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在三艘戰(zhàn)艦上轉(zhuǎn)了一圈，看著水手們把甲板打掃擦洗干凈之后才回到了座艦海潮號上。這個時候船上的伙夫已經(jīng)將蒸好的白面饅頭一筐筐抬了出來，同時抬上甲板的還有時鮮的蔬菜、腌制的咸菜以及定為常例的白切肉。前田桃正笑吟吟看著饑腸轆轆的水手們哄搶，雖然嘴角掛著笑容，可卻顯得有些無奈。

　　“寶妹你等會兒，我自去給你做兩個小菜……”方濤笑笑道，“你可搶不過他們。”

　　前田桃果斷地搖搖頭道：“不行！與士卒同餐同眠的規(guī)矩古來有之，不能這樣廢了。等他們拿好了我們拿，就在這甲板上吃。”

　　方濤一怔，旋即笑道：“行，我沒意見。”

　　這個時候水手們已經(jīng)在竹筐周圍團成了一團，人人都是撅著腚往里擠。前田桃嘴角浮現(xiàn)一抹冷笑，拎著搟面杖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對著一溜撅得老高的屁股挨個兒一頓猛抽，高喝道：“站好了站好了！誰都不許動！亂動者，軍杖二十！”這些男人又不是方濤和招財，前田桃下手的時候一點情面都沒講，直接全力抽了下去，凡是挨著的立刻跳了起來，張開大嘴就準備開罵，等看到是前田桃的時候集體蔫了下來，捂著屁股愁眉苦臉地行禮道：“夫人……”

　　局面很快就控制住了，海潮號的甲板上頓時安靜了下來，海龍和海蛟號突然發(fā)現(xiàn)海潮號沒了動靜，也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了前田桃的身上。

　　“妹子，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被人抬上甲板的招財斜靠在船舷上哼哼唧唧地問道。

　　前田桃轉(zhuǎn)過頭盯住招財惡狠狠地說道：“包括你！你再不站起來，就等晚飯一塊兒吃！”招財聞言，立刻如同彈簧一樣蹦了起來，可腳底和腿部旋即傳來鉆心的疼痛，歪歪扭扭好一陣才勉強扶住船舷站好。

　　前田桃拎著搟面杖在躬身垂手的水中中間走了一圈，突然爆喝道：“都站直了！軍人的腰桿永遠都是直的！主仆之禮不準出現(xiàn)在軍隊里！再有彎腰駝背，直接打殘扔下去！”

　　這一下徹底安靜了，所有人都板直了身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前田桃。前田桃在甲板上走了兩圈，提高聲音道：“我知道你們是水手，現(xiàn)在的跳幫接舷戰(zhàn)談不上什么陣法，可這不代表不需要紀律！你們是軍隊，是海軍，應(yīng)該有一個屬于海軍的紀律！你們知不知道，海軍應(yīng)該是最優(yōu)雅的兵種！應(yīng)該有整潔的艙房、光亮的甲板、令人側(cè)目的戰(zhàn)斗姿態(tài)！看看你們！像難民一樣哄搶食物，這也配叫海軍？現(xiàn)在，個子最矮的在前，個子最高的在后，都給我排好了，挨個兒領(lǐng)食物！吃過之后所有人都必須打掃艙房，底下的船槳甲板必須在晚飯前清理出來作為餐廳，否則今晚全部喝江水！”

　　所有人都是一愣，彼此對視不知道如何是好。前田桃見狀怒吼道：“當我白說了？排隊！快！”

　　所有人如同觸電一般動了起來，一陣慌亂之后，排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長龍，甲板面積小，幾百號人在甲板上的長隊拐了幾個彎才算排完。前田桃握著搟面杖朝方濤和招財一舉：“你們兩個，排隊！”

　　“我？”方濤往自己鼻尖一指，旋即恍然，含笑點頭道，“行！”說著，走到甲板中間，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站到隊后頭。

　　“妹子，我就算了吧……剩下的我包圓，行不行？”招財涎著臉賠笑道。

　　“排隊！”前田桃手一抬，搟面杖直接朝招財?shù)哪X袋砸過去。招財嚇了一跳，連忙忍著疼痛歪歪扭扭地鉆進了隊伍。前田桃在甲板上又走了一圈，這才下令道：“開飯！”伙夫聽了前田桃的口令，緊張地抹抹額角的汗，開始給水手們分配伙食。

　　停泊的時候海潮號作為旗艦在中間，海龍?zhí)柡秃ｒ蕴栐趦梢怼５群３碧柹嫌兄刃虻嘏抨牫燥垥r，一直在各自甲板上看熱鬧的韓武和毛十三頓時傻了眼：娘的，夫人就是夫人，能耐啊！這幫崽子才一頓搟面杖就能服服帖帖！首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韓武，轉(zhuǎn)過身毫不客氣地吼道：“看什么看？排隊領(lǐng)饅頭！誰TM不懂規(guī)矩誰TM下水泡兩個時辰！”三月頭上在江水里泡兩個時辰會出人命的，所有的水手全都菊花一緊，立刻找準自己的位置，亂哄哄地開始排隊。毛十三也醒悟過來，把自己奮勇?lián)寔淼酿z頭甩進竹筐，吼了一句：“看到?jīng)]有？排隊！富貴你盯著，誰TM插隊，就讓后頭的人挨個兒擰他的JB！”

　　相比海蛟號上水手的菊花一緊，海龍?zhí)柹系乃�手干脆兩條腿夾得緊緊地開始排隊。兩位船長的話直接飄進前田桃的耳朵里，前田桃咬了咬嘴唇，快步走到方濤面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就從來沒告訴他們說話要禮貌點兒么？”

　　方濤撓了撓腦門兒，苦思冥想了一會兒道：“‘列為客官，菜已經(jīng)齊了，請用！’這句話可使得？”前田桃捂著臉離開，直接站到了隊伍的最后面。方濤無奈地聳聳肩，跟著長龍一般的隊伍緩緩前移。

　　也不知道前面的水手是故意的還是伙夫做出來的量湊巧，輪到前田桃的時候正好剩下兩個實心饅頭，蔬菜和咸菜被搶光，白切肉倒是留下了不少。前田桃心中一陣苦笑，旋即也浮現(xiàn)出一抹感動，拿起屬于自己的一份午餐，坐到在方濤身邊席地而坐，一聲不吭地咀嚼著。心里卻盤算開了：

　　一百克實心饅頭220大卡左右，一百克瘦豬肉180大卡左右，肥豬肉800大卡，蔬菜和咸菜的熱量忽略；一個這么大的訓(xùn)練量放在一個成年男子身上每天須要消耗3500－4500大卡，也就是說一天要每人每天要一公斤饅頭和足夠多的肉類，這里頭還要算入不能吸收的部分和消化這些東西需要的能量損耗……饅頭的量不能再加了，再加沒人肚子裝得下，如果減少饅頭數(shù)量還得增加肉類供應(yīng)……吃饅頭好啊，比起全都是淀粉的大米，面粉中的蛋白質(zhì)更適合這幫水手……糯米年糕熱量高易儲存，出海當干糧最好了，可惜淀粉含量高蛋白含量低……不過出海的時候有魚類可以補充鈣質(zhì)和蛋白，不出海的時候就用豆腐好了，不過礦物質(zhì)和維生素是個大難題啊……

　　“寶妹你在想什么？”已經(jīng)吃好的方濤見前田桃默然不語，好奇地問道。

　　前田桃吞下口中的饅頭，一邊將第二個饅頭掰開，把肉片夾在中間，一邊慢悠悠地回答道：“我在算這一船人一天得吃掉多少錢……”

　　“三船人，每天生豬一口，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面八石，菜都是直接去鄉(xiāng)下收，或者給十天的定金農(nóng)戶直接送來……”方濤盤算了一下道，“照目前市價，大概五十兩上下……”

　　“少了！”前田桃搖了搖頭道，“八石的面太少，攤到一千二百人身上，只能勉強混個不餓，不讓吃飽練不出好兵來。一天兩頓的規(guī)矩要改一改，三頓，辰時一頓，午時末一頓，酉時一頓，如果要夜訓(xùn)再加一頓。每頓每人要不少于一斤饅頭，實心的，二兩肉，菜蔬據(jù)時令而定，不過不能缺。”

　　“老天！”方濤掰手指算了半天突然叫了起來，“一頓一斤饅頭，一天三頓，那得十幾石面哪！雙倍！”

　　前田桃否決道：“必須要這么多！要不然每人每天半斤肉，你買得起？就算買得起，南京這一帶也沒這么多豬讓你糟蹋……”

　　方濤聳聳肩膀道：“現(xiàn)在把他們嘴養(yǎng)刁了怕是不好吧？將來出海可沒這么多肉吃……”

　　前田桃思考一陣搖頭道：“這個可以借助青甸鎮(zhèn)沿海的貨棧籌集，如果籌集不到，米面就必須加量。弘道公子跟多爾袞已經(jīng)開始了木材貿(mào)易，咱們也可以托他代購一些風(fēng)干的牛羊肉。這些日子除了訓(xùn)練，還可以風(fēng)干一些臘肉備用，這個我自然會給你安排。”說罷，迅速地將饅頭塞進嘴里，咀嚼兩下咽下，站起身道：“你去把他們幾個都叫進來，我在艙里等你。”

　　方濤應(yīng)諾，同樣起身招呼韓武毛十三并方富貴和招財一起進了艙。前田桃已經(jīng)端坐在艙內(nèi)的長桌前等待他們，桌上擺著一疊雪白的高麗紙，還有碳條、畫著奇怪花紋的長木條，三角形的木板，半圓形的木板，最后一樣更奇怪，居然是兩根木條連在一塊兒，一頭裝著一根鐵釘，一頭夾著一根碳條，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韓武和毛十三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眼睛頓時就直了。

　　“直尺、圓規(guī)、量角器、三角板？”毛十三失聲道，“夫人還有這個？”

　　韓武仔細看了一陣，皺眉道：“怪了，樣子倒是像，西夷數(shù)字也沒差，不過上面的尺寸倒是和青甸鎮(zhèn)的有些不一樣……”

　　前田桃微微一笑道：“你們在青甸鎮(zhèn)學(xué)過？”

　　毛十三頓時叫了起來：“娘的……哦，夫人恕罪！不但要學(xué)，還要考，考不過的甭想出海當船老大！在秀雪樓學(xué)堂的時候就聽說了，坐鎮(zhèn)崇明那位謝老大，考了十幾年都沒考過關(guān)，連一張海圖都默不出來，星圖就更別提了，到現(xiàn)在還老老實實留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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