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果然禽獸
“姑娘,這是哪來的?”
午后的竹園一片寧謐,正房右次間的主人臥室里,身著桃紅坎肩的春痕姐姐舉著一枚羊脂玉玦問自家主子。
容悅笑將起來:“這是你家姑娘和庾王妃的定情信物!
春痕聽得一頭霧水,容悅怕隔墻有耳,不敢詳細(xì)說明,只含糊道:“是庾王妃給的啦,她把我的碧玉釵拔去了!
這時水蓮花繡簾打起又放下,藍(lán)衣茜裙的夏荷一陣風(fēng)似地沖進(jìn)來,臉色不怎么好看,話語中帶著幾分厭煩:“大中午地跑來攪擾,告訴她姑娘要歇晌,死活不肯走,像根木樁似地杵在那,哪里是求人,分明是來給姑娘添堵的!
春痕沉下臉:“你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進(jìn)來這半天,既不給姑娘見禮,也不好好回事,只顧著發(fā)脾氣,這是誰家的禮數(shù)?”
夏荷斂衽蹲身:“是奴婢疏忽了,請姑娘恕罪!
容悅也覺得夏荷跳脫了一點,不如春痕穩(wěn)重,在床沿上坐了一會兒才出聲問:“到底是什么回事?”
夏荷稟道:“四姑娘鬧著要見姑娘,奴婢讓她先回去,等姑娘歇過午再來,她非要立在門口等。所幸這府里的主子們今兒都去了宮里,下人們一徑躲懶,沒幾個在外頭走動,要不然豈不難看?”
春痕瞪著她:“你既知難看,怎么還由著她耍賴?她臉皮再厚也厚不過你這只潑皮猴子!
“去,”夏荷笑啐了春痕一口,甩了甩手里的帕子說:“她愛站站夠,咱們姑娘要歇午,哪有功夫睬她?未出閣的女兒懷了個野種,虧她好意思出來見人!
春痕輕斥:“糊涂!姑娘都沒發(fā)話,幾時輪到你自作主張。”
容悅微微擰眉:“夏荷去準(zhǔn)備茶水點心,春痕你去叫她進(jìn)來。”
婚期漸近,穆遠(yuǎn)采取盯人戰(zhàn)術(shù),日日坐鎮(zhèn)竹園,容憐對他很是畏懼,心里再急也不敢輕易造訪,這會兒大概是聽說穆遠(yuǎn)沒陪著回來,才瞅準(zhǔn)時機(jī)執(zhí)意求見。
春痕得令,三步兩腳走到院門外,果見容憐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株芭蕉樹下,乳母陳嬤嬤似乎在勸她回去,聽見門響,陳嬤嬤迎上來陪著笑道:“春痕姑娘,你看這可怎么好?我們姑娘身子弱,實不能久站。”
春痕走過去扶住容憐的一只胳膊:“夏荷那蹄子聽了些閑言閑語,誤會了四姑娘,我們姑娘已經(jīng)罵過她了,四姑娘快隨奴婢進(jìn)去吧。我們姑娘本來歇下了,聽說四姑娘上門,趕著讓人準(zhǔn)備開胃點心,四姑娘這些日子在府里可住得慣?怎么看著清減了一些?”
容憐倒在春痕肩上嗚嗚地哭著,就像遇到了久別的親人,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春痕給幾個丫頭使眼色,她們也算機(jī)靈,一擁而上把容憐攙了進(jìn)去。
望著容憐紅腫的眼睛,容悅只有嘆氣的份,容憐的事,她跟穆遠(yuǎn)提過好幾次,那家伙總是言辭含混,態(tài)度敷衍,既不明確拒絕,也不爽快答允。就像他們的關(guān)系,若即若離,虛虛實實,永遠(yuǎn)也做不到坦誠相待。
“三姐姐,你真打算見死不救么?”容憐哀哀切切地問。
看著清場后空蕩蕩的客廳,容悅放下手里的玫瑰花茶,眼里劃過一絲譏嘲:“幸虧我是女人,不然人家聽了這話,還以為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造下的孽,所以我必須負(fù)責(zé)!
容憐咬住嘴唇:“三姐姐就要嫁給王爺,從來夫妻同體,王爺?shù)呢?zé)任,就是姐姐的責(zé)任!
“你的意思,這孩子是王爺經(jīng)手的?”
“是王爺安排的人手。”
“四妹妹,你的事,我盡力了,王爺不想管,誰都沒轍!闭f得那般理直氣壯,容悅聽得直搖頭,還以為她經(jīng)此打擊會清醒一點。
容憐跪下道:“求姐姐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幫妹妹這回,孩子已經(jīng)三個月了,眼看就到夏天,根本遮不住!
容悅耐心漸失,稍稍提高嗓音:“妹妹怎么就聽不懂我的話?不是我不幫,是我根本幫不了!我跟他提了不下四回,他一律敷衍過去,你叫我怎么辦?我只能懇求,不能強(qiáng)迫,這世上能強(qiáng)迫他的人還沒出生呢,妹妹若是不信邪,等下王爺回來了,妹妹自己試試?”
容憐哭出聲來:“妹妹也知道為難了姐姐,可除了姐姐,我真不知道還能找誰,若王爺不肯憐恤,妹妹只有死路一條!
“真的沒辦法了嗎?”容悅的笑容里盡是嘲諷:“正因為我顧念姐妹親情,才不愿把話說得那么透,妹妹不會以為姐姐真是傻子吧!
“三姐姐……”
“明知肚子里的孩子父不詳,一般的姑娘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yīng)是打掉,何況你身為世家千金,又有出身貴族的未婚夫,斷沒理由留下孽胎,就算你不知道怎么辦,你父母也會幫你處理掉。別告訴我失去了清白身不好嫁人,要掩蓋這一點,多的是辦法,為什么放著公爵之子不嫁,非要嫁給一個侍衛(wèi)?我不相信你沒感覺,當(dāng)時,不止一個侍衛(wèi)吧?”
容憐倉惶后退,臉白如紙。
容悅眼神微黯,果然是禽獸!換成任何一個人,她都不會這樣大膽假設(shè),可對方是穆遠(yuǎn),敢算計他的人,他絕不會手下留情,怎么殘酷怎么來。
撞到槍口上的容憐姑娘,不僅被迷jian,而且被輪jian了。
所以,不是穆遠(yuǎn)有意敷衍,而是只能敷衍,他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容悅之所以會想到這點,是因為穆遠(yuǎn)的態(tài)度。以穆遠(yuǎn)對她的殷勤,她開口求的事,只要穆遠(yuǎn)能幫得的,他一定會幫,他都支支吾吾了,說明這事很棘手。
按理,一個侯府小姐,嫁給一個侍衛(wèi),絕對是侍衛(wèi)賺了,哪怕這小姐婚前失貞。可問題是,小姐婚前失貞給數(shù)個男人,這些男人還是他的同事,若他再娶進(jìn)門,幾頂綠油油的帽子整日在眼前晃來晃去,誰受得了?
穆遠(yuǎn)的態(tài)度好理解了,容憐的請求就顯得荒誕,她是中了媚藥,不是中了麻藥,身體再亢奮,腦子是清醒的,也許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與她交歡的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難道完全沒感覺?如果真沒感覺,為何容悅問出那句話時,她一副被人發(fā)現(xiàn)重大秘密的驚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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