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懷疑
朱由檢當皇帝除了夠倒霉之外,有一件事也夠出名,那就是換首輔的頻率。他爹還沒當皇帝那會兒,全家老小都整天被人猜忌,等他爹當上了皇帝之后,他還沒來得及被猜忌,老爹就跟著萬歷爺去了,自己的木匠哥哥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帝,沒辦法,那時候他還小嘛!等自己成了信王之后,又開始被猜忌,雖然這并不是他那木匠哥哥的本意。這位還算勤勉的帝王幾乎這一輩子就是在被猜忌的環境中戰戰兢兢地長大,所以當他變成皇帝的時候,也不可避免地去猜忌別人。
套用一個不恰當的比方。一個男人,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地養活自己的女人,結果這個女人玩兒劈腿,跑了;第二女人又是這樣,然后第三個、第四個……次數多了,就算再老實的男人也會毫不客氣地質疑生命中出現的每一個女人,哪怕這個女人對他真的死心塌地。(怎么就那么像新笑傲里面的田伯光?)用現代的話說,一個人每受一次傷害,他的內心就會筑起一道防線,受到的傷害越多,防線就越多,甚至會在防線上生長出無數的倒刺陷阱,讓每一個有惡意、無惡意接近他的人統統受到傷害。很不幸,朱由檢就是這樣的人。
在他的一生中,更換首輔的頻率高得令人發指,以至于到后來人們都習以為常,甚至開下盤口算好賠率:本屆首輔任期一個月的一賠三十、兩個月的一賠二十……所以,每一個新首輔上臺之后沒多久,就有無數粉絲揮舞著手中的催更票怒吼:“更新!更新!最好一天三更!你是皇帝,不是太監!”于是,首輔的連續“更新”成為崇禎朝的常態。
蘇松官吏的聯名奏表很快就在錦衣衛的高速運轉下迅速送到了朱由檢的案頭,本來朱由檢也沒打算把周延儒怎樣,可看到后來,居然有狼人出現的時候,朱由檢坐不住了。再翻看吳孟明送來的奏報,也是如此。吳孟明甚至留了心眼,將狼人的獠牙一并送上的京城。朱由檢這才猛然回想起當初張之極、張世澤父子說起過這種海外怪物,當即召劉澤深、朱純臣和張氏父子入宮;幾頭一對照,確實無誤。這一下朱由檢發飆了:你個老不死的搞什么不好,折騰得天怒人怨連海外妖孽都招惹來了!
是歲,周延儒罷,溫體仁入閣,沒多久,溫體仁罷,諸黨爭吵良久,終于推出和事佬薛國觀擔任首輔,天罡亂黨的風波也在諸路兵馬的圍剿中暫時平息。因為江南的事情既然沒什么風浪出來,也就暫時放一放,京城還有要緊的活兒要辦,那就是追究韃虜南下、藩王失陷、宗室被擒的責任人,該抓的抓,該罷的罷,該砍的砍,這些都是小魚,大魚自然脫身,天朝的傳統那就是網眼再小,倒霉的都永遠只有小魚小蝦。崇禎十二年的“五大法案”完全搶過了天罡社作亂的風頭。江南的動亂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這么一次動亂,應為撲救及時而未造成太大的損失,對蘇松巡撫祁彪佳來說,甚至還稱得上有所收獲,光是“繳獲”的糧食就能讓今年的夏糧征收壓力驟減,加上那些財物,今年總算能太太平平過去了;其余參加了剿賊的官吏也都撈到的好處,有的領功勞準備升遷,有的拿了銀子出去嗨皮,各有所得。
戰功什么的方濤沒在眼里,因為他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北京城的那對父子肯定盯著,犯不著矯情請功,何況在目前他只需要對青甸鎮負責,同時也對自己負責,其他的可以不用管,只需要挑實惠的拿。懂得推讓功勞的好處就是,蘇松治下的各級領導、同事都對他印象極深,同時,這些人為了證明自己的功勞不是虛報,也都在自己的表文中出現了“這事兒是我親歷,當時錦衣衛百戶方濤也在場”之類的話,于是乎,各級官員的奏表中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方濤。
朱由檢當然知道這種活兒少不了方濤,放眼大明,能跟狼人這種怪物掐起來的也只有青甸鎮了,除了他還有誰?不過即使身為天子,朱由檢也得遵守官場上約定俗成的規矩,除了象征性地獎勵了一些零花錢之外,也就只剩下了口頭表揚了。
不過方濤不在乎,他在備用帆裝好之后就跟祁彪佳打了個招呼,直接從蘇州河水道走,入松江府境內,轉而向崇明進發。沒別的,弄船。前一次來的時候是先付款后提貨,多爾袞留下的金銀兌票都交給了金步搖之后再到崇明取貨,屬于賣方市場;這一次是帶著貨款逛商場,先看貨再付款,方濤決定好好挑一挑。
“阿姐,買的可是你家的船,看在姐弟一場的份兒上,可別坑我太多啊……”方濤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有些惴惴。
金步搖翻了翻白眼道:“出得起什么價才能買什么貨!要說劉家的戰艦從來不會賣,要賣也只賣戰斗能力差一等的戰船,也就是看在姐弟一場的份兒上我才肯賣戰艦!換做鄭芝龍過來,只能買戰船!”
“哐當!”兩人身后的艙門突然打開,頭發蓬成一團茅草的前田桃黑著眼圈跑了出來,揮舞著手中的紙片道:“成了!成了!阿姐,成了!”
金步搖和方濤兩人傻兮兮地看著眼睛陷入癲狂狀態的前田桃,對視一眼,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阿姐!發財的東西!”前田桃一臉興奮,“這個!這個是我根據目前的技術水平設計出來的!這個是滾動壓片機,用鉛芯鑄鐵的磙把燒紅的黃金壓成板材,這個是沖壓機,只要做一套鋼模,一次可以沖壓一百枚金幣……銀幣、銅幣都行!如果磙子換成高硬度鋼材,我們甚至可以直接沖壓板甲!”
“這個……”金步搖古怪地看了前田桃一眼,“什么叫壓片?沖壓是什么意思……高硬度鋼材又是什么?”
“額……阿姐你看看嘛!”前田桃毫不猶豫地將紙片塞到金步搖手里,“就是這個……人力操作有些麻煩,不過暫時可以用水力;還有就是鋼模的鑄造要花一些功夫,不過只要有好鋼模,十兩黃金可以鑄造一套八錢一枚、一共十枚的套幣,賣價就是十兩,這樣白得二兩,一個人每天怎么也得做出個五十套來……等這一套風頭過去了,咱們再推第二套、第三套,什么十二生肖啊、梅蘭菊竹啊、還有各種星宿啊……對了,阿姐是不是跟皇帝挺熟?還能把大明歷代先帝的頭像弄上去,搞一套紀念版的,每年發行一批,有點兒錢的誰敢不買一套回去供在家里?大不了咱們給皇室肖像權使用費……”
方濤和金步搖兩個人已經聽得目瞪口呆,良久,金步搖才艱難道:“丫頭,你不該在這兒混,最好等尤金掌柜從海外回來之后做他的幫手……還有,肖像權是什么東西?”
“……以后再說!”前田桃舔舔嘴唇又掏出幾張紙,“這個我就不多說了,火藥步槍的圖紙,不過現在不太可能做到,槍管要求高,里面的零件加工需要更精密的測量儀器,靠手工打磨肯定不行。不過如果能先解決槍管問題和膛線問題,可以考慮用紙殼彈和米尼彈,射程和精度都比現在的火銃強太多了……”
“停!停!停……”方濤臉都白了,連忙制止道,“寶妹,你沒糊涂吧?你說的這些,我怎么都聽不懂啊……”
金步搖卻笑了起來,拉著前田桃的手道:“我倒是懂了一些,來,寶妹咱們別理他;跟阿姐進艙慢慢說!”
前田桃興奮地點點頭跟著金步搖進了艙,門剛關好,腦后就傳來一陣罡風。前田桃心里一驚,下意識地一低頭,右手往偷襲的拳頭反抓,左手肘用力地回敬了過去。
“來得好!”金步搖低喝一聲,側身避過前田桃的還擊,偷襲的右拳化為肘刀往前田桃沒有防備的后頸劈了下去。前田桃毫不退縮,整個人腰部往后用力一撞,同樣用右手抓住金步搖偷襲的肘部,左手已經朝金步搖下頜抓過去,標準的過肩摔。金步搖根本沒有讓前田桃得手的打算,左手兩指并攏,用力朝前田桃左腋下點了過去。趁著這個機會,前田桃右手一翻,順勢一絞,避過了自己脆弱部位受到的攻擊,同時轉過身與金步搖面對面站立,徹底挽回了對自己不利的站位。
“你是什么人?”金步搖冷著一張臉問道。
“我是進寶啊!”前田桃一臉笑意地回答道,“難道我哥會認錯人?”
“你不是!”金步搖的語氣愈發冷峻,“你右手五指熏黑,明顯是用的炭筆繪制草圖,若是普通人或許會以為你一時湊巧所致,可我卻知道,西夷早就如此做了!成祖皇帝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至于用西夷的法子來教你吧?上次在長陵的時候我看到你們就已經起疑,只不過實在找不到證據,這一次,你自己送到我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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