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何懼一死?
皮皮讓白選看見的其實是虛空戰(zhàn)甲和虛空母艦的制造過程。她能理解,那樣慘痛的經(jīng)歷誰也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更不會愿意讓別人看見。
想必無論生產(chǎn)戰(zhàn)甲、母艦還是戰(zhàn)艦,其程序都不外如此。她自動腦補了貔貅號虛空戰(zhàn)艦的誕生過程,不再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都是電影都是假的。
人類用以抵拒異獸襲擊的強有力倚靠,沾滿了異獸的斑斑血淚。需要血食過癮的異獸只是星海中無數(shù)異獸的一部份,但登上人類捕獵名單的卻是所有異獸。
往往被人類所覬覦的強悍異獸反而不食血肉,它們只對精純的能量感興趣,滿是雜質(zhì)的血肉不屑一顧。只是因為它們強大,所以就該死。譬如貔貅、鳳凰、獨角獸等等被稱之為祥瑞的大多數(shù)異獸,良莠不齊的龍族當中但凡血統(tǒng)純正些的也不喜血肉,但是它們卻深為人類所喜。
女王套裝其實就是虛空戰(zhàn)甲分體后的形態(tài),王冠里封印著制造虛空戰(zhàn)甲的某頭異獸的真靈。白選猜測,梅將軍得到的虛空戰(zhàn)甲中的真靈應(yīng)該是白癡靈,只有知識儲存和戰(zhàn)斗本能。如果那異獸真靈還保有本來意識,后面的事兒就說不準了。
白選低頭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油然而生惡心憎惡之感。她無法忘記方才所見異獸被宰殺時絕望的眼神,人類自詡為高級智慧生命,但異獸中有很多也具備了極高智慧。殺死那些異獸,讓她有殺人的感覺。
她不認為在生存的壓力下要造殺孽有什么不對,她也殺過不少人。但只是為了獲取力量就把人殺死再抽筋剝皮拆骨然后重新組裝變成戰(zhàn)斗機器的殘忍事情,她絕對無法接受,想想都膽顫心寒。
凝視著那艘大功告成之后在虛空中穿梭往來的龐大戰(zhàn)艦,白選心想皮皮是保有真靈的,當它被人類驅(qū)使著去攻擊別的異獸,它該是多么痛苦?
保有真靈,也許能獲取自由,哪怕希望微小;不屈服于人類的壓迫,寧愿成為白癡也不認人類為主,如此還能避開錐心蝕骨的痛苦折磨。這兩種,究竟選擇哪種才是真正的勇敢?
白選不知道皮皮在面臨那般痛苦選擇時有過怎樣的掙扎,她唯一慶幸的是與她前世一模一樣的少女應(yīng)該與皮皮達成過除了自由以外的某種協(xié)議。因為她沒有看見這艘虛空戰(zhàn)艦主動攻擊過任何異獸,戰(zhàn)艦所做的事兒基本上都是開采資源星上的能量石。只有遭遇攻擊時,它才會施以凌厲的反擊。
少女得到貔貅真靈的過程,白選沒有看到。那也許是個充滿了兇險與機遇的故事,也有可能就是天上砸餡餅的狗血劇情。她清楚記得,自己離開第二個夢時,少女搭乘的飛行器似乎遇上了襲擊。
總而言之,憑借貔貅號虛空戰(zhàn)艦,年紀輕輕的少女一躍成為納尼亞帝國炙手可熱的新銳貴族。但是她出身于貧弱的薔薇公國,可想而知要面對怎樣的阻難。
而且白選此時已有隱憂,耗費巨量珍稀材料制造出來的虛空戰(zhàn)艦,的其用途絕對不可能是在資源星開采各種能量石。這叫大材小用、殺雞焉用宰牛刀。
少女的一生很短暫,她二十歲與貔貅真靈諦結(jié)盟約,二十八歲成為艦長,三十五歲生日來臨之前結(jié)束了生命。起因就在于她多次拒絕駕駛貔貅號虛空戰(zhàn)艦去捕殺異獸,“我拒絕因為無止境的欲望而去捕殺和掠奪”,她擲地有聲的話令每個勸說者無功而返。
帝國高層對她越來越無法容忍。在某個夜晚,風聞帝國密謀殺死她和貔貅真靈,女艦長在友人的幫助下駕駛戰(zhàn)艦逃離。她站在艦橋上,與那名隱藏在黑色兜頭長袍中的送行者無聲對望良久,最終毅然決然轉(zhuǎn)了身。
貔貅號虛空戰(zhàn)艦定員五千人。無真靈狀態(tài)時,不需任何能量補充的情況下,由貔貅身體本身吸取虛空中游離的能量就足夠支持戰(zhàn)艦航行半年。如果真靈成功進駐改造過后的身體,平時消耗的能量完全不用再管,除非遇上戰(zhàn)事。
女艦長早就料到會有這天,她秘密在戰(zhàn)艦里儲存了能量和能夠讓艦員生存數(shù)年的一應(yīng)用品。愿意跟隨她叛出人類最大帝國的艦員約有三千人,明知前途叵測,這些忠誠的艦員仍然緊緊跟隨著女艦長的步伐。
白選看著壁上畫面中出現(xiàn)的站在艦首眺望著無盡虛空星海的女艦長,盡管她與自己在黑潮中死去時的容貌幾無二致,但人家眉目中的英武和堅毅是自己前世那個小市民遠遠不能比的。
一模一樣的面孔,氣質(zhì)卻天差地遠。重生之后白選也經(jīng)歷過重重劫難,但比起女艦長仍然大大不如,遑論前世庸庸碌碌的那個自己。她深刻意識到,即便前世的自己與女艦長是兩個平行宇宙中的同一個人,但自己就是自己,女艦長就是女艦長。截然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造就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這時,白選還不清楚為什么皮皮會來到自己家,只能猜測是與這位杰出的女艦長有關(guān)。
逃離之后的虛空戰(zhàn)艦開始了三年多的逃亡生活,在多次戰(zhàn)爭中,戰(zhàn)艦受到程度不一的創(chuàng)傷。沒有珍稀材料修補艦體損耗,貔貅號越來越虛弱,三千艦員已經(jīng)只剩下數(shù)百。
又一次大戰(zhàn)過后,在某個廢棄資源星的太空港口,女艦長將僅余的那些部下騙出了戰(zhàn)艦。留在那顆資源星不見得活不下去,但是再跟著她必死無疑。
而后,女艦長獨自駕駛貔貅號連續(xù)跳躍穿梭空間蟲洞,不眠不休趕了七天,終于出現(xiàn)于納尼亞帝國首都的上空。戰(zhàn)艦的速度已臻極致,它飛掠而過的高空中不斷有虛空被粉碎,露出黑乎乎洞口瘋狂地吞吸著四周所有物體。
轟然連綿巨響,貔貅號與帝國最大的虛空武裝制造基地撞在一起。滿天迸射的火光充斥了整面墻,天上地下滔天的火海。白選看得熱淚盈眶、熱血澎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書本上說,只有意志堅強者才能成為虛空武裝的主人,堅強或者軟弱決定了人的一生。然而課本并沒有告訴我們,某些在人們眼中大錯特錯、荒誕無稽的道路只有真正意志堅強之人才會不悔初衷、永不轉(zhuǎn)彎。”
女艦長如是說。她微笑著命令貔貅真靈帶著戰(zhàn)艦最堅固的核心部份逃逸,然后一頭撞進了那處固若金湯的基地。她為了信念與承諾,不妥協(xié)不后退亦不懼一死!
滿天盛放的烈烈火花不及女艦長的笑容璀璨明媚。不管她的信念和承諾是不是大錯特錯、荒誕無稽、她這種同歸于盡的作為又將死難多少無辜者、毀滅了大批虛空武裝后人類是否會開展更瘋狂的獵殺行動,白選必須要承認,女艦長值得尊敬。
梅將軍同樣值得尊敬,白選認為,從虛空戰(zhàn)甲的王冠中,梅將軍或許也了解了那個世界的情形。既然人類的高科技、修士的法術(shù)、異能者的異能、妖魔鬼怪們法術(shù)與高科技相結(jié)合的新文明,這些在那個世界能和平共處,在如此相似的時空中又為什么不能?
在那個世界,各種文明的互相融合也許經(jīng)過了漫長的時間,也走了許多難以想象的彎路和錯路。但總要有人先邁出了第一步,才會有越來越多的后來者。
梅將軍未必抱有在她有生之年能親眼見到這一幕實現(xiàn)的希望,但她愿意去當這個注定會迎來狂風暴雨打擊的出頭鳥,這份膽識就是常人難及的。
并且,女艦長實實在在擁有強大的虛空戰(zhàn)艦,她還有忠誠不二的部屬和甘冒風險的友人。梅將軍得到的只是一套虛空戰(zhàn)甲,離開戰(zhàn)甲,她的個人實力就要大打折扣。但就是這樣一條遍布荊棘、旁邊環(huán)伺著虎狼的艱難道路,她依然堅定地走了下來。
白選頗有些后悔,以前她對梅將軍尊敬有兩分、同情有兩分、剩下的都是輕視和鄙夷。現(xiàn)在有了這樣的猜想,她覺得自己在那位女艦長和梅將軍面前都是不折不扣的矮子。不管梅將軍究竟因為什么才產(chǎn)生了那樣的想法,她是位偉大的女英雄這毋庸置疑。
從鬼字營和梅家父子的諸多行事來看,梅將軍的理念同樣有很多信仰者追隨者,且百折不悔。在她不幸去世之后,這些追隨者仍然繼續(xù)著她的道路,盡管手段不一樣。
墻壁上出現(xiàn)的最后畫面就是貔貅真靈套著一層外殼在圍追堵截中艱難逃生的過程。不知什么緣故,這段過程的畫面零亂模糊,白選除了聽到轟炸聲不再聽見女艦長、艦員們以及貔貅真靈的交談。
畫面突然劇烈震蕩,白選努力瞪大眼睛,還是無法捕捉到清晰的圖像。墻壁上藍光慢慢消失,那些字符又匯聚到了一起,最后變成了貔貅圖案。
沉默了良久,白選用肯定的語氣說:“也許因為她,你才穿越時空找到我頭上。可是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不是她。可能當真存在平行世界,但我和她確實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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