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人力
�。ǖ谌鼇砹耍�
苦力們聽了方濤的話，全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誰信哪！錦衣衛(wèi)的船，你這個半大小子就這么說了一句話就讓官老爺給錢？
方濤看出了苦力們的猶豫，連忙在懷里掏摸一陣，摸了一個繡著藍底白浪標志的錢袋，抖了抖錢袋，里面還有一些個銀錢，當下掂量道：“你們這十來個人每人一百文，這里頭算下來只攤到每人三十文，連袋子都給你們。你們拿著這個袋子到下關碼頭上去，看錦衣衛(wèi)船上有這個藍底白浪旗的船，就把錢袋給他們的管事，干了活兒之后再領七十文�！闭f罷，直接將錢袋塞到那個年老苦力的手里。
老苦力兀自有些不信道：“先……老爺……那可是緹騎的……”
方濤直接把自己衣襟的下擺一撩，指著腰牌道：“看到?jīng)]有，錦衣衛(wèi)百戶，那三條船都是我名下的，還怕他們吃了你們？”看到了牌子之后苦力們才放下了心，千恩萬謝地去了。
招財撓撓腦門道：“這都什么世道喲……”
“吱呀”一聲，河邊一家青樓的門打開，一個臉色浮白的年輕士子從里面走了出來，整理了一下頭巾，朝方濤和招財瞥了一眼，邁開步子朝文廟方向而去。
方濤沉默了一陣，對招財?shù)溃骸白�，去人市上看看。”閑著也是閑著，回去之后也沒什么大事可做，招財也就樂得跟方濤跑這么一趟。從秦淮到城西的人市路途不長不短，兩個人買了一籠包子用紙袋裝了之后邊走邊吃，到人市的時候正好吃盡，遠遠地就看見人市上人頭攢動，喧囂之聲不絕于耳。
“挺熱鬧的……”招財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這里頭有沒有一個家眷都沒有的，最好是敢玩命的，正好弄船上去……”
方濤愣了一愣，旋即從內(nèi)心就贊同了招財?shù)南敕ā慕邮值谝粭l戰(zhàn)艦開始，他心目中就有了一個艦隊的藍圖。盡管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什么艦隊，可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他都常常幻想自己帶領千艘戰(zhàn)艦馳騁海上�？墒�，千艘戰(zhàn)艦意味著什么？一艘驅(qū)逐艦要兩百人，千艘就得要二十萬人！這還只是驅(qū)逐艦，如果是四百人的巡洋艦，抑或是更大塊頭的戰(zhàn)列艦，那得要多少人填上去？方濤幾乎隱約感覺到，戰(zhàn)艦千艘，幾乎已經(jīng)是一些小國的全部力量了。
而現(xiàn)在自己的家底才三艘戰(zhàn)艦一艘賭船，可戰(zhàn)的水手六百，災民五千。距離千艘戰(zhàn)艦的距離不是一點兩點。正如招財所言，既然都活不下去了，倒不妨拉到自己船上去，沒準能闖出一片天地來。
這一次方濤沒打算再征求金步搖和進寶的意見，因為痛定思痛的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性格當中的軟肋：猶豫。下了決心之后，方濤果斷地帶著招財往人堆走去。
人市嘈雜成一片。無法計數(shù)的苦力頂著蓬松污穢的發(fā)髻，精赤著上身，如同牲口一般坐在墻腳等待著雇主們的挑選；雇主們的衣著體面了許多，雖然這些雇主多半只是大戶人家權(quán)位不高的小管事，頂好的衣裳也就是一身松江布料，可臉上依舊洋溢著一股傲然的神色。
“搬磚、搬磚！一個堵子（磚的計量單位）兩文！力氣大的過來！”
“扛木料！塊頭大的來……說你呢，小身板滾遠點兒……”
“窮相！這才多少活兒還想包伙食？”
“砌灶！只要一個工！一天的活兒，十文！”
……
雇主們吆喝的聲音漸次傳了開去，原本僅僅擠在雇主們身邊恨不得把人擠得透不過氣來的苦力們臉上都浮現(xiàn)出失望的神色，摩肩接踵的人墻似乎松動了一些。
“窮鬼！”一個雇主鄙夷道，“找活兒干的人多的是，還嫌工錢少，活該……”
“仁兄何必跟他們著惱？如今街面上到處都是找活兒干的，我就不信咱們還找不到人手！”另一個雇主同樣用輕蔑的眼光看了苦力們一眼，隨后笑道，“我們家老爺?shù)幕顑和硪惶鞗]什么大礙，這幫窮鬼餓他們一天看還撐不撐得��！走，我做東，咱們到街角茶樓聽一段兒評書再來！”
“那敢情好！”先前一人爽快地回應，又回頭狠狠地瞪了苦力們一眼，“一天不吃，明日糧價再漲兩成，看著你們跪下來求老子！”言畢，揚長而去。
苦力們沒有再說話，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只是失望地搖搖頭，沒什么言語地回到了原地，繼續(xù)蹲在墻腳邊等待新的雇主。方濤和招財?shù)哪_步漸近，不少提前看見的苦力漸漸站了起來，躍躍欲試。
“先生，要工么？”一個年輕人終于沒有忍住，第一個往前走了幾步。
周圍的苦力立刻投來了憤恨的神色。一個中年漢子喝道：“你這后生怎地不懂規(guī)矩？”
“我……我……”年輕人支吾了兩下，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壞規(guī)矩！欠削！”中年漢子憤恨地揪住年輕人的發(fā)髻，狠狠地抽了一耳光。周圍幾個漢子同樣上前，連推帶搡地將年輕人推到人堆后頭，這才轉(zhuǎn)過頭陪著笑臉看著方濤和招財。
“走吧……”方濤擰了擰眉頭轉(zhuǎn)身就走。
招財一頭霧水地跟了過去，揪住方濤的袖子問道：“干嘛走？早就聽你跟妹子商議說要把碼頭那邊擴一下，只是一直沒功夫弄這么多人手，這會兒人市上出工又便宜，干嘛不用？何況剛剛不是還說了艦隊缺人么？這些漢子瘦是瘦了點兒，幾頓饅頭下去肉不就回來了？”
方濤搖搖頭道：“缺人哪里都能去找，這幫人靠不住�！�
“怎么就靠不住了？”
“只會欺負自己人算怎么回事？”方濤理所當然道，“都是苦力巴巴，犯得著下這種手么？”
招財想了一會兒，搖頭道：“濤哥兒，你這話說得不對。咱們在河南的時候那些災民還吃人呢，這邊才打人而已。吃人的你都收了，打人的反而不要了？敢情將來你當了官兒，江洋大盜都招安了做衙役，小偷小摸全都砍了？”
方濤尋思了一番，依舊搖搖頭道：“你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不過還是不行。這些人能為了這么點錢就對自己人大打出手，若是讓他們上船，將來開戰(zhàn)之后難免……”
“不會……”招財也搖搖頭道，“至少不全都會。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你總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跟咱們的關系一樣吧？人都是要活的，沒準他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等著養(yǎng)活呢……就算是換了我，等我將來有了孩子，真餓到這個地步了，誰敢搶我的飯碗，我跟他玩命都是輕的……”
方濤愣了一下，旋即就意識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人總是有缺點的，總不能拿圣人的標準去衡量每一個人，自己暫時不用沿街乞討，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吃飽穿暖。如今自己日子好起來了，看人的眼光也挑剔起來了。當下尷尬地笑笑道：“我總是覺著不靠譜嘛……”
招財?shù)故怯行┎辉诤酰骸皠e說你，我也覺得不靠譜，可不靠譜的總比沒譜的好。你要是一個不收，碼頭的擴建沒人，新船來了沒人，一旦沒人，全都沒譜了……大不了先讓他們混著，你不是有軍法么？不懂規(guī)矩的吃軍棍哪！實在扶不起來的讓他滾蛋就是了，我就不信了，頂多是訓練的時候吃點苦頭，難道還有人寧可全家餓死也不肯吃苦的？”
方濤倒是對招財?shù)那逍延行┰尞�，當下笑問道：“我說胖子，昨兒被你女人教訓了一頓，腦袋靈光了嘛！”
“哪有！到現(xiàn)在背上還疼呢！”招財翻翻白眼恢復了傻乎乎的表情，“我就一直在琢磨啊，我跟著韓老哥頂多是個副手，猴年馬月才能自己領一條船哪！只有你這邊船多了我才能當個船老大不是？你人手不夠我也著急�。槲易约合胂搿�，我還得說一聲哈，最好就讓我做進寶號的船老大，將來那些個倭女來了，嘿嘿……”
方濤頓時就翻了白眼，無奈地轉(zhuǎn)過身又向苦力群中走了過去。
苦力們看到方濤又折返了回來，又全都站起了身，一臉祈盼地看著方濤。方濤往人堆中間走了幾步，提高聲音道：“今兒晌午我這兒沒活兒，想干活兒的未時去下關碼頭上工，過時不候�！闭f罷，撂下話頭轉(zhuǎn)身離開。至于苦力們會不會去，方濤已經(jīng)不在乎了。這里距離下關碼頭有一些距離，但不長，如果連這點路都懶得走、連這點風險都懶得冒，這樣的人，不要也罷。
“走吧胖子，”方濤拉了拉招財，“還得去一趟鎮(zhèn)撫司，想辦法弄個公文把下關那片荒地弄到手。”
“唔！”招財立刻跟上。
秦淮河在南京城內(nèi)是個“L”形，沿著河往北走就到了衙門聚集的地方，兩個人站在鎮(zhèn)撫司門口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去通知門口站崗的錦衣衛(wèi)通報就被警衛(wèi)迎了進去：沒辦法，方濤的面子實在是大到天上去了，他的長相已經(jīng)在鎮(zhèn)撫司掛了號，只要來了，肯定得被當大爺伺候。
;
(https://www.dzxsw.cc/book/102437/540100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