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請纓平亂
當下連忙起身拱手道:“吳指揮此言差矣!標下雖然單船破敵,但這絕非在下一人之功。先者,閻典史率江陰軍民堅守數日,才能拖得海寇疲敝;后者,常州府、江陰縣諸位大人四處奔走求得援軍,使海寇投鼠忌器;再有祁巡撫于吳指揮、羅公公率軍東西夾擊,才使得海寇首尾難顧。有了多方支援,標下才得以擊敵之虛而一舉成功。標下也因輕敵而險些被圍,幸得大明列祖列宗庇佑、諸位大人奮力向前威嚇賊人,才得以擊退海寇。故而撿著便宜的實乃標下……”
一番話,不說自己的功勞,說的是出了成績,當然領導們領導得好,沒能領導得好的領導們卻積極奔走行動,跟大家一塊兒努力;同僚們干活兒賣力,令人欽佩。總之,成績是領導的,好處是大家的,如果有錯誤,那就是自己的。這話在天朝,無論什么時代都是萬金油。
寂靜,徹底的寂靜。金步搖朝方濤挑了挑眉,悄悄向方濤豎了豎拇指;吳孟明沒有惱怒方濤駁自己的面子,反而用贊賞的目光看著方濤;祁彪佳更是一臉贊許,至于其他官吏,除了激賞地看著方濤,更是一臉羨慕地看著吳孟明:你個老東西什么時候找到這么能打又懂事的手下了?狗屎運啊!
有了方濤給的臺階,接下來就沒方濤什么事兒了。大佬們順著方濤的臺階,按次序劃走各自需要的功勞,然后散伙。當然,這其中也沒有閻應元什么事。
然后就是擺宴慶功。這中間更沒方濤什么事兒了,雖然方濤是個廚子,對“宴席”有著天生的敏感,可這種性質的宴席他還真提不起什么興致;金步搖礙于身份卻不得不留下。退出衙門,方濤迎面就碰上了一臉怏怏的閻應元。方濤也知道閻應元心里不痛快,于是展開笑臉上前道:“閻先生!久別重逢,你我還未好好敘敘舊呢,正好閑暇,那邊就有館子,咱們共醉,如何?”
閻應元心里正不痛快,聽說方濤請喝酒,想都沒想道:“也罷,共謀一醉!”說著,跟著方濤步入街口的酒樓。兩人沒要雅間,而是在二樓靠窗的桌子上坐下,點了酒菜之后就開始喝茶。閻應元有些悶悶,兩人埋頭喝茶都不說話。
良久,方濤率先打破僵局道:“諸公搶功,閻先生……”
閻應元一怔,旋即苦笑道:“閻某計較些許功勞,讓將軍笑話了!想升官兒啊!閻某不過舉人出身,又不是東林人,這輩子能做到縣令也就差不多了。運氣好一點能牧守州府,不過真混到那一步恐怕也老得走不動了……”
方濤放下茶杯,頗玩味地說道:“古人有個詞造得好,‘宦達’。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讀書人這一輩子圖個什么?還不就是混個官階?不在官場上打個滾,都不好意思回鄉‘躬耕隴畝’……閻先生的想法沒什么丟人的,從道理上講,閻先生付出了那么多,卻一點回報都沒有,沒怨氣就怪了……”
閻應元猛灌了一口茶,原本就發紅的臉皮的更紅了:“將軍這話更讓閻某無地自容了!閻某空活如許歲月,高不成、低不就啊!”
小二上來了,將做好的菜一樣一樣擺到了桌上,大瓦盆裝的水煮肉片上浮著一層厚厚的油,沒有一絲熱氣,可兩人卻明顯感覺到瓦盆中傳出來的熱量。方濤拿起調羹在瓦盆中攪了攪,撈起一些花椒問道:“閻先生可識此物?”
閻應元緩過神,奇怪地反問道:“花椒啊,如何不認得?”
方濤將花椒又倒回瓦盆,輕松笑道:“咱們點的水煮肉片,吃的自然是里面的肉片,閻先生不會專吃花椒吧?可是,若是因為沒人吃花椒就不放花椒的話,這水煮肉片還有什么吃頭?所以,咱們現在還沒那么大能耐,只能先做花椒,雖然沒人專門去吃,可在川中廚子手里,每一道菜都不能少了它!將來早晚有做肉片的那一天……學藝的時候我師傅說過,川中人士可以一年無肉,但絕不能一餐無椒,真有那么一天咱們找準了自己的位置,做肉片還是做花椒又有什么區別呢?”
閻應元頓悟,拱手欠身道:“謹受教!”
方濤笑笑,拈起筷子道:“聞起來挺香,看來這酒樓廚子手藝不錯,嘗嘗!水煮肉片涼了就沒味兒了!”
閻應元卻也笑了起來,伸出大手按住方濤的筷子道:“酒還沒來,急甚?”
街面上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方濤低頭看去,一個衙役一溜小跑地從衙門跑進了酒樓。方濤干脆扔下筷子笑道:“看來酒也喝不成嘍!”果然,衙役一口氣跑上二樓,掃視了一眼,直奔兩人的座位躬身行禮道:“閻大人、方百戶,宜興縣天罡社作亂,波及蘇州、無錫兩府,蘇松有蔓延糜爛之勢,巡撫大人急招諸將議事!”
閻應元一臉驚愕,而方濤無奈地聳聳肩膀,掏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站起身道:“閻先生,走吧!可惜了一桌好菜!看來這頓飯得去無錫嘗嘗本幫菜了,甜膩膩,沒勁哪……”
兩人并肩回到縣衙,縣衙二堂擺下的酒席早就撤去,里面依舊是站得滿當當的人。方濤和閻應元朝諸人行了禮,規規矩矩地在靠門口的位置站著,不吭聲。祁彪佳正盯著桌案上的地圖愁眉不展,其余官吏將校則是議論紛紛,只有金步搖、羅光宗一臉淡定。更淡定的是常州府和江陰縣,反正事兒不在他們地頭上,樂得看別人倒霉。
祁彪佳研究了一陣子,抬起頭道:“東起松江,而后嘉興、蘇州、無錫,都有天罡逆賊,以宜興縣最甚。照兵馬行進速度看,兩日后才能抵達救援……何人愿為先鋒?”祁彪佳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朝著自己帶來的將校看過去的。畢竟大家都是蘇州府、松江府的人,老家都在那兒呢,老家亂了,哪有不趕著回鄉看看的道理?可惜祁彪佳嚴重失算,蘇松將校沉默半晌,一個請命的都沒有。這一下祁彪佳怒了,用力一拍書案,起身厲聲道:“父母妻子俱陷賊手,爾等還有顏面怠慢!”
蘇松將校頓時滿臉通紅。良久,才有一偏將出列道:“賊子奪城,父母妻子俱陷,若以天威懾之,允諾賊子獻城而不復株連,或有轉圜;我等若急攻,父母妻子旦夕死矣!”
“荒謬!”祁彪佳腦門充血,額上青筋一根根凸起,“若如此論,賊子以爾等父母為要挾,爾等敢降賊乎?吾輩食朝廷祿米,國難之時理當何為?本撫妻子俱在松江城中,若有變故,本撫寧絕后嗣,亦與賊不共戴天!”
光你一個人忠心頂個屁用啊!方濤低著腦袋腹誹道,就算你手下將軍們夠忠心,那也得那些個丘八肯挪挪步子才行!想到這里,方濤微微抬起頭,卻看到了金步搖鼓勵的神色。心中會意,當下邁步出列道:“標下世襲錦衣衛百戶方濤不才,愿為撫臺大人先鋒!”
祁彪佳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濤。要說立朝之初,錦衣衛的戰斗力在所有衛軍中算是不錯了,排在龍鑲衛之后。龍鑲衛是拱衛皇城的,肯定不能派出來,那么錦衣衛實際上就是大明軍隊戰斗力的標桿。不過,這是立朝之初的事。一晃兩百年過去,大明的錦衣衛除了核心力量之外,絕大多數已經成了混吃等死的人;平日里揮舞的繡春刀早成了“銹”春刀,嚇唬自己人可以,殺敵……還是算了。何況方濤不過是百戶,難道靠手下一百人打先鋒?祁彪佳現在能調動的機動部隊怎么說也超過一萬了,派出去的先頭部隊少于兩千還不被人笑死了?一百與兩千,差距太大!這孩子年輕有本事,怎么就缺心眼兒呢!
方濤見祁彪佳不答,上前半步提高聲音道:“標下愿為撫臺大人先鋒!”
祁彪佳確信了方濤的請命之后,整個人激動了起來,連聲道:“國朝敢死之士仍在!”說罷,指了指蘇松將校道:“爾等尚不及孺子!”發泄一通之后,祁彪佳恢復了理智,重新坐下,問道:“方百戶麾下健兒血勇,然亂賊聚眾,非是百人可敵……”
方濤拱了拱手道:“撫臺大人!標下人手雖少,但有座艦一艘,即刻出發由江陰水道入太湖則須臾可至;天罡逆黨反形雖露,可倉促之間必定準備不足,王師一日之內殺至城下,必可動搖其軍心。再者,蘇松將士前來平亂而未備攻城器械,標下艦上有火炮數尊,先行一日,待撫臺大人大軍齊至,亦可協助攻城。請撫臺大人明察!”
祁彪佳陷入了沉思,眼睛卻向吳孟明瞟過去。意思倒也很直白:這小子是你的手下,到底是不是你授意他這么說的,你說句話啊!吳孟明也被方濤突如其來的請命嚇了一跳,按理方濤是他的屬下,要請命先鋒也得是他請命,然后點將推薦,方濤這一手,不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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