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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潮水玄月飛鷹(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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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駛員碰見事故普遍會氣惱,張武成自然同此,氣呼呼拉開車門跳下來,叉腰鼓眼怒視,兇巴巴的招手喊叫極有氣勢,這種氣勢震得當街人眾鴉雀無聲。

  小豬的主人,是位四十來歲山里老實木納莊稼漢子,衣衫襤褸,背背篼穿草鞋,頭發(fā)蓬松,長著一對眼袋很重天不亮泡泡眼,此時大汽車前對正張武成,面對突然發(fā)生的事情,早已是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泡泡眼比平日里泡了很多,泡得眼珠子只剩下一點點,聽見鬼子般口音叫他,嚇得捂住腰里煙袋,眨動著泡眼睛向后下意識退一步。

  張武成見狀吸氣聳肩,氣勢壓人吼道:“你過來嘛。”漢子越不敢來,頭上一根草風中搖曳,張武成不耐煩,欲動身上前被唐世科出聲止住。

  唐世科心中已經(jīng)做好決定,把人家的小豬壓死了就該賠償,交通規(guī)則源于保護百姓財產(chǎn)規(guī)定,路上除了快行家禽壓死不管外,壓死慢步行走的鴨,鵝家禽要賠償,大型豬,牛,馬等價格貴重更于此列,眾目睽睽之下咱們不能做事不地道。

  他攤攤手,笑著張口對農(nóng)民道:“你過來嘛。”他不笑還好些,突然的笑容,山民脖子一縮向后又退一步。

  壯漢王恩德不知交通法規(guī),見唐世科兩師徒叫不動山民,氣呼呼趕上一步大聲重復吼道:“叫你過來你聽見沒有。”另外新到的同志也出聲相助并有動步成圍趨勢,山民看著眾人之勢嚇得反身想跑,不想身后趕集鄉(xiāng)民齊刷刷挺身擋住。

  有一個鄉(xiāng)民大聲說道:“你的豬把人家國家的汽車搞爛了,你不負責還想跑,哪有這樣的好事!”特殊年代維護公家財產(chǎn)全民愛護,此話深得人心,街上人墻十分緊密,小學生也怒目而視。

  另有鄉(xiāng)民義正言辭大聲附和道:“搞到國家的車車是要丟腦殼的,你個憨包私兒今天算是活夠了。”私兒便是私生子。

  這個山民真正地害怕了,苦于沒有地方跑,連換了幾個方向,面對眾志成城人墻最后只能無助站在原地,泡泡眼譽滿淚水,突然蹲下大聲叫起屈來:“天啊,日你家媽這個卵豬咋個亂跑嘛,你真的想死那里不能死,偏偏把人家的大汽車搞爛才死,老子硬是點子低撞見大頭鬼,今天硬是倒霉透了啊——”

  山民扭身環(huán)看街民攤手叫屈:今天高高興興趕集,偏偏買了這頭破豬闖了禍,真是倒了八輩子邪霉,豬是畜生原是不懂人事,但是也就太不懂事了,最初見到這頭豬的時候,哥們從公母身材個頭牙齒屁眼叫聲尾巴全面看過,硬是安逸的不得了呀,誰知道它其實想死,哎呀,而且死得重于猴子巖呀,把哥們害苦了,我家屋里有老有小,你們那個幫我講哈情我是終身感謝的呀。

  山民的嘴里連聲嘮叨叫屈沒完,幾個帶著紅袖套的街道管理員,見到打著紅旗的大汽車停在路中間,撥開人墻大喊著:“讓一讓,讓一讓!”擠了過來,大致問明白是由后,一面一個把山民從地上提起來,一腳把背篼踢得老遠,走到唐世科他們的面前,表情嚴肅神色認真地問道:“請問同志,把這狗日的咋個辦?是打整一頓還是箍起來?”箍即拴的意思。

  新來的同志們,看著街面頭頂眾多大紅色特殊年代標語,看著這幾個帶著紅袖套的人,對當?shù)卦挷皇煜ぃ虼寺牭么蟛幻靼祝剖揽坪蛷埼涑陕牭靡磺宥等换ハ嗫戳艘谎郏⒖绦囊庀嗤ǎ瑥埼涑缮锨凹泵Π艳r(nóng)民救了下來。

  張武成真誠地說道:“同志們,不能怪這位社員兄弟,豬是跳出背篼自己跑到車下的。”

  幾個紅袖套那里肯聽:“豬是不懂人事,人懂啊,把國家財產(chǎn)搞壞了就要受罰,態(tài)度不好兒咯要坐牢,說!你是哪個公社的憨包!今天到底想干那樣!”

  張武成一看著急了,怎么能這樣對待一位無辜的老實農(nóng)人呢,急忙大聲解釋,但是苦于青島口音太濃重,他說話速度又快,人家睜著眼睛難以聽懂,加上山民的掙扎叫屈,場面一時混亂。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街人慢慢走近,圍在汽車邊上彎下了腰,這些人多數(shù)都是穿著只有趕集才穿出來見人的衣服,伸長脖子看著車輪子,有一個長著山羊胡子的人,撈起長褂抽出煙桿蹲下身,用煙鍋在輪子上敲敲,伸手摸摸,思考著看著車輪子,甚至還聽聽。

  他皺著眉頭對旁人商量著說道:“這家什這樣硬,看來沒壞。”

  旁人是個大環(huán)眼,彎腰同樣摸摸,看看地上的死豬,搖頭齜著當?shù)靥赜悬S牙堅定而干脆地說道:“你說的那樣卵!表面看來是沒有壞,但是里面根本就不知道,豬肚皮也是有點結(jié)實的呢,不用刀子割根本整不開,剛才的響聲就是證明,赫得老子一大跳,你看看,要是好的話,現(xiàn)在為什么不轉(zhuǎn)了。”

  另外的街人聽得有理,紛紛若有所思點頭,嘆息好東西被弄壞。

  說話的人們,當然是對機械一點不懂的山民,平日地里勞作,趕場才從山里出來,要是街上的居民,常常看著公共汽車跑動,肯定不會說出這樣無知的話來。

  唐世科看看再說下去不是個事,把那個農(nóng)民拉在身邊問道:“兄弟,你這頭豬多少錢買的。”

  農(nóng)民茫然地回答道:“四塊錢。”

  唐世忠掏出四塊錢放在農(nóng)民的手中說道:“再去買一頭吧,以后注意不要再叫豬從背篼里跑出來。”說完撿起背篼送在愕然山民手里,大聲招呼大家上車。

  張武成對幾個街道管理員心中有氣,在那里和管理員們論說應該如何對待農(nóng)村社員兄弟,嘴里出了白沫,聽見召喚回身幾步氣呼呼發(fā)動了汽車:“真是太霸道了!”猛地按下了高音氣喇叭,喇叭聲大叫,路上的人們吃驚急忙向后避讓,走得慢的被后面的人幾腳踢在屁股上,吃痛大叫跑起來,還有走不及掉在路邊水溝里,慌亂中不少人腳上的草鞋掉在地上,街面大亂牛馬騷動。

  張武成一下下猛轟油門造著威勢,看見人們猖狂逃竄,禁不住高興地大笑起來,唐世科看到這樣的場景心里很生氣,任何時候都不能對老百姓耍威風,看看張武成這個二桿子,當時閉口沒有說什么,回去以后把他好一陣猛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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