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父女相見
說話的功夫進寶小步跑了過來,將字據又遞給了方濤:“濤哥兒,卞姑娘說了,她根本不認識什么吳偉業。一個樂籍賤女如何能結識東宮侍讀?這字據寫得莫名其妙……”
金步搖呵呵笑道:“這下忘得夠徹底了!”方濤含笑將字據收好道:“她不要我要,碰見一次討一次債,看他以后還囂張!”金步搖微微搖頭道:“教訓教訓他就行了,記得別弄得太過分。”方濤點頭道:“明白!”
這時候劉弘道小步跑了進來對金步搖道:“二姐,都準備好了。爹剛從宮里出來,這會兒正在路上,咱們趕過去剛剛好。”
“等等,我洗把臉就走!”金步搖轉身回屋。
劉弘道拍拍方濤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方兄弟,該給你湊的人證物證已經都弄好了,這回你打著我的旗號敲詐勒索除了算兩頓大餐之外,這次再欠一個人情……啊,不用還,等會兒見著我爹的時候替安妮說兩句好話就行!”
“不用吧?”方濤奇怪道,“雖說安妮姑娘是個蠻夷,可人不壞啊,待進寶也挺客氣,人也和善,還需要刻意說好話?”
“恩?”劉弘道奇怪地問道,“你這話里有話啊……”
方濤解釋道:“你想啊,你們青甸鎮的鼻子比錦衣衛還靈呢,你這點兒破事兒侯爺會不知道?侯爺既然知道,肯定把安妮姑娘的底細查了個底兒朝天了,是好是壞早就有了定論,還用得著我說好話?”
劉弘道一怔:“也對啊……我爹也不是什么不講理的人……行了,人情你繼續欠著,我去找安妮說說話!”
“喂!怎么還欠著啊?”方濤大聲喊著,可劉弘道已經跑得遠了,“個個兒都是人精哪!”
金步搖洗漱之后就帶著眾人上了馬車,馬車遮蔽得很嚴實,畢竟奎斯提斯身份特殊,雖然可以在報備的前提下上街逛逛,可被人議論總不是什么好事。馬車七彎八拐進了一條寬敞的胡同,沒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金步搖對眾人道:“下車吧,我爹的脾氣老三是知道的,你們都別太拘束了。”
眾人依言,各自依次下了馬車,整頓好衣衫跟在金步搖后面往朱漆大門走去。“都不敲門的?”方濤低聲問道。金步搖淡然一笑并不答話,筆直地往緊閉的大門撞去,就在金步搖距離大門半步的時候,朱漆大門突然打開,一個白發老仆躬身站在一邊,行禮道:“老奴恭迎二小姐、三公子及諸位貴客!”
方濤的嘴巴張得能塞進核桃:“有沒有搞錯,阿姐什么時候都能算計到開門的時間了?”
劉弘道呵呵笑道:“小子,別低估了青甸鎮!咱們老劉家就算是端茶遞水的丫頭都不是一般人,更何況跟了我爹幾十年的人!這么點動靜他都聽不出來,人家還怎么混?”
方濤詫異地看了這個其貌不揚的老仆依言,縮縮肩膀道:“你們真夠狠的!像這樣的老人家少說都快八十了吧?早該頤養天年,你們怎么還讓人家干這活兒?就算是習了一身武,最起碼也得讓人家有個家啊……”
劉弘道正不知如何回答,老仆卻不卑不亢道:“這位公子說得差了,老奴這一輩子承蒙兩代侯爺照顧,該有的都有了,家室、兒孫也都好好地,老奴能做的就是拿這條性命來報答侯爺。何況人老了,不經常動動筋骨,可就什么毛病都來了,老奴活動了一輩子,可不想最后這些日子躺在病床上過去。”
方濤一怔,旋即呵呵笑道:“老人家說得有理!”
金步搖輕輕推了方濤一下:“許叔公可是胖子的本家,不過人家是江州許家,名諱劍波,跟咱們劉家可是幾百年交情,人家的日子過得可比你滋潤多了,只不過閑不下來才跟我爹搭個伴兒……自稱老奴不過是京城講個規矩罷了,我爹可不想被外人說家中連個尊卑都沒有,你可得待人家客氣點兒!”
方濤連忙躬身行禮道:“原來如此,請許老爹海涵!”
許劍波捋了捋白須呵呵笑道:“既然是侯爺看中的人物,自然不會差了。小哥兒不必客氣!侯爺吩咐,二小姐和三公子到花園等候便是……不過花園里頭的草木可都是侯爺這大半年辛苦伺候下來的,二小姐脾氣上來了可別拿它們出氣……”
金步搖臉色微微一紅,低聲道:“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
“不說!不說!”許劍波側過身,讓開了一條路。一行人正式踏入了劉澤深臨時的宅邸。宅子很大,一切都按侯爵規制,然而這空蕩蕩的宅子中除了老仆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下人,路過的幾個院子幾乎都是門門緊鎖,各處打掃得很干凈,就連沒人住的地方也都把欄桿窗欞擦得一塵不染,可是因為沒有人息,到處都是亂飛的鳥雀。
金步搖熟練地穿行于宅邸之中,方濤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阿姐,你不也是頭一次來么?怎么就這么熟?”金步搖一步不停,頭也不回道:“這種按制建造的宅邸放在哪兒都一樣,不就是花園么,再穿過兩個院子就到了。”
方濤默然,在他心里,阮大鋮的宅子已經非常非常大了,那得是全大明最有錢的人住的地方,可沒想到一踏進這個府邸,自己居然成了可笑的土包子。劉弘道看到方濤的表情有些異樣,當即拍拍方濤的肩膀寬慰道:“方兄弟別吃驚,這宅子以前是魏閹置下的一處產業,魏閹垮了之后,這里就充了公。你好歹也是魏閹的仇家,如今到了這兒,正好替令尊出口氣!”
招財一下子跳了起來:“好哇!這事兒算我一個!不行,我還得在這柱子上刻字,一邊刻‘魏閹不得好死’,一邊刻‘魏閹死有余辜’!”方濤直接給了招財一個白眼:“這寫字你認得幾個?”招財立刻啞然。
一行人走進花園才發現,原本應該在冬日里蕭條寂寥的花園此刻居然還是生機勃勃。園中的幾株老梅尚未謝去,而其他地方亦是蒼松翠柏,讓繁花已成枯草的院落不再單調。園中有池,池中殘荷未曾除去,天氣漸暖,池上僅有一層薄冰;池邊是一座假山,假山上矗立一亭。亭中端端正正擺著一張石桌,角落里放著一只小火爐,火爐上正燉著開水;石桌周圍的石墩上已經鋪上了棉墊,桌上一個大盤中夾雜放著各色干果,茶葉罐、茶盅一應俱全。
“喲,爹這是讓我們來看他烹茶呢!”劉弘道笑笑道,“這架勢,就差一桌棋盤,兩人對坐半日、方圓天下了。”果然,劉弘道話才出口,許劍波就端著棋盤慢慢地走了過來,放好。
“這……”劉弘道頓時啞然。
“真閑著沒事啊……”金步搖也有些無奈。
“閑著沒事總比閑而生事要好得多!”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眾人回頭一看,須發花白的劉澤深背著手慢慢踱進了亭子。
“父親!”劉弘道連忙躬身下拜,卻被劉澤深單手虛空一抬,直接被真氣頂了起來。
“這些日子荒廢了許多,功力大不如前了!”劉澤深皺皺眉頭,有些不滿地說道,“少在兒女情長上耽誤功夫!”
劉弘道頓時一腦門汗:“兒子知道了!”
奎斯提斯見狀連忙單膝跪下以手撫心道:“騎士團后裔A·奎斯提斯·德雷克見過侯爵閣下!”
劉澤深瞥了奎斯提斯一眼,無奈地搖搖頭道:“你就是那個冒充的番邦公主?”
奎斯提斯臉一紅,低頭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執意要踏上光明帝國的國土,請侯爵閣下原諒!”
“起來吧!我知道這是三兒出的鬼主意!”劉澤深沒有多計較,眼睛又向金步搖看了過去。
金步搖猶豫了片刻,也下拜道:“媱兒拜見父親!”
這一回劉澤深沒有硬將金步搖扶起來,瞇著眼看著金步搖跪在地上,語氣平靜地問道:“你終于肯叫我一聲父親了……”言未畢,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媱兒不孝,這些年錯怪了父親!”金步搖鄭重地磕了一個頭,直起身道,“媱兒多謝父親多年來苦心栽培!”
劉澤深微微搖頭嘆息道:“你還是不肯原諒你大娘么……”
金步搖將身體挺得筆直,朗聲道:“肯!媱兒誤會大娘負氣出走,這是媱兒犯下的錯,必須媱兒親自去青甸鎮給大娘當面賠罪!”
劉澤深微微欠下身子,顫抖著手撫著金步搖的頭頂:“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都怪爹太嬌慣你的兄弟們,把這副擔子都扔給你……”
“媱兒無怨無悔!”金步搖認真地說道。
“好!好!你起來說話,地上涼!”劉澤深眼角泛出淚花,用雙手扶起了金步搖,“為父且問你,此番轉戰北直隸,先擊岳托未果,失盧象升;后救高陽未果,失孫承宗;再戰長陵,賴成祖皇帝、孝慈仁皇后顯圣得以取勝,總算挽回顏面,其中得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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