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云帆本想到趙子芋的車上，要坐他的車，老頭子以寂寞為理由，他說不能一路無人說話，硬拉著云帆不讓他得逞，云帆只能怏怏地上了自己的馬車，坐在車上后，他埋怨道：“老頭，你這不是成心攪局嗎？子芋兄弟的馬車足夠大的，坐得下三個人，還有你說無聊，車上有酒有菜，我只是離開半天或一天，你就耐不住了？不可能！老頭，從實(shí)招來，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動作？”

　　鐘老頭呵呵一笑：“三個少年同車有意思嗎？還不如陪陪老頭我，好歹老頭能為你講一講路上的風(fēng)情，說一說路上的人物，讓你多積累點(diǎn)東西，而不至于像昨天晚上那樣談著見聞，你小子期期艾艾，腦袋空空不知從何說起。這一點(diǎn)你就不如你的那個子芋兄弟了。”他停了停，“老頭是為你好，怎么說你小子也算是我的徒弟嘛。”

　　云帆不以為然，道：“像積累經(jīng)驗(yàn)這種事情，急不來，也不是通過一堂課，聽聽您老人家的灌輸就能一蹴而就，轉(zhuǎn)身便成為博學(xué)之人的。這個我不急，老頭。不是我說你，你這么一做，剝奪了我們情感交流的權(quán)利，我十分不爽，要搞掂你的珍藏。還有啊，年青人的世界，您老人家懂不懂？”

　　鐘老頭迅速地將兩壇酒藏到一邊，知道不能再撥弄云帆的火性，要不然剛到手的酒可能不保。雖然這小子酒量一般，喝不下多少，可對于一個懂酒的人來說，最怕的就是遇上不懂酒的家伙，糟蹋了好東西，這是一種罪過呀。

　　“怎么不懂，小子，別以為老頭跟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就一定有代溝，這樣想你就錯了。老頭我混吃的日子里那一天不是保持著對新生事物的熱情，從接觸的人和事來看，我保持住跟上這個社會的節(jié)奏，不被落下，從未脫節(jié)，老頭也不容易呀。這些你看到了嗎？”老頭子故意的，肯定是，他裝出一副苦瓜臉來，要云帆認(rèn)清楚謀生之不易，他從來都是一個生命不息，奮斗不已的可愛的可尊敬的老頭子，和像云帆這樣的年輕人交流絕對沒有問題。

　　“是嗎？”云帆好笑得道，“行了，老頭，我舍身陪你就是了。我向你保證，在車上就聽您的話，不上子芋兄弟的車，就呆在這里。”末了他搖了搖老頭子的手，請求著，“不知道這一位老人家對小子這種尊老的態(tài)度還滿不滿意呢？”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要討老人家的歡喜，不是甜言蜜語糖衣炮彈一哄而上這么簡單，還要講究時機(jī)，講究適度，該服軟時服軟，不該服軟時也要沉默，隨時準(zhǔn)備服軟，只為博取鐘老頭的燦爛一笑。

　　“這還差不多。”老頭子絕對是一個資深演員，聞言矜持笑笑，這種笑容很容易叫人認(rèn)可，如此說來，就算他是一個演員，也是正派的角色。許久未動用過的棍子也在車上，被他抽了出來，豎立在云帆面前，道：“才一個月的時間，小子你看，不去使用的棍子，都差一點(diǎn)要長毛了，真叫人懷念呀，當(dāng)日寧城，當(dāng)日鐵公雞。”

　　云帆點(diǎn)頭稱是，寧城之中，要說印象深刻，模型另類的家伙，可能真的非鐵公雞莫屬。時至今日云帆還不知道此人的名姓，于是問道：“老頭，話說我好像連這個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聽你說過他在宋莊有大片的田地，此人應(yīng)該是宋莊人吧？”

　　鐘老頭答道：“嗯，確實(shí)是的。這老小子就叫宋紳，名字取得倒不錯，可是人品不敢恭維。上一次給我們送吃的那個漢子就在他手底下工作，聽他說頗吃過鐵公雞的虧，這大概不假的，連這么老實(shí)的人都不放過，老子對他毫無好感。算了，不談他”

　　車子跑出天堂鎮(zhèn)，往北邊的河口而去。云帆和鐘老頭談笑之間，沉默著的馬車夫已穩(wěn)穩(wěn)地駛出了一段路程。將釘銷上好，對付了早飯以后，他的精神狀態(tài)非常的好，不比昨日，出行之時出了點(diǎn)小問題，影響了他的發(fā)揮。昨晚沾著老頭子的光，喝了些五加皮，飽吃一頓，自晚到今早，越加煥發(fā)力量的雙手穩(wěn)穩(wěn)的指揮著馬匹往前，再一次證明他的身體是不錯的。穿過了一片小樹林，跟在后面的趙子芋的馬車亦一路尾隨，其車夫經(jīng)驗(yàn)可比前車之駕駛?cè)耍�不過上車之時似乎有意遮著臉，云帆沒去注意，所以不知道其人如何，想來應(yīng)是子芋兄弟信得過之人罷。云帆抽空往后面看了看，保持著一定距離的后車跟著自己馬車的節(jié)奏，不過離的三五丈遠(yuǎn)而已。

　　兩車速度同時慢了一拍，似乎商量好的一樣。云帆欲將目光收回來時，后車窗口里伸出了一張臉，是趙子芋無聊之中想偷偷望望前面，不意見到云帆呆呆的眼光，他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云帆捕捉到了驚艷之彩，這叫他驚訝的同時也困惑。一張少年的笑臉，何至于會叫他生出這樣的感覺來呢？費(fèi)解。他急忙擠出手來，向著后面揮舞一下。他沒有喊話，因喊一句話隨風(fēng)或能到達(dá)后方，卻沒有手勢來的直接，來的快。

　　馬匹拉車跑動會累，人也一樣，所以需要停下來休息一陣。云帆一下車便往后面而去，到了馬車門前時，趙子芋及其跟班也跳了下來。

　　“大哥，要不要喝水？”趙子芋從跟班小蠻手里接過水囊，要遞過去給云帆，此時他臉蛋透紅，應(yīng)該是天氣原因，云帆猜測。他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剛喝過，你自己喝吧，兄弟。”剛才馬車上的那一張笑臉?biāo)坪跽娴娜肓怂�的腦袋，直到此時還不愿散開，可能真的要生根了，云帆搖搖腦袋，他的往回望，被一支弓箭射中了腦袋，想在短時間之內(nèi)清空后遺影響，怕是辦不到的，這讓他更加懷疑眼前的這一位兄弟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裝的，要不然怎么好幾次都顯露出一種陰柔之美呢。

　　話說完云帆再次偷偷的打量著趙子芋，像或不像，卻是一時難以判斷。接著兩人到了樹蔭之處，發(fā)現(xiàn)路旁有一個供旅人避雨的涼亭，便將腳步挪動，進(jìn)了亭子。老頭子也緊跟其后，大大咧咧地跨了進(jìn)來，道：“小子，跑這么快干嘛？”

　　“熱呀，老頭。”云帆笑著回答，馬車一停他便不顧鐘老頭自己先到了后方，根本不去想還要侯一侯他的問題。除去天氣的原因，也有腦子里的那張臉的緣故，可以說腳步不大受控制，帶著現(xiàn)在的困惑，未能揮去，接著到了涼亭，說起來很有點(diǎn)迷糊的色彩。

　　趙子芋自是禮貌的跟鐘老頭打個招呼，他是長輩，昨日也從云帆口里知道算是云帆的師傅。無論是愛屋及烏也好，或者純粹的禮貌性也罷，基本上的禮貌都是需要做好的。說到昨日與云帆的晚飯時候的聊天，他初步確認(rèn)了云帆的呆性。兩個人的交流，在趙子芋而言，云帆是一個聽眾，比起他這個出門算少，經(jīng)歷一般的人還不如，不過云帆認(rèn)真聽講的表情近似于私塾學(xué)堂里正經(jīng)聽講的小孩子，如此一來叫他有了授課的興致，時不時要捉弄他一番，導(dǎo)致可憐的家伙因了興奮，昨晚很晚才能睡著。今早看到他的黑眼圈，他大樂了，現(xiàn)在坐在涼亭里，有鐘老頭這個長輩在，云帆的子芋兄弟不敢太放肆，畢恭畢敬地坐著，安安靜靜乘涼。

　　云帆不知道自己在趙子芋的心里已被劃到呆子的行列，要不然他必須得為自己平反。他確實(shí)是一個平凡的人，但聰明程度不低，不會是近于帶著呆性的那個行列之一員。平庸不等于做不出不平凡的事情，就如老頭子偶爾出彩一下，在他看來，自己也能辦得到。

　　云帆在車動之前要拉著趙子芋到路的另一邊半人高的綠綠的野草叢后方便，被對方笑著拒絕了，這一次他臉蛋更紅，不過我們的當(dāng)事人沒去注意。云帆急匆匆的到了草叢后面再輕松地出來，在水溝里洗了把臉，然后跳上馬車。走在大道上，云帆差不多要將其他的偶爾遇到的行人自動忽略，他的眼里只剩下兩輛馬車，其一是自己所坐，另一輛是后面的他的新相熟的兄弟所有。一把涼水可以沖洗汗水，沖走可見到的灰塵，但不能沖走他于無意之間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藏了起來的疑惑。

　　上午陽光不錯，卻苦了行人，包括云帆在內(nèi)，躲在馬車內(nèi)如果少去車行時吹進(jìn)來的風(fēng)，故作的瀟灑便成不了真實(shí)的瀟灑，天熱之下，不談風(fēng)月，雖然他的馬車一向都有雨篷。

　　中午時分云帆他們照例停下車來，要解決肚子問題。與趙子芋坐在一起，啃吃著干糧，這一次路過天堂并不像從三潭出來時那樣，能搜索到特產(chǎn)，所以打開食盒，里面躺著些街上購買到的饅頭包子。這些可能對于早餐而言是足夠的，而這是午飯時候，將就著吃，云帆不得不重溫了破廟里的日子，需要喝一口水吃一口饅頭方感覺順暢一些。

　　“子芋，我們要去寧城，你們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到那個地方逛一逛嗎？”云帆問道。

　　“云帆大哥，我也想跟著你們?nèi)パ健２贿^到了河口，還得過河，到對面的白縣一趟，可能要花幾天時間，你們要趕路，就等不及羅。”趙子芋也很想和云帆一道，到他未去過的地方走一走，路上有伴，而且還談得來，這是難得的。

　　云帆一臉惋惜，他知道今日到得河口，明日就要分別。相識不到一天的朋友就匆匆離去，他很舍不得，心有留戀是很正常的。云帆想了想，問道：“那以后如果我要來找你玩，怎么才能見得到你？”

　　趙子芋取出一塊令牌模樣的小玉佩，遞到云帆手里，笑著道：“大哥，到白縣以后短時間之內(nèi)我可能不會再下章州了，你拿著這一樣?xùn)|西，改日到了京城，于小南門附近的沙溪巷找到南嘉茶行，便可以找到我的。”

　　云帆拿著玉佩，粗略地看了一下，便收了起來。他知道子芋兄弟家在金陵，也就是大越朝的都城，是為京城。云帆曾設(shè)想過很多遍自己日后需往京城一趟，要趁著年少，好好見識一番，會是在怎樣的情況之下出行的，雖然他覺得自己往彼不需要什么理由，得便了可行就去，沒想到今日得到這個信物，因相識子芋的緣故，倒是多了一個正式的理由，就是訪一訪趙子芋。情已系之，想來心里多了些期待，應(yīng)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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