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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沈氏


  夏府廷園。

  尤如繡愣在廊前空看了許久,花圃中百艷群立,鶯鶯燕燕。她憶起百花仙子那本子唱腔,含了口氣哼念出聲,卻不成調。良久,身后男子迎上,攬上她后肩,音聲微痛:“繡繡,咱不說好了嗎?再不許心里壓什么不放。但凡出了什么事,我同你一起擔待。”

  她怔怔還了神,巧笑著回應:“明桓,我們什么時候能回滁州啊?正是木棉艷漣時。”

  “繡繡。”上桓輔只一捏下她軟肩,環了她坐下,“若想去豫園,我陪你。”

  尤如繡笑中有淚,眸光散得更遠,雙唇輕啟,出聲隱隱約約:“明桓,你說…她會不會死。”

  他是習慣了她明艷歡笑的模樣,從前并未自她眼中讀出一絲恍惚,今日卻是讀到了許多,不僅僅是恍惚,還有一種淡淡的哀傷。上桓輔不答,只由掌中攥緊了妻子的手。

  “會死吧。”口中已含糊不清,微微閉眼,覆上那層水霧漣漣。心中空蕩無物,貼上他的肩即靠上去。等待很漫長,亦辛苦…她一直堅信會有這么一天,而后再不知是否仍期待著……

  “繡繡。”上桓輔微一嘆,圈上她的肩,聲音低低的,輕溢而出,卻也格外沉穩,“我,同你在一起。”

  豫園沈園的扉門闔了又開,霧靄沉沉,高燭明掛,空氣中彌漫以血腥的氣息。外殿中相對而坐的二人幾近麻木。樓明傲干著嗓子看了眼面容僵硬的司徒遠,微扯上他袖子:“要不…你進去看看?!”

  將沈恩慈送回園子后,便直接請了溫步卿坐鎮關照,幾個時辰過去了,里里外外無一絲動靜,是死是活更沒了說法。等的人更是不敢喘大氣,唯有皺眉咬手指干候著。

  司徒遠轉了身子,暗自思索番,悶聲回道:“我進去…不合適。”

  門外楊歸正急急躥來,不分狀況即隨口嚷嚷起來:“主上,主母,喜事,大喜事!”但不知為何,皇上親旨命了大少爺歸府,看樣子是這罪不判了刑也不用了。如今人已到了院子口,他先是得了消息這才急急來傳。想來這也是園子里一出喜事了,全然未顧沈氏的狀況。

  “滾。”樓明傲倒想把這廝一腳喘出去,“外面跪著去,嘴張這么大就是不會言話。”

  楊歸倒也不敢再吱聲,只身后一個人影漫上,對著殿內雙親撩袍跪了下:“父親,母親,不孝兒子回來了。”淡灰胡褂長衫仍是一塵不染,神情淡定,言罷久久抬目迎向二人。

  樓明傲輕呼了口氣,生把那句阿彌托佛吞了下去。正欲開口,卻被身旁人挽住袖腕。司徒遠倒也恰時擺出了一臉嚴父的模樣,以示意了身側人,沉著回眸定上司徒一,甫一開口,頗有幾分威嚴:“嗯。跪著吧。”他心里明白,蒙此圣恩,切不可大喜,雖言是釋還歸家,但不知會否有些個風吹草動。

  司徒一微垂了頭,凝了好片刻不作聲,終是仰頭偏了內間一眼:“沈姨娘…情況可好?!”

  樓明傲手中繞轉了杯盞,一抬眸遞了個眼色:“等吧。”

  內間正有聲響,溫步卿幾步掀簾而出,身下月白長褂盡是斑斑血跡,手間更是,正接了璃兒遞上來的帕子拭著,掃了眾人一眼,斂聲道:“行醫至今,倒也是第一次碰上這等兇險。”眉中透不出往昔的瀟灑輕快,蘊著陰霾,而后將視線只落于司徒遠一身。沈君慈如今的處境實在不妙,胎兒正于腹中窒氣憋息,她自己的體臟又因服用鴆毒受損嚴重。強行產子,母必亡;若延遲母親毒發,或以各式解毒之法,便只能落死胎。

  司徒遠卻也真正平靜下來,四目相對,微一點頭:“只你盡力救則好。”

  溫步卿忽而一笑,頭偏向一處:“司徒遠,這么多年你還沒看清楚我是個什么人?!行醫救人,我的眼中就只放得下病人。無論喜惡,更不管她是誰。”他算不上仁醫圣手,卻也有自己的原則。

  “我言盡力,是要你在往日十分氣力上再盡三兩分。”司徒遠凝神看他,復又垂頭嘲笑自己勉強他人行不能之舉,嘆言出聲,“我知道了,你只去做吧,無論怎樣,我們都受著。”

  “她想見你,就是眼下。”溫步卿掙扎再三,終是隨了那女人的愿,將托付之言帶到。

  “你去吧。”不等司徒遠出聲質疑,樓明傲已噙了笑看過來,絕無往日譏諷刁鉆之意。一手甚以攥上他的,而后堅定了道,“或許是有心交待后事。不論如何,也是夫妻一場。”

  司徒遠反拍著她的手以示安撫,略一沉吟,淡然起身。

  那身影繞過屏風,淡在簾帷之下,竟是不見。樓明傲收回了隨上去的目光,垂眸間看了司徒一,終以推開玩弄于指尖的茶盞:“見到你回來,我很高興。”本是努力要言笑幾分,卻始終挑不起唇角,索性深抿了唇,“倒也受了不少苦。你父親要你跪,確是讓你知道這種錯絕不能再犯。不管是有心無心,并不是所有的責任你都扛得起。”

  司徒一隱有顫抖,只頭埋得低低的,雙肩不時聳起。死死咬唇間不吱一聲。樓明傲起身去扶他,無奈他怎般也不動,雙膝似著了鉛凝在地磚間。

  “母親,兒子錯了,您讓兒子就這么跪著吧。”他卻也起了后悔之心,只有心卻求不得后悔藥。甚以連彌補的機會都瞧不見影蹤,除了長跪不起,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

  樓明傲見奈何不了他,只一嘆氣又回到椅中擺弄杯碗茶盞,而后腳步聲重重浮上,斂眉望去,卻見尤如繡立在門端,一手支門,擋下堂外暮色。上桓輔由她身后緊上,只看著樓明傲一點頭:“繡繡說,她想見沈君慈。亦有話同你們解釋。”

  “繡繡?”樓明傲微顫了睫毛,只一輕喚,心中思量百轉千回,忽而又笑了番,“任誰都有這么多故事。”她原本以為總有那么些簡單的人簡單的活著,卻沒想到,活法都如出一轍,只是戴上了不同的面具。

  尤如繡徐徐進步,立身于眾人前,抱以無奈的笑意淡淡開口:“我在很久以前便是認識沈君慈的。那個時候,江陵侯癡迷詩文琴畫,常常邀以騷客名人于府中會聚,時而包下戲班子連場幾天幾夜的曲目。那個時候,我還是繡錦戲班的紅女旦,與我對戲的是當家小生似錦。”

  “如繡似錦。”樓明傲甫一笑,再無聲。

  “同門師兄似錦唱得最廣為人道的一幕便是攬著沈家千金私奔。”尤如繡沉沉闔目,腦中亦回放出當年同門兄妹唱那段杜麗娘的場面,他頭戴文生巾,身著褶衣,玉扇盈手,儒俊英灑。飽合圓順的唱腔,卻也是那一句“從今后把牡丹亭夢影雙描畫”生生奪了沈門大小姐的芳心,再以后花前月下,笙歌夜醉,幾度銷魂,私允終生。

  樓明傲卻也有幾分明白了,瞠目間最是詫:“是…是沈君慈?!”

  “那二人愛得醉生夢死,起了私逃之心,奔至沅江河畔,卻被家丁雙雙擒住。而后……”尤如繡一頓,轉了眸子凝著喝茶聽故事的人。

  “別告訴我又一出棒打鴛鴦,孔雀東南飛,這戲碼我聽得爛了。”一口涼茶但也能塞牙,鼓著腮幫子回應。

  “后來,師兄似錦因強淫之罪判以宮刑,不治而亡。”

  猛一個轉折,樓明傲似回應不及,怔然道:“他…強了誰?!那姓沈的?”

  “是她的一個丫頭,當年更是那小丫頭在堂前親手指認!”聲音一凝,似蘊著怒氣。舊景重現,那丫頭的嘴臉,于自己腦中永不會模糊。

  簡瀾兒正端著盥盆而出,立于簾后止不出發抖,尤如繡的話盡數入耳,眼眶猛得紅上。手中銀盆跌落,“砰”響中引得諸人回望。

  那簾帷漸漸由人撤下,樓明傲坐直了身子定看著木然發呆的簡瀾兒,貝齒間擠言:“倒是哪個丫頭?!”口中問著尤如繡,目光卻須臾不離那人。

  簡瀾兒緩身跪下,雙膝重落,周身再無顫抖,握緊沾濕的雙拳,那手中盡是自己主子的血:“是瀾兒。”

  “瀾兒。”樓明傲笑著咀嚼了二字,身子向后一仰,直看向高粱屋頂,滿殿明燈映得她眼酸,“我問你,又是哪一個瀾兒?!”

  “主母?!”簡瀾兒赫然仰頭,目中驚亂惶然,夾雜了些許的不可置信。

  “你簡瀾兒指認那小生為淫兇。”冷然一頓,眸光更冽,“卻是江瀾指使你這般做。”如果是這個答案,她卻也明白了沈君慈的意途,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倒不知是該恨她,還是可憐她,一忍再忍,一等再等,磨滅了自己的性子,求得…只是今日的一出悲劇!

  “江夫人說那是為主子好,一切皆是為了主子…..否則主子也不會有今日——”簡瀾兒匍匐在地,苦苦支撐著,當年那件事,她卻也不知道自己做對與否。只用這番話安慰自己,念叨的多了,便好像是真的一般。

  “有今日?!”樓明傲推案而起,忍不住想笑,聲音堵在喉嚨口,“是指今日哪般?!是她身居榮華名位,還是落得如此慘絕之狀?!簡瀾兒,你真是她的丫頭嗎?你…便是這樣伺候你家主子的?!可笑沈君慈放不下對江瀾的怨懟,卻放得過你。如若是我,你早不知該死過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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