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殿試試題與打賭
這年頭還是太監橫啊,這種話就是那些目無法紀的勛貴們都不敢說,可是章康卻是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劉凡心里樂呵呵的,有關系不用,過期作廢啊,往后是該找機會尋這個章公公幫幫忙,比如昨日與劉寬的糾紛,若是現在遇到哪還需要這樣麻煩,直接請章公公擺平就是。
將章康送走,回來的路上便看到許多驚愕的目光,顯然方才那道圣旨令府里的一干人等為這少爺提心吊膽,幾個平時和劉凡走得近的,都來相問,小六擦著額上不存在的冷汗道:“少爺,方才真真是嚇死小的了,小的原先還以為,陛下是要拿問少爺呢,沒事就好,往后少爺還是收收心,好好用功讀書罷,遵照著陛下的話去做,準沒錯。”
劉凡笑呵呵地拍著他的肩道:“怕什么,打是親,罵是愛懂不懂……”,他神神秘秘地附在小六的耳畔道:“陛下多半是喜歡上少爺我了喲。”
“啊……”小六驚叫,少爺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啊,連忙道:“少爺快去歇一歇,小的還有事要做,告退、告退。”
過了兩日,會試的榜單貼出來了,劉凡卻沒有去看,大有一副一切都是浮云的心態。
到了下午,便有許多同窗成群來拜訪,都是恭喜劉凡奪得頭名的,這些家伙鬧哄哄的,攪得人不得安生,倒是劉夫人脾氣好,教劉凡好好接待,又是教人上好茶、做些新奇的糕點招待,又是留客大擺流水席慶祝。同窗們也不客氣,臉皮厚得讓劉凡都自慚形穢——該吃的吃,該拿的拿,臨走時還一個個親熱的挽著劉凡的手說:“過幾日我們再來拜訪,劉兄就不必送了,來日方長嘛。”
劉凡無語,他哪里是想送他們,是巴不得趕緊將他們趕走!
為了這圣旨的事,劉夫人可謂是擔心極了,四處向人打聽宮里的消息,又督促劉凡往后不許胡鬧,鬧得都上達天聽了,這還了得,因而隔三岔五地把他叫來訓話,教他收收心,生怕他去惹事生非。
倒是劉老爺對圣旨的事卻是沒說什么,有時帶著劉凡去拜訪幾個京的朋友,這些朋友大多都是達官貴人,早已盼著劉凡去拜訪了。
抽了空,劉凡去了唐夫子那里幾次,唐夫子對他的態度卻是嚴厲起來,教他做策論文,將自己的心得傾囊相授,策論文想要做的好,其中也是需要許多技巧的。
一連幾日,劉凡都沉浸在策論文之中,從前的經義知識,恨不得全部拋到九霄云外,道德文章只是敲門磚,如今門是敲開了,那些死板經義要了也是無用,而策論已經關系到了他的前途,自然是巴不得將自己的經義知識全部替換為策論知識。
劉凡這一屆的貢生,此前都沒有太過關注策論,大家都在一個起跑線上,這殿試能否力爭上游,就看各人的悟性和資源了,比如劉凡,資源就極為豐富,有唐夫子親自教他,自然不是平常人可比。
轉眼之間,這殿試已經越來越近,點選的八個讀卷官,在十二月二十日便入宮了,未來三天,他們吃住都將在宮里,且不能與宮外人接觸,這三天里,他們將一起磋商出試題,再交由皇帝批準,不過一般情況下,八個讀卷官一旦把試題呈上去,宮里是必定朱批的,絕沒有落空的道理。
不過在暖閣里,項景武看了試題,卻不由的皺起了眉頭,這試題乃是關于流民問題的,眼下大楚朝的流民越來越多,朝廷又沒有土地安置,因此了引起了不少的亂子。
為了這流民的事,朝廷倒也有過不少爭論,現在拿出這個來出題,也還算應景。
只不過項景武不喜歡這個題目,他沉吟了片刻,對送題的讀卷官道:“這個題倒還可以,不過宣治年的時候,似乎就有一道這樣的題,現在故技重施,怕是不妥。”
送卷的讀卷官乃是禮部的右侍郎劉希,劉希道:“宣治三年確實有過這么一題,只是在已過了數十年,再者流民問題關乎國計民生,以此為題,讓考生們出謀獻策,卻也不失為好辦法。”
項景武搖搖頭,道:“流民固然是關乎國計民生,不過眼下朝廷倒是有一樁大事,卻也頭痛的很。北方邊塞,突厥肆虐為患,虐殺北地百姓,搶掠財物,從宣治年到現在,蠻夷越來越猖狂,朕聽說,這些蠻夷有時南下只是千余人,卻能擊敗我大楚上萬的正規軍,危害甚大!甚至還有蠻夷部落攻打縣城,猖獗到這個地步,朝廷屢屢下旨進剿,卻是徒勞無功,再這樣下去,卻不是辦法,不如就以平突厥為題,讓考生們出謀獻策吧。”
劉希不由愕然,道:“若是如此,怕是對許多南地的考生并不公平,他們生在南地,大多數人連突厥人都沒有見過,讓他們出謀獻策,豈不是有些偏袒北地考生的意思?”
項景武卻道:“朕聞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若是考生只是一味讀書,眼界不開闊,對天下大事置之不理,朕取他何用?這樣的人,給他三甲就已經不錯。再者說了,治河、流民這樣的題目,國朝已經不知出了多少次,再以此為題,未免有失公允,這些考生,怕是搜羅了不少這樣的策論文熟讀,朕要考驗的就是考生們的急智,而不是讓他們做傳聲筒,這個題,就這樣定了,愛卿回去和其他讀卷官再商議一下吧。”
劉希無奈,見項景武態度堅決,若是會試,皇帝擅作主張,肯定免不了要據理力爭,看現在畢竟是殿試,理論上來說天子才是真正的主考官,人家非要出這個題,你又能有什么辦法?于是只得點頭,連忙去和下頭的讀卷官們商量去了。
項景武打發走了劉希,不由發出冷笑,他端起御案上的茶盞,慢悠悠的道:“章康,不要再藏了,進來說話。”
閣外頭,章康連忙進來,笑嘻嘻的道:“奴才在。”
項景武看了章康一眼,忍不住笑了,這廝賊眉鼠眼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喜感。
當然,不茍言笑的項景武突然失笑,主要還是心里的一塊大石落地,心情輕松之下,這性子自然就好轉了。
一笑過后,項景武重新板起臉來,道:“近來京師沒什么動靜吧,再過兩日就是殿試,不要出什么差錯才好。”
章康道:“如今京城的十二城兵馬司將士嚴防死守,斷不會出差錯的。”
項景武頜首點頭,眼睛瞇起來:“方才的話你聽見了,來,說說看。”
章康小心翼翼的看了項景武一眼,大膽地問道:“陛下出題剿突厥,想來是打算對突厥動手了?”
項景武嘆口氣,道:“這得多虧了皇家商號,從成立到現在為止,皇家商號已經解送了五百余萬兩銀子入宮,要平突厥,就得有銀子,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除此之外呢,就是平突厥的戰略了,如何平,朕還拿不定主意。這一次就借著殿試,拋磚引玉吧。”
章康連忙點頭,這一次以平突厥為題,劉凡確實占了很大便宜,雖然項景武呵斥他,但是并沒有責怪的意思,章康就立即料定,項景武并不是真的生氣,因而也大膽起來,道:“陛下。這題目要不要漏出去,比如叫個人……去劉家……”
項景武卻是莞爾一笑。擺擺手,道:“不必,朕此次主考,就是要考校一下他,事先送題出去,反而不美,說起來朕對這一次的殿試,倒是頗有興致,平突厥的事,暫時先擱著吧,有什么事都等殿試之后再說。”
他站起來,背著手,又道:“北榜的會元是個叫趙峰的,是河北人吧?河北自古多俊杰,說來也是有意思,他們都深知突厥之害,而這一次的試題。對他們都有利,朕且看看,是天子腳下的會元厲害?還是河北的會元厲害?!章康,若是朕開盤設個賭局。你壓誰勝?”
章康立即道:“自然是劉公子。”
項景武卻是板著臉道:“不成,朕已經壓了劉軒宇了。”
章康立即一臉苦瓜相,這不是坑人嘛!竟然非要自己壓趙峰,又何苦來問自己壓誰?自己只是個太監、天家的奴才,吃虧終究難免,章康只得苦笑,道:“那奴婢就壓趙峰。”
項景武滿意地點了點頭,便道:“就這么定了,不過要賭,總得有個彩頭才好,你若是輸了,該當如何?”
章康愣了一下,呆呆地道:“這個……”
項景武又道:“不妨這樣,聽說你在京城新置辦了一個宅子?”
章康嚇了一跳,他確實新置了一個宅子,可是陛下怎么知道,自己可是經常在身邊伺候的啊,莫非除了自己之外,這宮里還有陛下知曉外界消息的渠道,想到這里,章康不由打了個冷戰,連忙道:“奴才該死!”
他這宅子里頭可是有不少貓膩的,建筑規模很是恢宏,單單房間就有一百三十余間,除此之外,為了裝飾,從廣西的木料,嶺南的石料,再到浙江的假石……不知搜羅了多少奇珍籌建而成。
雖然他貴為內相,但是也希望自己能有個宅子在京城,也算是老有所依罷。可是以他的身份,這宅子斷然不能差了,否則面子上也不好看。為了這個宅子,章康不知操了多少心,如今聽到項景武突然提起這個宅子,他心里便害怕起來,因為他一個太監,俸銀少得可憐,所以這么多財物都是來路不明的,而項景武偏偏又是個挑剔的性子,真要過問起來,保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項景武冷冷地看著他,道:“你那宅子,倒是不錯,不過朕既然提起,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不過嘛,你就拿這所宅子來作賭注吧,若是朕贏了,這宅子就歸朕了,如何?”
章康哪里敢說個“不”字?!皇帝老子只說了他輸了就輸宅子,可沒說皇帝輸了如何,不過章康也不敢問,反倒是覺得松了口氣,宅子輸掉了畢竟還可以再掙,若是失寵,這輩子就得掃大街了,哪里還有宅子的事!
章康連忙道:“好,奴才就打這個賭。”
項景武開朗地笑了起來,道:“到時候你輸了,可莫要怪朕搶你的寶貝。”
章康心在滴血,口里卻是道:“奴才未必會輸。”他是摸透了項景武的心理,曉得項景武是在興頭上,所以才敢大放厥詞,好給項景武助助興。
項景武果然朝他點了點頭,他突然又道:“你這當太監的每年都能像流水一樣掙銀子,這天下這么多官,不知虧空貪墨了朝廷多少銀錢……”這句話的聲音很低,卻又恰好被章康聽到。
章康心里嚇了一跳,卻只能當作什么都沒有聽見,只是這個時候,他更加謹慎起來,心里想:陛下的性子向來刻薄,更容不得別人占他便宜,因此對貪墨最是上心,雜家最近確實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竟以為如今貴為內宮太監之首,就可以肆無忌憚,往后還是小心為妙!
十二月二十四這日,竟是烏云蔽日,暴雨磅礴。
京城許久沒有下過這樣的豪雨了,因此這暴雨淅瀝瀝的落下來,讓人有些不適。
不過殿試畢竟不是露天舉行,倒也沒什么妨礙,只是這偶爾天空的一道亮光,還有那悶雷之聲,難免讓人心里有些不爽。
劉凡已經起來了,一家子如往常一樣在忙碌,昭姬伺候他穿了衣衫,囑咐幾句:“夫君做題時,定要全神貫注,萬萬不要去管別人的事,自己寫好自己的,這就成了。”
劉凡有些不耐煩,道:“是了,是了,為夫記住了,為夫又不是惹禍精,去管別人的事干嘛?!”
口氣有些不爽,劉凡本來是個很灑脫的人,對昭姬也很好,可是今日有些緊張,受不了這嘮叨,不免有點抱怨。
昭姬頓時俏臉一板,叉著手瞇眼朝他說道:“夫君是什么性子,妾身最清楚,平日里最喜熱鬧,莫以為今日殿試,就可以得意忘形,妾身說這些,是怕夫君出了差錯,夫君怎能不識好人心?”
劉凡一下子服軟了,硬著頭皮賠笑道:“是為夫的錯,還請夫人原諒則個。”被昭姬一陣絮叨,劉凡的腦子倒是清醒了,壓低聲音道:“小聲一些,爹和娘、小玲、小環還有下人們都在外頭呢,被聽到了不好。”
昭姬捏了劉凡一把,嗔怒道:“夫君還曉得要臉面?既然曉得要臉面,還對人家這樣,夫君要耍男子漢的威風,也由著夫君去,平時衣食住行,妾身對夫君不敢有一絲怠慢,便是讀書,也是每日陪在夫君身邊,就怕夫君有個什么需要,現在倒好……”
劉凡連忙苦笑道:“是,是,學生知錯,夫人莫怪。”
昭姬轉嗔為喜,終于小鳥依人一般貼著劉凡,摸了摸方才捏了劉凡的地方,低聲道:“還疼不疼?夫君你呀,壞就壞在這張口上,妾身也不是有心要怎樣,只求自己把心掏出來順著你,能得你個好臉色罷了。”
一棒子之后又是一串甜葡萄,把劉凡忽悠得頭暈腦脹,劉凡笑嘻嘻道:“好了,不要這樣兒女情長了,被人撞見了不好,有什么事,都等到夜里再說嘛,好啦,為夫要走啦,你就不要出門了,外頭雨大著呢。”
劉凡說完,抱了昭姬一下便義無反顧沖了出去,雖然沒有往回看,但是早已預料到,這個時候的昭姬必定倚著門,默默地看著自己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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