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踏住樹梢洗碧空(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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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步清走得幾步,唐世科喊住道:“步清,此去形勢所在,你當審得輕重,眼高眼底處知得進退。頂點小說 更新最快”
曹步清道:“五哥,我卻也不小了,政治運動敏感神經別人知道我也自然審得,你卻放心。”
曹步清雪白的長牙齜出來笑笑,緊緊衣服聳聳肩,意思叫唐世科盡管放心,見唐世科再無言語轉身離去。
唐世科扭頭看看林忠志那間隔離室,紅磚黑漆門前已經布了崗哨,有人在門上釘牌子,牌子上寫的什么,他不想看也不須看便知道內容,哎,一顆心涼絲絲發緊,想想此刻林忠志該有多么頹廢,想想尚在月子里的羸弱楊芹香,此刻該有多么驚怕,該有多么無助淚流滿面,愁緒上來嘆息不止。
轉身回家,思緒盈頭,楊芹香裝滿心懷,這個美麗纖弱女子,延續了北方人持久恒定性格,當年喜歡唐世科卻做不成夫妻,便把唐世科作為親人看待,從西安到貴陽步步緊隨,其實她自己的生活條件有限,卻總把唐世科家事放在首位,條件艱苦的新廠建設中間,更是將黃美琴照顧周全,特別兩家合起來幾個孩子,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可以說,唐世科的快樂家庭生活,楊芹香出力不少。
現在,楊芹香處境糟糕,呂長興、張國平又被隔離,看看天上烏云沉沉他眉頭緊鎖,董德者,李正義,萬賢家,以及呂長興、張國平、邢金柱、王有福浮上心頭,更有可伶巴巴的黃金萍,唐世科搖搖腦袋有點糊涂,本來好好的生活,好好地朋友圈子,好好的工作環境,而今事是人非野路茫茫,可怕的政治運動,可怕的人間離合原是如此悄然而至,如此冰涼嚴酷,于不知不覺中扭轉日月。
張武成,靳明早,王新德,婁連長,王久長等在家門口接住唐世科,面色沉重無語點點頭,因為黃美琴坐月子,眾人不能進門,夜色濃厚四野寂靜眾人坐在暗處,小凳子或是石頭上坐下抽煙,家門里,看得見照顧月子的杜大姐和黃金萍幾個女子身影,聽得見她們輕輕細語,杜大姐東北火辣女子,并不以張國平被隔離為杵,做事說話便跟無事人一樣,黃金萍緘口無言。
懂事的洮兒不用吩咐,用大號鋁制燒水壺燒了一壺開水,放把茶葉蓋住蓋子提出來放下,壺邊放兩個玻璃茶杯,大人們誰口渴自己倒,忽閃忽閃大眼蹲下聽人說話,張武成最愛逗弄孩子,剛想伸手弄弄他的腦袋,斜眼看看師傅臉色,知道不是時候不敢造次,對洮兒鼓鼓眼。
沉吟一刻王久長說道:“能不能這樣,說工作需要,太多的調撥材料進廠都是林忠志經辦,請革委會先放他出來,把事情辦完了再隔離,大家幫忙拖拉拖拉,至少幾個月過去了。”
婁連長嗤之以鼻:“高上,兒咯呂長興和張國平工作少很,以工作為理由,他倆早出來個球了。”
王久長想想又道:“再不,悄悄通個消息叫這小子裝病?”看看眾人不接話,知道不成。
又是沉默,王新德火氣上來,壓著聲音惡狠狠說道:“娘的老子想打人,你們看那個****的,一個破焊工,喊口號喊出了個主任,還有那幾個王八蛋,哪一個有點正形,而今全他媽人模狗樣裝正神,沒多少文化鋼筆插在上衣口袋,風紀扣系緊背著手,頭發向后梳,滿嘴高調,哼,給我一個機會擺正了挨個撂倒,一個個打死。”
王新德說的是,革委會一班人原是被人看不起的,工作水平生活能力都是下流,而今卻造反有理上了臺面。
唐世科提醒道:“打住,閑談不說是非,聊天不論人過,今日的事情,嚴重了說林忠志一家遭難,簡單了說只是隔離審查,有些壓抑罷了,你等眾人不要意氣用事,該干啥還干啥不要受影響,只是有時間有能力時刻,伸伸手幫助一二便是最好,都抓緊幫助林忠志把家搬了才是。”
婁連長道:“正是,高上還是唐師傅說得對,你一天到晚就想用定子舞人,早晚要遭舞倒。”
王新德卻要回話,空中喇叭噗呲呲炸響:紅色緊急動員,,,,
又是全體行動,聽動靜知道組隊到別處搶奪保皇派弄不好武斗,眾人拿起鋼釬戴上鋼盔走進夜色,曹步清聽得廣播緊步追來,走動著告知唐世科道:“林忠志的家我更本進不去,造反派正在搜家,楊芹香逼在床上只是哭。”唐世科聽了牙關緊咬沒說話,大步流星只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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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世科這套新房子在慶文廠的最前沿,這里視線很好,正對修文河,左是順河橋,東門橋,右是北門橋,河水彎彎橋洞橫跨風光迤邐。
站下看看,對岸是河灘大片翠綠田野,綠色稻谷一直鋪接到城北生產隊和修文酒廠,遠遠看去,龍崗山頂修文中學清清楚楚,順河公路就在房前下方通過,公路與河流并行在門前打個大大U字,公路與家門間距斜坡處,可以開挖一片自留地,門口是去修文道路,轉個彎過鐵器社就是北門橋,每天從修文到廠里的民工們,從門前走過絡繹不絕,房前,不久前修理二號車時,偶然種下的幾顆白楊已有手臂粗細,枝繁葉茂。
這套房子,婁連長派民工用心打造锃光瓦亮,房前特意平整面積不小水泥地,水泥地變成人們閑坐聊天好地方,遍地黃泥的地方,水泥地很是珍貴,白楊怡麗,水泥地潔凈,黃美琴坐滿月子,動手搬家。
搬家是無比快樂的,張武成早早將解放車停在師傅門前,人前事前緊忙活,黃美琴不用動手,杜大姐和黃金萍等早將物品打包,眾人伸手家具細軟依次裝車,婁連長小火爐燒旺一籠火,先把新家統一建造爐子放滿劈柴,然后開始抱著火爐步行過來,小火爐引燃大爐子,放入煤塊烈火如炙,當地話叫越搬越旺,情景熱鬧人們哈哈大笑。
搬家過程中,有一位叫王朝志的中年民工很勤快,干活賣力手腳靈活,因是木工,現實將應該整修的東西整修,唐世科送他一包生魚干做謝,生魚干雖然不算個啥,但是得來不易,還是唐世科在外地得來,王朝志拿著這包生魚干欣喜若狂臉上笑開了花,一個民工在廠里干活本是應該,卻不想還有此意外所得。
搬完家已經是夜色時分,放下唐世科和朋友高興喝酒做賀,單說這個王朝志的中年民工。
前面已經說過,民工是有組織的,按照班、排、連建制組成,廠里職工搬家,為了方便統一指派民工幫忙,當然以泥瓦匠、木工為主,一來打個下手,二來有事情順手完成。
王朝志身材方方墩墩非常壯實,濃眉大眼說話算數為人正派,是城北隊農民中有名的木匠,在民工隊伍里有相當的威信,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他兩個孩子,老婆賢惠,一手木匠手藝叫人佩服,還是個多面手,什么活計看上幾眼就能學會,慶文廠建立開始,他除了把生產隊活路干完,就與很多鄉親在廠里干活,閑暇時候,挑上補鞋挑子游鄉串寨找幾個零花錢,能干會持家,對人熱情愛幫忙,村里的人們對他很欣賞。
王朝志從唐世科家里出來,就算下班了往家走,通過北門橋、白馬灘繞個彎,從擁擠不堪黑燈瞎火的村民住宅小路回到家門口,天色已然黑盡,向前方看看,前方隔河慶文廠燈火通明,剛剛離開的唐師傅家就在河對岸,他開心笑了,慶文廠沒有建立以前,棺山坡一片黑暗,沒有三線大建設,如此陰風慘慘山洼何來光明。
推推家門,家門關著,看看原來已經鎖上,拿出鑰匙把鎖打開,心想老婆和孩子為什么不在家,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聽見她們說起要離開的,進到家中一看,桌子上放著紙條,紙條上老婆告訴他,老家有急事,自己帶著孩子回去了,飯熱在鍋里,叮囑少喝點兒酒早點睡覺。
看看鍋下爐火,藍盈盈火苗柔軟溫暖輕飄,提起鍋蓋看看,一碗熱飯一碗菜熱熱火火,他點了點頭,心說不錯,老婆子還是疼人,知道他回家晚做飯預備,從懷里拿出唐世科送的生魚干聞聞,魚干鮮香氣味滿鼻,他決定,用油炸幾條魚干來下酒。
把鍋擦干凈倒上些菜油,生魚干擺在鍋邊,看著生魚干咽下一口口水,回想一天工作經歷,看看黑乎乎的家里,木料造就已經傾斜的老房子,不由地輕輕嘆口氣,人家工廠里的職工條件就是好,上班輕松不用賣苦力不說,就連住房也是公家給統一分配,寬敞明亮,哪像咱當民工的,哪一天不是一身臭汗,回到家里面對自己的破舊環境,真正的是茍且偷生,將就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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