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機會
方濤一怔,到也不因為薛鵬的話而生氣,反而莞爾道:“不會吧?我還以為那些個讀書人才是祿蠹,沒想到你自己倒想搶著去做那個勞什子的‘從龍之臣’?開什么玩笑,也不看看你東家是不是那塊料……”
薛鵬翻翻眼皮道:“東家你是不是這塊料我不知道,可我這塊料只有在東家手里才能混出個模樣來。這件事我算是想了有些日子了,我就一直琢磨著一旦咱們大明沒了,我該怎么辦。想來想去,還只有東家你最靠譜了……”
“我靠譜?”方濤忍不住笑了,“這么好的消息怎么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薛鵬嚼了一口腌黃瓜,毫不在意道:“其他人?其他人能行么?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官場出身,即便是他們成了,搞來搞去還是大明以前那一套。可東家你不同,從你這邊兒我看到了跟以前不一樣的東西,而且我敢肯定,東家的這套做法絕對是最好的,能讓咱們抬起頭做人的……東家,你真的……恩?”
方濤攤攤手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鵬撂下筷子,很坦蕩地說道:“秦漢之前,高官厚祿都是都是那些公侯們的事,咱們百姓只管種地交稅,出了孔老夫子那樣的圣人,也得乖乖駕著馬車到列國游說;兩漢兩晉,當官兒都是那些世家勛貴們的事兒,咱們沒什么機會,所以,只能在家里等著被舉個孝廉;隋唐以后,只要你肯讀書,那就跟那些勛貴一樣有機會;如今到了東家手上,只要你有一技之長,不論書讀得如何文章寫得怎樣,你一樣有機會。東家,你給了大明所有人機會,我相信,他們也會給你機會……”
方濤微笑著搖搖頭道:“不知道什么機會不機會,我只知道兩個字‘天道’。很多事不是一廂情愿就能行的,想必爭奪天下,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等到了可以讓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讓你知道。行了,你別想太多,如果將來真的有這么一天,你會看到很多你從來沒看到過的東西。”說罷,又自斟了一杯一飲而盡,站起身撣撣衣裳灑然而去。薛鵬一臉似懂非懂,茫然地望著方濤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金步搖就讓溯古齋的伙計備下了馬車準備去探望卞賽賽,而且很爽快地招呼方濤幾個人同去。本來方濤對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欠奉,可卻看見招財一口答應。本來不想去的方濤擔心招財到了人家家里瞎胡鬧,只得硬著頭皮和前田桃一同前往。
卞玉京的臨時居所在南京城南城墻根下的一個偏僻小院。小院雖偏僻卻不破敗,門墻屋舍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從圍墻大小看,小院不是標準的三進而是兩進結構;也不是規規矩矩的三出正方形圍墻,而是略有些狹長的院落。
金步搖伸手在銅門環上拍了兩下,里面很快傳來了腳步聲。
應門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沒有開門,而是隔著門板問道:“請問是那家的貴客?我家小姐謝客多月了……”言語之間頗為客氣。
“勞煩通報,故人來訪,有事相托。”金步搖客氣地說道。
里頭遲疑了一下,復問道:“女眷獨處多有不便,還請貴客明言,好讓我家小姐知曉。”
金步搖沒有遲疑,直接答道:“故交金步搖、許進寶到訪。只因路遇一弱質女子姓寇名湄無法照料,故來請你家小姐幫忙照應數日。”
“貴客請稍待。”門內又寂靜了下來,想必是去通報消息了。
“阿姐,你這樣……賽賽姑娘敢開門?”方濤疑惑道,“她就不怕你是來找她算賬的?”
金步搖笑笑道:“不會。說起來我們兩個都是被陶安騙了的,一起恨陶安才對,彼此埋怨算什么道理?寶妹跟她也是相熟,北上那一陣兩人關系極好,想必她也不忍讓寶妹吃閉門羹;更何況馬車里的那個寇湄在秦淮名氣不小,我就不信她們倆都沒聽過對方名號!”
果然,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也明顯變作兩人。門閂一響,黑漆門緩緩打開半邊,方濤抬眼就看見卞賽賽垂著腦袋站在門內。
“賽賽妹妹!”金步搖臉上一笑,直接跨進了門檻,伸手就握住了卞賽賽的手,“好些日子沒見,最近可還安好?”
卞玉京垂首不答。
“賽賽姐,你都不記得我了?”前田桃眼睛一瞇,“我是寶妹啊……”
卞賽賽這才輕輕掙開金步搖,退后半步朝金步搖欠身行禮道:“姐姐,賽賽……有愧……”
金步搖一把扶住卞賽賽:“這又是何必呢!為了一個靠不住的男人,我們自己生什么氣?也虧得咱們發現得早,要不然吃虧才叫吃大了呢!”
“只是……當初到底不該的……”卞賽賽遲疑了一下,還是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有什么該不該的?”前田桃心直口快道,“這樣的男人,即便是沒了你卞賽賽,也能冒出個張賽賽、里賽賽,反正他只顧自己……哼,冒公子打他一頓算便宜他了,可別落在我手里!”
“干嘛還提那個混賬?”金步搖故作嗔怪道,“咱們故友見面,就不能說點兒有意思的?”
卞賽賽抬起頭向金步搖身后張望了一下道:“適才丫頭通報說白門妹妹一塊兒來了,不知道她在何處?”
招財聽了連忙轉過身挑開馬車簾子朝里面道:“姑娘下來吧!”說罷,從車轅上取出下車的小凳子擺好。一直躲在車里的寇湄這才小心翼翼地攀著馬車壁戰戰兢兢地下了車,看清卞賽賽所在的方向,快步走過去行禮道:“白門見過姐姐!”
卞賽賽扶住寇湄,仔細端詳打量了一陣后笑道:“有些日子沒見,妹妹倒是愈發好看了!”因又詫異道:“妹妹帶著細軟,莫非真是走投無路了?我等風塵女,最多不過逼婚罷了,何況江南士子皆聚南京,權貴逼婚,難道不怕士子們口誅筆伐么?”
寇湄頓時不知從何答起。
招財連忙插話道:“還不是京城來個外戚田王八!這廝說是要給萬歲選秀,好好的良家女不去選,偏偏往煙花地鉆!別說小丫頭了,這會兒秦淮河蕭條得緊,有點兒名頭的都投親投友去了……”
“是這樣……恩?不對!”卞賽賽更加奇怪了,“妹妹你不是可以去投奔……他么?”
這話不說倒無妨,一說之下,寇湄的淚珠如同斷線一般落了下來,抽噎不語。
方濤聳聳肩道:“那個‘他’就是朱國弼吧?人家當官兒去了,他老娘為了自家門風,所以嘛……當然,八成也是為了兒子的前程……”
說到“為了前程”,這一句時,卞賽賽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一下子挽住寇湄道:“妹妹進來!我就不信天底下難道沒有可收留你的地方了!姐姐這里空房間多的是……”說著,轉身就往里面走,突然間又停下腳步,扭頭沖著方濤和招財道:“不怕耽誤前程的男人也能進!”
金步搖微微一笑,跟著走了進去;前田桃連忙扯了扯方濤的衣袖:“說你們呢,不進去就是不給面子了!”
方濤恍然,也連忙跟了進去。
進了小院卞賽賽就吩咐丫鬟燒水烹茶,自己則帶著眾人進了屋子。正屋不大,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反而覺得有些局促。卞賽賽有些歉然道:“狹小了些……還請諸位見諒……”
“不妨不妨!”金步搖含笑擺擺手道,“住的人少,若是太寬敞了反而顯得空了。”
客套之后,卞賽賽直接問寇湄道:“方百戶說妹妹是被趕出來的……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寇湄垂首沉默了一會兒,幽幽答道:“公爺年頭上得了提督京營的差事之后就赴任了,沒想到開春之后就有消息說選秀,等皇差到了揚州的時候,揚州那邊青樓歡場都不得安寧了。所以,街頭巷議都說這次怕不是萬歲選秀,不知道又是那兒的皇親勾搭了宦官出來撈錢……小妹尋思干等著總不是辦法,還是要尋個地方暫且避一避,所以就去了國公府,沒想到……”
“罷了罷了!這樣也不是這么壞事!”卞賽賽搖頭嘆息道,“這樣的婆母不是什么易相處的,你要真住進去,將來恐怕還有氣受。與其如此,還不如來個干脆!這些當官兒的男人最是靠不住,一旦有了前程,當初的那些個白發之誓都能忘個干凈!妹妹也別上心,這種人想他作甚?”
漂亮話只能說說而已,到底當不得飯吃。卞賽賽的話在寇湄面前并沒有起到多大作用,寇湄依舊抽噎不止。
氣氛有些凝滯,金步搖笑笑道:“何必說這些讓人不痛快的話呢!依我說,賽賽妹妹不如先帶著白門妹妹到園子里走走,累了就先進屋歇著……白門妹妹傷心了一夜可都沒好好睡上一覺的……”
卞玉京微微有些吃驚道:“一夜都沒睡好?真的?”
“眼圈還黑的呢,不信可以把香粉擦掉看!”金步搖笑嘻嘻道,“早起的時候眼圈都腫著,冷敷了好久才勉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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