、異樣或者憐憫的目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被母親期待,同時又辜負了另外一些人的期待。只有父親出現的地方,才會有鮮明的色彩,就像晴天里的陽光溫暖著世界。
如果沒有父親的鼓勵和支持,如果沒有父親的愛護和包容,他根本無法活到現在,也不會在十歲那年有勇氣獨闖青瞳森林。為此他一直深深感謝父親,給了他生命中最初的光芒,以及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這一次,輪到他把父親帶離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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