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老賊
“好了,這事兒我知道一些……”方濤聳聳肩道,“丫頭說過,這些夢里的女人教會她讀書寫字,還有歌舞曲藝……”
前田桃卻漫不經心道:“你們沒查,我卻知道。溯古齋的宅基在兩百年前是青甸鎮先祖云霄公的府邸……當年胡惟庸指使胡妃誣陷云霄公與碩妃私通,云霄公被下詔獄。之后胡惟庸之子帶應天府一干差役矯詔查抄云霄公府邸,云霄公發妻柳氏與側室藍氏正好外出劫獄,府內被人攻破,云霄公側室康氏自盡、葉氏于府內花園賞心閣舉火赴死,并于火場中誕下一對龍鳳胎一并歿于火場;罹難者還有管家一人,管事丫頭十人……”
招財頓時毛骨悚然:“妹子,這話你可別亂說……嚇人的!”
“誰嚇你?”前田桃橫了一下眼睛,“要不然你以為巧娥學這么多東西是誰教的?嫂子可不會這些!何況人家既然找上了巧娥,自然有人家的用意;教巧娥的也都是讀書識字、琴曲歌舞,害著誰、又礙著誰了?”
招財的表情依舊有些“毛毛地”,聳聳肩膀道:“還是別提這茬兒……”
方濤卻是若有所思,問道:“寶妹,既然你說巧娥能干這活兒……你打算讓巧娥如何去做?”
前田桃一邊查閱檔案一邊努努嘴道:“自己問巧娥!”
黃巧娥搶著答道:“夫人已經交待了,不準亂撒潑,不準動刀子,不準提奏本的事兒,只許抓小辮子鬧……”
“你有主意了?”方濤笑問道。
黃巧娥看了看自己抄錄的內容,天真地眨巴了兩下眼睛:“雖然師娘只給了我幾個人調用,不過我好像已經想出點兒主意來了……就是不知道師傅你打算給我多少錢呢?”
方濤摸摸自己的荷包,里面正卷著一疊“票子”。
……………………
封建王朝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一個坎兒:早朝。
所謂早朝,并非是這樣: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登上八抬轎?我去上早朝,天天不遲到,愛嚼蛆、愛參劾,專門要為朝廷立功勞。
而應該是這樣:鬧鐘調到凌晨三點,當當當起床,按照慣例先找夜壺噓噓一下,然后穿衣起身;趁著下人準備早點的功夫自己再坐在椅子上打個盹兒,早點上來了,趕緊地吞下幾個果腹,上路;從宅子到皇城還是有那么一點距離,趁機再打個盹兒;到了皇城,先進朝房,這下沒得睡了,得跟同僚打招呼啊,順便攛掇攛掇今天誰有什么奏本大伙兒一塊上啊;等了一會兒,皇帝從宮城里頭出來進了皇城三大殿了,這邊就傳訊上朝了。
正常情況下,冬季接近年底,夜長日短,如果沒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來說,早朝在天剛剛亮的時候也就結束了。不過這并不代表大伙兒就沒事了,散朝之后可沒誰有這個膽量回家消遣去,作為大明朝的公務員,散朝之后應該是直接去衙門辦公,直到下午下班了才能回去,中午沒有單位食堂包辦工作餐,伙食自理:這倒類似如今先開晨會然后再工作一樣,先統一一整天工作的思想,然后再去干活兒嘛!
大冬天的,但凡是個官,只要不是受虐狂,一般都對早朝報以一副苦逼的表情:權力和暖被窩之間,確實是個很難抉擇的問題。
此刻,朝臣們都在朝堂上唾沫橫飛地談論著朝政。皇城外,一溜馬車、轎子按照品級官階一字排開,氣勢非凡。這年頭,養得起轎子的就意味著最起碼養得起兩個轎夫,如果排場一點兒能養得起八個、十六個或者更多:輪班嘛!養馬車那就更奢侈了,馬的“排量”比人大,套用現在的話說,動力系統出色,穩定性比人力的要好,唯一的缺陷就是保養費用高。不過舍得掏錢買馬車的,自然就不在乎那么點保養費用。這年頭馬車可沒什么減震系統,就算車廂內鋪上軟墊,路況不好的時候那也能顛得人五臟六腑錯位,除了車震比較省力之外,也就只剩充充門面的作用了,一般來說大伙兒都喜歡轎子。
皇城角。
黃巧娥靠著錦衣衛的牌子打發了盤查的錦衣衛值守,帶著五六個人沿著墻根悄悄地摸了過來。墻根下,轎夫和車夫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打屁聊天。跟后世的情況一樣,轎夫們和車夫們吹牛打屁的內容也都是從自己的職業開始。
勞斯萊斯笑話蘭博基尼膚淺;蘭博基尼笑話奔馳是土豪;奔馳笑話寶馬素質差;寶馬笑話奧迪是公款車;奧迪笑話大眾同樣是一個祖國的,尼瑪怎么就好意思換個殼子繼續賣白菜價?大眾沒轍了,只能說福特別克比我還丑,島國車正在漫山遍野地越野,棒子車連到這里排隊的資格都沒有,國產車正忙著跟進口車攀親戚。
同樣,駕大宛馬的車夫笑話駕蒙古馬的,駕蒙古馬的笑話駕河套馬的,駕河套馬的笑話駕農耕馬的,駕農耕馬的笑話沒有馬靠兩條腿的。兩條腿的還分八抬、四抬、兩人抬;渾然沒人記得自己只是車夫跟轎夫。
這年代沒有車牌,不過為了彰顯氣質,無論馬車還是轎子,要么用燈籠,要么用木牌,掛在顯眼的角落上,表示著主人的來歷和身份。
黃巧娥對著名單一陣辨認,心里有了底。“就是那個……那個青幕藍頂轎子帶的頭,今天先弄他……”黃巧娥指了指一兩不太顯眼的馬車,“你們都認清了……這老賊從衙門回家每日都經山海酒樓和天水閣茶樓這條路,你們就在這兒等著,按計劃行事,明白?”
“大小姐……這么做的話,您可得餓上一整天……”一個漢子猶豫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黃巧娥低聲道,“越慘越好!”說罷,悄悄地摸了過去,趁著轎夫們聊天打屁的功夫,自己鉆了進去。
這一天一切如常。黃巧娥的身量雖然不小,可十二歲的女孩兒到底也沒多重,分攤到四個轎夫的肩膀上,也沒多大變化。畢竟有的時候自家老爺“意思意思”之后也能不聲不響地讓轎子多出一些分量來,所以誰都沒在意,誰也不敢多嘴去問。
直到接近傍晚的時候,各衙門收工,鉆在轎子座椅底下的黃巧娥已經餓得不行的時候,才聽到外頭一陣腳步聲,隨后就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回府。”一息功夫,一個人鉆了進來,穩穩地坐下。
轎子晃晃悠悠地起身,又晃晃悠悠地前進。黃巧娥豎起耳朵,仔細地分辨著轎子外面的聲音。外面的聲響由寂靜轉兒嘈雜,想必是已經離開皇城頗遠,轉入了商賈云集的街道。黃巧娥默默地計算著拐彎的次數,直至約定的地點。
“他們……該動手了吧?”黃巧娥心中默默地想道。
替官老爺抬轎子,這算是無比榮耀的事情,一如今天當領導的司機一樣:昂首挺胸、氣宇軒昂,甚至比自家老爺還受不得半點氣。轎夫們一邊吆喝著驅散街道上的人群,一邊邁開步子往前走。
也不知道是那個缺心眼兒下手賊黑,尼瑪人散了就散了吧,東西也不收拾干凈,地面上落下了好幾個核桃。一個轎夫一腳踩到核桃上,立足不穩頓時就趔趄一下歪了過去。
黃巧娥立刻就感應到轎子的平衡性發生了變化,飛快地將自己的發辮和衣衫扯得凌亂,從座椅底下鉆了出來,朝嚇得不知所以忙著扶官帽的老頭子瞪了一眼,伸手往老頭子臉上用力一抓,揪住袍服用力一扯,自己則順勢滾出了轎子。到了地上原地打了個滾,直接坐起來放聲大哭。
首先被嚇壞的是四個轎夫。看到一個大活人從轎子里滾出來,下意識地都以為是自家老爺被自己晃出來了,這下可比捅了天大的窟窿還難辦!剛準備去扶,卻發現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的居然是個黃毛丫頭,最要命的,這丫頭釵環凌亂衣冠不整:有問題啊!
隨后,老頭子,也就是某御史大人自己捂著臉出來了。同樣也是衣冠不整。
本來還在忙著退散避讓的人群一下子就圍了過來:尼瑪這種新聞不圍觀簡直對不起祖宗啊!好事的人很快就跟著“目擊”的場面推斷全部的過程:我X!這老東西人老心不老啊,不知道從哪兒弄來個扎小辮兒的小姑娘,在轎子里鬧騰!人家小姑娘不從,狠狠抓了一把,老天有眼,就在緊要關頭轎子翻了……
“何方民女,膽敢……”老御史很想讓自己“威嚴”起來,可他發現,自己的底氣似乎不足。
“切……”周圍的百姓一陣噓聲。
“老賊!我跟你拼了!”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身斷喝,一個白發蒼頭老淚縱橫地沖了出來,直接朝老御史撲了過去,操著外地口音喊道,“我家小姐初來京城才半日不到便尋不著蹤影,原來是被你個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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