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蛇群
從那茶館出來再次上路,便是一路的沉悶。云萱時而打量窗外景致,時而閉目養神,時而拿出本醫書細細翻看。楚觀云縱有攀話,她也只是少言片語,不談其他。對那茶館之事,亦不再提及。
楚觀云倒也斯文儒雅,一路自討了沒趣也不氣惱,始終噙著笑,琢磨不出心下所思。云萱也懶得揣度,兀自捧本醫書擋住臉面!
清水鎮的下一鎮名喚黑水鎮,兩鎮之間隔著一片群山,官道打山下而過,日暮時分,寒鴉歸巢,楚觀云一行的馬車終于穿過密林,到達那群山入口的地界。
山腳下的雜草叢中,立著一塊斑駁的石碑,上面刻著幾個大字:黑峰山。
楚觀云微掀車簾,朝著前面端坐駕車的陳姓車夫叮囑了幾句,大意便是讓他們小心謹慎,這一帶是管道必通之地,卻又因群山密布,常有攔路打劫的匪賊出沒!官府雖加派了巡邏的官兵維護這帶的安平,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游走的匪賊卻依舊四處作亂。
那陳姓車夫領了命,記在心內,也不多言。
楚觀云撂下車簾,卻見云萱醫書擱在腿上,一雙眼睛正帶著嘲諷的盯著自己,他莞爾一笑,打趣道:“怎這般打量楚某?”
“陳大哥和張大哥都是身手不錯之人,加之楚公子那深藏不露的身手,和無可救藥的睿智,豈會將這些個毛賊囊入眼角?”其實云萱心下極想說的是,依楚觀云那陰辣的手段和神出鬼沒的身手,即使遇上燒殺搶掠的匪賊,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大不了來個黑吃黑,對他而言還不是小菜一碟!
楚觀云俊眼微瞇,微微側首,笑道:“小云兄弟這番話,楚某可以理解成對我的褒獎么?”
云萱秀眉微揚,“隨你怎么理解。”
“楚某是商賈,走南闖北兇險莫測,招募些高手防身,也是情有可原。先前茶館之事,若非陳兄事先點撥,楚某只怕這會已遭惡人毒害,楚某死不足惜,只是連累了小云兄弟,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云萱淡淡一笑,見他又將話題引回,便不再做聲,心下卻冷笑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馬車一路前行,兩側的景致皆是山野秋光,約莫走到將近一半,馬兒突然傳來一聲驚惶的嘶鳴,似是受了驚嚇般,前蹄騰空,所幸駕車的張陳二人皆是身手不凡之輩,否則,這會早已掀翻了后面車廂。
“公子,快快下車。”陳姓車夫急急道,話音未落,便見一道白色聲音游龍般自車廂內躍出,是楚觀云還有他大手攜住的云萱。
楚觀云攜著云萱落在了一旁的大樹下,看著那停滯不前的馬兒,漲紅的雙眼中充斥著恐懼,不安分的蹄腳瘋了似的狠撅著身下的地面,飛揚的塵土迷花了眼,一聲聲嘶鳴劃破了這山野中的寂靜。盡管張陳二車夫正努力跟那兩匹馬兒周旋,試圖平息下它們的躁動,可結果卻并不如人愿。
楚觀云也不顧那躁動不安的馬兒,視線環顧四下,軒眉微擰,臉色卻無變化。
“這是怎么回事?”云萱輕問,馬兒性格憨厚溫和,這般異常的躁動必是有因。視線投向前方隱約可見的陡峭峽谷,云萱不禁眉眼輕擰。
楚觀云雙手背在身后,倒是氣定神閑,輕嗤道:“看來,我們又被人盯上了。”
“是山賊嗎?”一天時間,接連遭遇兩次暗算,云萱不免驚問。
楚觀云俯眼盯著云萱略有驚惶的臉,似笑非笑,反問道:“是不是山賊,小云兄弟當真不清?”
這人,說的什么話,敢情又將她給懷疑上了!
多疑,多疑也是一種病!
云萱皺了皺眉,有些慍怒,整了整,還是沒有著這個時刻發作,只是清聲道:“楚公子,請不要將你無可救藥的聰明用在揣度人心上,我,遠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復雜!”
楚觀云雙臂抱肩,唇角勾勒起一絲冷笑,反問道:“是嗎?你有沒有那般復雜,楚某又有沒有那般多心,等會便能見分曉了。”
“你……”云萱氣結,欲再跟他爭辯幾句,無奈就在此時,路兩旁的山林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由遠及近,
眾人的視線投向那聲音的來處,山路兩側的樹林中,枯黃的雜草朝著兩邊分開,密密麻麻的蟒蛇如流水般自四面八方游聚了來,月亮已經緩緩升起,蛇鱗在月光下泛著淡淡寒光,眨眼的功夫,他們便陷入了那蛇群的包圍圈中。
那些蛇在距他們一段距離的時候,突然有默契的停止了前行,盤在原地,吐著信子,警惕觀望,三角小眼中泛出的熒熒綠光,還不駭人!
張陳二車夫一手拽了馬韁,努力按壓著躁動成狂的馬兒,一面請示楚觀云下一步的動向。這二人面上雖有驚詫,卻并無慌張。
云萱怕蛇,此情此景讓她好生震撼,雖努力保持鎮定,但泛白的臉色卻出賣了她的心虛。腳下微微后退,抵上了身后的的樹干。
‘嗖!’一道白光從楚觀云指間飛出,徑直朝著云萱襲來來。云萱吃了一驚,來不及驚呼,便覺頸項間一陣冰涼滑膩,云萱身子一抖,一物自她肩上掉落。
俯眼去瞧,卻是一條周身布滿黃褐條紋的大蛇,在她腳邊痙攣不休,七寸的部位插著一根頭發絲粗細的銀針。
云萱從那蛇的頭型看是有毒之蛇,她驚吸了一口涼氣,不敢再待在那樹下,忙地跑到楚觀云的身側,后知后覺的道了謝。
那偷襲云萱的大蛇慘死楚觀云的銀針之下,顯然,如一記石子投入碧波,掀翻千層浪。
安靜戒備的蛇群目睹著自己的同類被殺害,頓時躁動起來,蛇群如流水涌向被包圍的四人二馬。
張陳二車夫面色微變,變戲法般從長靴下抽出利刃,朝那逼近的蛇群揮舞成風,寒光閃爍間,蛇群死傷遍地。
“公子,這蛇來的蹊蹺,必是有人暗中作祟!”陳姓車夫一邊沉著應戰,一邊急急稟報道。
“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這蛇越來越多了,眼下我們該怎么做?”張姓車夫也接過了話茬。
自始至終,楚觀云都是背手而立,微笑觀戰。聞這話,他淡眼掃了四下,唇邊勾起冷笑。突一把攬過云萱便腳尖輕點,縱身躍上近處一塊平坦高石。
“小云兄弟,楚某為你收驚,可好?”言畢,他也不理會下面那激戰的張陳二車夫,更不將眼前這緊要形勢放入眼中,卻是微笑著看向云萱,不待云萱表態,楚觀云手指早已取下腰間掛著的那桿碧玉洞簫,置于唇畔。
云萱站在他的身側,視線所到之處,皆是源源不絕的蛇族大軍,如敢死隊般,一波接著一波的沖擊,轉眼間地上的蛇尸已落了厚厚一層。
云萱下意識打了個寒蟬,心臟似要蹦出嗓子眼。
鱗片摩擦地面帶來的沙沙聲響不絕于耳,伴隨著馬兒歇斯底里的咆哮,月下的山腳官道,搖身一變竟成了激烈的修羅場。
就在這張陳二車夫跟那窮兇極惡的蛇群激戰的當下,高石上的楚觀云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墨絲在風中輕舞。
隨著他修長指間的輕捻,一曲清新的簫音自他唇畔流出,飄飄裊裊,宛若一道無形的繩索,環繞著在場所有的生靈。
又如清風徐回,將愜意的清爽帶給當下的生靈萬物。
初時,云萱并無心思聆聽那簫音,但隨著那簫音的漸進,云萱慌亂的心似是經了溫柔的觸摸,緩緩平和了下來。
月下那簫音如凈水般緩緩流淌而過,輕靈柔和,純澈空洞,所到之處,仿若時間在此停歇,一切的仇恨紛爭隨風而逝,一切都變得靜態而美好。
那兩匹歇斯底里的馬兒,竟不知何時停止了暴躁,安靜的立在那里,身后的尾巴輕輕甩動。就連那些前仆后繼,瘋狂廝殺的蛇群,似乎也被這簫音感染,竟也放緩了進攻的勢度,更有甚者已經棄戰退回了草叢,臥在草叢間,愜意的瞇起三角小眼。
云萱心下驚喜,轉首看向楚觀云,此時,月已升上中空,皎潔的月輝驅散了夜的黑。
楚觀云挺拔而立,夜風拂起他如墨的烏絲,他眉眼輕閉,面容溫和恬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憑那靈巧的手指在簫管間舞動。
潺潺簫音仿若看不見的輕紗淡淡的環繞著他,脈脈如流水淌過,云萱感覺到一種孤寂的憂傷自他的身上溢出。
月光圣潔,灑在他的周身,為他的孤寂憑添了一份清冷的朦朧。
這還是那個能微笑著殺人的惡魔嗎?云萱靜靜的凝望著他,真的驚愕了。
她甚至不敢開口,唯恐驚擾了他,一曲終了,楚觀云終于緩緩開雙眸,視線橫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俊眸間閃過一絲滿意。
面前的管道早已恢復了平靜,兩匹馬兒溫順的吃著路邊的野草,張陳二車夫站在那里,利刃早已收起,正一臉崇拜的仰望著高石上臨風而立的楚觀云。
“繼續趕路。”楚觀云淡淡道,收了簫管攜了云萱從高石上躍起,徑直朝著馬車廂的方向飛了去,唯有那滿地的蛇尸,方可證明先前的惡戰不是一場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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