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潭水里出來，我有衣服蔽體，貓臉卻是一身光溜溜的。

　　“白神仙，我的衣服呢？”貓臉浸在水中只露出腦袋在水面上，一張平整光潔的小臉此時皺成了包子，仰頭質問我。

　　我不看他，裝作沒聽見，扭過頭看山看樹看月亮。

　　“白神仙，你把我的衣服怎么了？”貓臉再問，這次語氣里帶著不滿和氣憤。

　　我再看山看水看月亮：“你、你那衣服太臟了，還破成那樣，不能穿了。”

　　“所以你把我的衣服扔了？”

　　“不不，沒扔。”我掏掏耳朵，怎么耳朵里好像還有水沒有擦干呢。

　　“那我的衣服呢？”貓臉又問。

　　額，我能跟他說我把他的衣服“魂飛魄散”了嗎。那衣服破也就罷了，味兒實在太大，我難以忍受，看到就影響心情，于是捏了個訣，把那衣服碎成灰，讓夜風吹散，讓它徹底消失了。

　　“沒有衣服我穿什么？”貓臉急了，不知是情緒太過激動還是怎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看向貓臉，見他雙手抱肩不停的打著顫。一陣夜風吹來，涼意十足，我下意識的拉了拉披在身上沒來的及穿好的外袍。

　　“白神仙，我冷，我要出去。”貓臉道，語氣軟了許多，帶著懇求。

　　“哦，那你出來吧，我不看你。”我背過身去。

　　“不是，不是要你背過身，我要你過來。”

　　啊？

　　“白神仙，你快過來，我要冷死了！”貓臉急道，聲音哆嗦的更厲害了。

　　我很想回一句“這不太好吧”，想了想又覺得真的這么回了才是真的“不太好”。我一時間腦袋里亂哄哄的，一會兒想到南止星君可能有斷袖之癖，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小人之心思想齷齪，一會兒又清醒過來。

　　貓臉不過是個孩子，就算他是南止星君的轉世，他也不記得他是南止星君了，他現在和南止星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除了元神共通，別的毫無關系。

　　理好思緒后，我轉過身，坦蕩蕩的向水潭邊走去，靠近貓臉。

　　貓臉見我來了，放下抱著雙臂的手，慢慢浮出水面，小身板仍止不住的發抖。

　　“白神仙，你再過來些。”

　　我已經站在水潭邊緣，再近前就踏進水里了，果斷搖搖頭：“我不動了，你自己過來。”

　　貓臉噘噘嘴，皺起眉頭，有些不滿，但還是行動了，從水潭里出來，身體一暴露在水面上，便抱住肩膀小跑著向我撲過來。

　　貓臉的行動很快，在我沒反應過來時已經鉆到我的衣袍下。貓臉撲過來的動作猛，又撲的突然，我毫無防備，險些沒站穩腳。

　　“白神仙，可凍死我了。”

　　貓臉的小細胳膊緊抱著我的腰，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在哆嗦。我低頭看貓臉，只看到他埋在我腰間的小腦袋，我的外袍將他的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我這才明白，貓臉喊我靠近是這個意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也升起一絲尷尬。果然是我小人之心，想歪了。

　　貓臉的頭發濕漉漉的掛著水滴，在清冷的月光下飄散著縷縷白霧。

　　現在人間幾月天？竟這么冷了嗎？

　　我抬手摸了摸貓臉的腦袋，剛觸手的感覺是冰涼，再感覺便是暖熱。

　　“這么冷嗎？”我懷疑道。

　　貓臉仰著頭看我，帶著不滿的情緒：“你進去試試就知道了。”

　　“我進去了啊，沒覺得冷。”

　　“那是因為你是神仙，而我是凡人。”貓臉哼了一聲，不再理會我，把頭更深的埋到我腰間。

　　我不想自討沒趣，也不再說話，心里想著要不要把他推開，該怎么推開才顯得自然又不讓他覺得我是有什么想法，討厭他。

　　“白神仙，你把我帶到這里做什么？”沉默了一會兒，貓臉突然又開口。

　　“不是很明顯嗎？帶你來洗澡啊。”我隨口回道，也沒想太多，實話實說。

　　貓臉再抬起頭，這一次仰頭看我的目光很不自在，臉頰紅通通的，紅暈蔓延到脖子根，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誠實讓貓臉自尊心受挫。

　　“不是我不洗澡，我也想洗的，我也想有衣服可換。”貓臉低聲道，這讓我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貓臉大概已經從寒冷中緩過來，身體不再哆嗦了，腦袋也不再冒白霧，因為已經我用法術幫他把頭發弄干。

　　“先穿著它吧，我去把你的衣服找回來。”我脫下披在肩頭的外袍，蹲下身仔細裹在貓臉身上，順便揉了揉他的腦袋，捏了把他的小臉。我捏凌慶子的小肉臉捏慣了，貓臉的臉消瘦，沒什么肉，不過捏著倒還趁手。

　　“你既然扔了就別找了……”貓臉頓了頓，“天這么黑，肯定找不回來了。”

　　“找不回來我就賠你一身。”我說著站起身，轉身就向樹林深處走去。

　　已經變成灰隨風消散的東西怎么可能再找的回來，這不過是我的借口，可我畢竟是毀了貓臉的衣服，還是在沒得到他允許情況下，所以我要還他一身，不僅要還，還要好好還一套新的，不過能不能做到我也不能保證，只能盡量一試。

　　我在林子里找了幾棵樹皮看著厚實，紋理清晰分明，個頭粗壯的大樹，自上面分別取了一些樹皮，又在草地里翻找出一些花花草草，差不多找齊所需東西后，選了一處月色不錯的寬敞地兒，就地放好材料，準備大展身手試上一試。

　　貓臉一直跟在我身后，雖帶著滿臉好奇卻不曾問我什么，只安靜的跟著我，我不必費心跟他解釋我要做的事情，這讓我很滿意。

　　我憑著感覺和在云織宮看到過的織女制衣過程催動法術處理地上的材料，從樹皮里抽絲捻線，取草藥汁將浸潤捻線，再以野花汁潤色……看著一件暗紫色短衫漸漸完整的呈現在眼前，我自己都驚訝了，我竟真的做出了一件衣服！

　　貓臉更為驚異，看著我，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

　　我心中得意，趁著勁兒頭再做出一件下衣，這一次更為順利。

　　“白神仙，這是給我的嗎？”貓臉伸出雙手接下落在他面前的一套新衣，一臉難以置信。

　　“不然呢。”我道，得意的仰起下巴，視線放在頭頂的月亮上。

　　“白神仙，你是第二個給我做衣服的人。”貓臉道。

　　“哦？第一個給你做衣服的是誰？”我好奇。

　　“我娘親。”貓臉輕聲回，臉上沒有悲傷，而是帶著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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