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夢大澤
是夜張正常等一干人等被安排在真武觀中歇息,宋遠(yuǎn)橋、莫聲谷卻到了俞蓮舟住居的蓮花峰,分主次坐下后宋遠(yuǎn)橋率先說道:“此番正一教教主來訪,二弟你有什么看法?如今山上六弟閉關(guān),三弟不問世事,四弟不在山上久矣,五弟又不知所蹤。兩位師弟有什么看法盡管說出來便是。”
俞蓮舟沉吟道:“依我看來張教主未必便是為試劍而來,張正常號稱天下第一劍,其劍法我雖未曾見過,想必非我等所能窺見奧妙。如今他公子新的劍招,其好壞難道他還分不出來么?這番來我武當(dāng)獻(xiàn)寶就不怕被人家笑話?這可不是張正常的處世作風(fēng)。”
莫聲谷卻恨恨道:“我看他是存心挑釁,難道兩位師兄就沒有聽到那張宇清的言語么?他們這是將我武當(dāng)置于何地?”
宋遠(yuǎn)橋嘆息道:“七弟,你這火爆脾氣卻是要改改了,今天的事情差點就進(jìn)入了人家的圈套之中,難道說他們?nèi)杓拔洚?dāng)為兄聽不出來么?只是這江湖水深,可不是全靠武力能解決得了的。我看眼前還是先過了明日試劍,可不能讓我等墮了師尊創(chuàng)下的威名。”
俞蓮舟深有同感,拍拍莫聲谷的肩頭道:“等這邊事情了啦,你該去和六弟學(xué)學(xué)才是,六弟心中可比你穩(wěn)重多了。”
莫聲谷點頭稱是,面上卻仍有氣憤之意,宋遠(yuǎn)橋等瞧了也無可奈何,有些事情只有讓他自己經(jīng)歷了才會明白過來。想了想叫道:“青書,沈七你們兩個小鬼還不進(jìn)來?”
原來兩人聽說了明天張宇清找青書試劍,此刻正在門外偷聽。聽到掌門的叫喚,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頭推門而入,卻是不敢說話。
莫聲谷少有見到青書這么乖的,笑道:“青書,難不成你怕了張宇清?”
青書聞言昂起頭來哼道:“我才不怕呢!我跟沈七都說好了,明天定要摔他幾個跟頭,讓他知道我們武當(dāng)并非浪得虛名。”沈七在一旁也自點頭,兩個小鬼聽別人提及張宇清侮辱武當(dāng),俱是氣憤不已。
宋遠(yuǎn)橋瞧著兒子氣憤之意和莫聲谷如出一轍,心中既有歡喜也有煩惱:歡喜的是青書對武當(dāng)?shù)恼J(rèn)同十分強烈,這正是每一名武當(dāng)?shù)茏佣紤?yīng)該具有的心態(tài)。煩惱的是自己兒子的修為如何,自是十分清楚。青書雖然在武當(dāng)?shù)谌茏訕O為出色,但畢竟年紀(jì)尚小,修為有限。看那張宇清年紀(jì)比之青書也只大一二歲,但這修為可算是十分了得,據(jù)他私下揣度,只怕已經(jīng)到了一流好手之境,這是青書所不能比擬的。再看沈七雖然也自氣憤,卻不及青書那般的行露于色,心中贊了一聲,輕聲問道:“沈七,你有什么看法?”
沈七沒有想到宋遠(yuǎn)橋會詢問自己,嘿嘿一笑道:“弟子哪有什么想法?只是看那張宇清極為囂張,甚是不爽。”
俞蓮舟喝道:“沈七,好好回話,修道之人就該淡薄心志,豈能隨便起這爭斗之心?”
青書聽到沈七挨批,向他吐了吐舌頭,面上甚是得意。
宋遠(yuǎn)橋莞爾道:“那你想不想比他更囂張?”
沈七驚訝的抬起頭來,實在不明白宋遠(yuǎn)橋的意思。卻聽宋遠(yuǎn)橋呵呵笑道:“修道之人雖然不能隨便起爭斗之心,可武當(dāng)?shù)拿曇膊荒芫痛藟櫫恕!毕蛴嵘徶坌Φ溃骸岸埽枘愕茏右挥茫魈毂WC還你個鮮活的沈七。”
俞蓮舟微微一笑,道:“大哥也動怒了呢。”師兄弟兩人對望一眼俱是哈哈大笑。
沈七和青書被宋遠(yuǎn)橋帶到一間木制的小屋中,屋中僅有三個團(tuán)蒲,一幾案臺,再無他物。兩人面對宋遠(yuǎn)橋坐下,卻是不明所以,青書忍不住問道:“爹爹,你帶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宋遠(yuǎn)橋微笑不答,看看青書,又瞧了沈七半晌,忽然笑道:“青書,你雖然是沈七的師兄,卻該多和沈七學(xué)學(xué)。沈七都明白了,你還不明白么?”
青書聽他爹爹和自己打啞謎,更是不明所以,向沈七問道:“沈師弟,你明白什么了?”
沈七想了想道:“掌門師叔找弟子來想是為了明天試劍之事。只是弟子不明白就這一夜的功夫,難道便可以勝過張宇清么?”
宋遠(yuǎn)橋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些也算是不差了,可是既然勝不了,有何必要勝?”
“師伯是說...”沈七眼中一亮,有些明白。前世他找工作到處碰壁,幾乎所有的用人單位都不會直接跟你說你不行,所以不能要你。而都是有一番推辭之言,聽起來也合情合理。難道說掌門師伯要傳自己的便是這等功夫?沈七不禁有些期待——在他的感覺中宋遠(yuǎn)橋的修為比之師父俞蓮舟只怕還強過不少,至于這功夫么?自然也不會差的。
宋遠(yuǎn)橋站起身來,緩緩的說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我們武當(dāng)一派的武學(xué)和前人最大不同處便是這不爭。天下武學(xué)莫若分為剛?cè)帷⒖炻视性疲禾煜挛涔ξǹ觳黄疲瑹o堅不摧。又有云:剛不可久,柔不能守。講的便是武功中的勁力千變?nèi)f化,但大別只有三般勁,即輕、重、空。用重不如用輕,用輕不如用空。其實既然能用空,又何必區(qū)用空?如同劍法一般既然不能守,那又何必去守?”宋遠(yuǎn)橋一聲嘆息:“可嘆天下習(xí)武之人舍本逐末,一味強求招式精妙嚴(yán)謹(jǐn),務(wù)求能一招取人性命。須知武功學(xué)來不是用來和人爭勝打斗的,而是在關(guān)鍵的時候得以自保,用來救人性命的。如果招式之中殺氣過重,必然會違背了招式本身的真意,如果招式中仙氣過重,則會無爭勝之心,這樣的招式真意是有了,卻不能用來救人。就拿你六叔的劍術(shù)來說,劍術(shù)是好的,卻是少了存在的意義,他不知道這樣的劍法練來干什么,因此這劍意也就難以施展,終于為沈七所破。而沈七的劍招氣勢太重,靈變不足,這樣的劍法施展開來氣勢是有了,遇到氣勢比你差的必能一劍破敵,但如果遇到氣勢比你強的,嘿嘿…沈七你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后果么?”
沈七開始聽的津津有味,后來聽到宋遠(yuǎn)橋點評自己的劍法,聞言下出一身冷汗:不錯,自己的劍招從山勢中演變而來,雖然未至成型,但那一招的凝重氣勢卻是武當(dāng)劍招中少有匹敵的,連師父也自嘆不如。這是因為山勢雄偉、挺拔,化成劍招也自然透出一股如山岳般的沉重,如果自己不能將這股氣勢化去,必將困于自己作的繭子之中,最終反為氣勢所累。不禁顫聲道:“那該如何是好?”
青書卻是想到自己的劍法飄渺靈動,和六叔比較少了幾分仙氣,和沈七比較卻是少了幾分氣勢,如果說有什么是他們沒有的,那么便是招式的嚴(yán)謹(jǐn)有度,可是聽父親剛才那樣一說,豈不是說自己的劍法一無是處?吃驚道:“爹爹,你以前怎的不跟我說這些?”
宋遠(yuǎn)橋微微笑道:“以前跟你說你會聽、會信么?天下武功本是殊途同歸,練到至高境界自然能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天下之人能將功夫練好的是少數(shù),能想明白這其中道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們兩個記住:若想將功夫練好,須得自己去體會,去領(lǐng)悟,只有屬于自己的東西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唯有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方合大道本體。你們兩個明天要面對的是天下第一劍之子,對方劍術(shù)之深未必是我所能體會得到的,因此你們記住我下面告訴你們的一段話,細(xì)心去揣摩,明日試劍能否保住武當(dāng)威名就看你們兩個今天晚上的悟性如何,到時候能贏一場也說不定。”
宋遠(yuǎn)橋傳下來的足足有兩百多字,見到兩人依然迷茫的眼神,宋遠(yuǎn)橋衣袖旋動,輕輕將兩人拂起,一股溫和而韌性十足的真氣從兩人背后透體而入,喝道:“心境靈臺止秋水,身如和光辟同塵。”隨著那道真氣的運轉(zhuǎn),兩人都物我兩忘,進(jìn)入似睡非睡,將醒未醒的奇異境界。以前練習(xí)過的劍法緩緩從心頭流過,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晰得不能在清晰,其中種種變化之策更是了然于胸。
漸漸在這似醒非醒之間,青書和沈七站起身來,揮手揚波搏擊,雁飛雕振,延頸協(xié)翼,勢似凌云。渾身全不著勁,你推我讓,雖然反復(fù),卻是每推讓一次便生出幾分新的變化,到了后來變化漸漸少了去,或凝重如山,或靈動如恍。
門外俞蓮舟見到兩人小鬼你來我往,如同夢游一般,其腳下或手中招式變化在自己看來雖然仍很幼稚欠缺,但是意在勢前,已經(jīng)有了幾分武當(dāng)武學(xué)真意,不禁嘆息道:“師兄,你的這番心意可讓這兩個小鬼受益匪淺啊!”
宋遠(yuǎn)橋微微一笑,輕聲吟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當(dāng)年師父傳我這手‘云夢大澤’的時候,你比他們還小呢。至于他們能領(lǐng)悟多少,則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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