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庭審(1050分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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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符散裂開來的星光碎屑在半空重組,一方“水面”正在成形。這些由白色微光構(gòu)成的漣漪有著細(xì)微的起伏波折,陽光折射于內(nèi),反射出彩虹般的七色光。
“水面”有一張臉孔慢慢變得清晰,這是個容色青白、下巴削尖的年幼男童,看面容他的年紀(jì)似乎比白選還要小。大腦門、脖子纖細(xì),因臉龐不甚飽滿,他的雙眼也顯得特別大。如此幼小的孩子,偏偏眼神卻冷靜深沉得堪比成人。白選與他對視了零點幾秒,脖子后面涼氣直冒。
這孩子唇色極淡,幾乎沒有血色,神情里很見憔悴。白選可以斷定,他的身體只怕非常不好。
“水面”映出的孩子瞥了白選一眼,又飛快地移開目光。他臉上并沒有什么不屑鄙夷的情緒,純粹因為要看向別處而漠視了白選。
他用稚嫩的嗓音說:“桃夭,你如果再擅離職守,我一定向妖事局投訴,扣你一年獎金。我最多還能守住十五分鐘,你再不回來,就只能替我收尸了!”
說這話時,他一直微偏著頭盯著旁邊,而后應(yīng)該是對別人說話:“蠢貨!明明裝一把光子刃更合適,你為什么硬要提著笨重得像你一樣的光子炮?重火力難道就一定能有效殺傷敵人嗎?”
好強(qiáng)大的氣場!這么小就有一股讓人不容反駁的威嚴(yán)與強(qiáng)烈無比的自信,長大以后還了得?十八哥,你可千萬別被比下去哇!白選強(qiáng)行忍住,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桃夭卻是驚叫出聲,手一揮,泛著微光的“水面”和那孩子一起消失不見。
緊張之色溢于言表,桃夭語聲急促地對白選和黑十八說:“元啟森遇到了麻煩,我必須回去看看。你們倆只要不離開這個陽臺,就沒有人能看見你們、聽見你們說話。乖乖待在這兒,我辦完事就回來!記住,離開陽臺法術(shù)就會消失!”
不等白選和黑十八發(fā)表意見,桃夭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貌,一道紫中泛紅的煙霧飛快地從腳底纏繞上他全身,眨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選和黑十八面面相視,不約而同苦笑。白選聳了聳肩,搖頭說:“介個人就是不著調(diào)。”黑十八重重點頭。
兩只一左一右坐到地毯上,從陽臺這扇門的縫隙中往里面瞧。內(nèi)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兩只正好能瞧見正中的法官坐席。
高大的黑沉沉的法官席此時尚空無一人,它的下方書記員席位已經(jīng)坐了一名年輕男子,正埋頭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人們陸續(xù)入場,也不知是否分了陣營,以花家和鳶尾花家族為首的兩方人各坐了左右兩邊的坐席,中間是過道。
白選看見那個胸前掛著兩長排勛章的王冠小朋友在燕尾服老者和白西裝少年的陪同下,向花傾城走去。花傾城原本已經(jīng)坐定,但在王冠小朋友走到她身旁之前,又緩緩站起身。
面對著王冠小朋友,花傾城半蹲下身體,嘴角有一縷輕柔的笑意。她微微伸長了頸子,偏過臉龐。王冠小朋友便擁抱了花傾城,和她行了貼面禮,這才開口說話。
因他背對著白選,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聽見清亮的童音在人雖多但很肅靜的庭堂中回蕩。可惜……白選挖了挖耳朵,那孩子說什么她聽不懂。
黑十八聚精會神地聽著,對白選說:“他說的是法語,我剛剛開始學(xué),如果他的語速能慢點,我可能聽得懂一點。嗯……夏爾,他說他的名字是夏爾·德·波旁。”嘴角爬上譏諷笑意,又道,“也可以稱他為夏爾十三世。”
白選滿了兩歲就要接受啟蒙教育,在未來的幾年內(nèi),她必須學(xué)會中、英、俄三種語言。黑十八年紀(jì)小小,已經(jīng)說的一口倍兒溜的英語,俄語正在努力當(dāng)中。不過,為了以后找工作更方便,孩子們還會自學(xué)一些法語以及德語。
白選曾經(jīng)思考過,并且斷定從語言就能看出在天舟這個國家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民族是什么。她隱約聽人說起過,封號國民當(dāng)中還有一位機(jī)甲武神,來自黑潮紀(jì)之前橫垮歐亞兩大陸的“北極熊”國度。
那么,說法語的鳶尾花家族也有一位封號國民,為什么法語沒有被確定為天舟的官方語言?白選撓了撓頭皮,決定拋開這個對她來說沒有半分意義的問題。
花傾城用中文和夏爾小公爵交談,但對小朋友一長串的話,她統(tǒng)共只回了三句,表達(dá)了以下意思——感謝小公爵對“國士”先生的問安,感謝小公爵對她本人的恭維,向小公爵問好。
夏爾小公爵顯然聽得懂中文,但他仍然用法語回復(fù)。他又說了什么,而后與花傾城再度行貼面禮,領(lǐng)著人回去。花傾城站直身,一直目送著小朋友回返并且落坐。
大庭廣眾之下,必要的禮節(jié)不可短。雙方雖然有利益糾葛,畢竟同為封號國民家族,切不可讓人看了熱鬧去。所以,初次見面的花傾城和夏爾小公爵的行事都很得體。
不過,小朋友還是占了年紀(jì)優(yōu)勢。他能如此尊敬花傾城,率先向她問安,無形當(dāng)中就給自己這邊增添了砝碼。也許這砝碼的重量很微不足道,可是瞧瞧法庭中眾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jīng)達(dá)到了目的。
這場官司,占法理優(yōu)勢的黃玉市政府和占情理優(yōu)勢的老兵協(xié)會,其實已經(jīng)失去了爭奪孤兒院的資格。花家和鳶尾花家族出手,勝利者必然在這二者之間。假如沒有意外。
下午兩點鐘,民事九號庭已經(jīng)座無虛席。法官席左后方的大門洞開,人們紛紛站起身向來人行注目禮。
三位法官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快步走近,人們的目光大多落在中間那位發(fā)白如霜染的老太太身上。夾在兩位中年男性法官當(dāng)中的老人看上去如此孱弱瘦小,但當(dāng)她平靜地看向坐席之上眾人時,包括花傾城和夏爾小公爵在內(nèi),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平靜卻飽含力量的目光,輕而易舉地壓制住場內(nèi)眾人各異的心思。她是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鐘木蘭。
天舟建國以來第一位女性大法官,鐘木蘭的從業(yè)經(jīng)歷可與天舟的國史相媲美。她參與了最高憲章和至少六十部法律、法規(guī)、規(guī)章的制定、修正過程。她坐在這里,她說了算。
鐘木蘭左手邊的法官沉聲宣布開庭。因為花家與鳶尾花家族同時提交繼承權(quán)確認(rèn)的訴狀,最高法院受理案件之后,通知雙方今天同時到場,要合并審理此案。如此一來,原告被告神馬的都成了浮云,只要自認(rèn)為對慈心孤兒院有繼承權(quán)的,就可以向法庭申報,并且提交證據(jù)、傳喚證人。
接下來的申報并提交證據(jù)的過程,顯得……白選最后用了“不正經(jīng)”這三個不正經(jīng)的字來形容。
瞧瞧,這都是些什么人跑來申報!聽聽,他們提交的又是什么爛證據(jù)!白選偷眼看黑十八的神色,頗為同情。
黃玉市政府派了人來旁觀審理過程,但提交證據(jù)的人里卻沒有政府一方的代表。老兵協(xié)會倒是出了頭,但老英雄們提交的證據(jù)反而證明的是老兵協(xié)會沒有慈心孤兒院的繼承權(quán)。那位律師被法官不輕不重地說了兩句,滿臉的無奈與尷尬。
除了花家和鳶尾花家族,另外居然還有小貓三兩只拿出不知所謂也不知真假的證據(jù)來證明自己也有慈心孤兒院的繼承權(quán)。這些綠葉一出,倒顯得花家和鳶尾花家族的證據(jù)可信了許多,尤其是花家拿出的黑十八與花斷城之間的DNA檢測報告書,還有元氏醫(yī)院的大紅章蓋在上面。
白選很不厚道地恭喜黑十八,總算是正了名啦!黑十八生氣地瞪了她好幾眼,白選訕笑著又說,那些人該不會是來搗亂的吧?要不然,故意用他們的不挨邊來凸顯花家與鳶尾花家族的可信度?
黑十八的膚色原本就是健康的蜜色,聽著法庭內(nèi)的動靜,有向鍋底黑發(fā)展的趨勢。白選知道他此時心情極其糟糕,免不了安慰幾句。
黑十八從門縫里張望,壓低聲音說:“這樣也好,我起碼知道了有哪些人在打孤兒院的主意。并且,”他很沮喪地說,“若是我自己掌管孤兒院,如果沒有獲得外力支持,只怕很難支撐下去。”他咬著牙,垂目盯著自己的胳膊腿兒,還是太小太弱了,所以在意的東西沒有辦法保護(hù)。
整個證據(jù)提交過程,坐在法官席位正中的鐘木蘭大法官都一言不發(fā),一直由她身旁的兩位男性法官負(fù)責(zé)諸般事宜。老人雙手交疊著放在桌上,目光游離不定,看上去居然在走神?
所有的證據(jù)提交完畢,即將進(jìn)入法庭辯論階段。按照法定程序,身為主審法官的鐘木蘭大法官應(yīng)該主持此項庭審過程。就算是過場話,也好歹說幾句。
但是,老人仍然沉默著。她仿佛沒有看見法庭內(nèi)眼巴巴瞧著自己的人們,松馳的眼皮下耷,似乎在研究桌上那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保溫杯還能為她裝多久的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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