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預(yù)兆
第四十九章預(yù)兆
樓明傲一出中宮,剛提了籠燈在手,卻借著光映出了候在宮口的小太監(jiān)。那是傳信兒的喬公公,望見自己,忙弓身迎上來,作了一揖忙道:“樓大人,可算見著您影了。王爺來來回回尋了好幾圈呢,正是急著呢,可好似夏府里出了事端,等不及便也匆匆走了。走時囑咐奴才給你捎信兒,要您別耽誤,直回夏府里。”
“夏府能出什么事?!”兀自揚(yáng)聲,連著嗓子都緊了。
“大人莫慌,似乎是孩子染了急癥。”
聽公公這么一說,樓明傲實(shí)站不住了,起了步子小奔到轎前,見轎子不夠快,一溜煙又躥到馬車上,吩咐了幾聲即往宮外馳去。
但不知是吃多了,還是馬車顛得太急,行至半路,便覺得頭暈?zāi)垦#笠还勺訍瀲I襲來。心里急著快快入府,便顧不了太多,忙從車座下的藥什箱子里翻出些治暈車的藥丸,連著服下幾粒,薄荷的清涼澆頭貫下,胸口舒暢不少。只氣力不得恢復(fù),怏怏的靠著一旁闔目歇息。待到馬車停穩(wěn)時,藥力襲上,暈眩倒也減下幾分。由著候在府外的下人扶下車,匆忙間問了情況,才知是小允染了傷風(fēng),正發(fā)熱惡寒著。
邁入內(nèi)間時,見司徒遠(yuǎn)守在塌前,只身子沖內(nèi),她也看不出他臉上端著什么表情,只由滿屋子氣息來猜測,某人正寒著……視線及上孩子,見小允緊闔著雙目,似難受得緊。忙以疾步迎上,繞到床榻另一端坐下,手覆上兒子滾燙的額間,驚得低呼了一聲:“怎么燒得這樣燙手。”
“去哪了?!”猛一聲由身側(cè)漫上。司徒遠(yuǎn)這半月間本就心緒不暢,朝里朝外,府里院里,盡是他操不完的心。如今一個兒子在宗人府押著不知狀況如何,從來放在心上頗為在意的小兒子又染了病,這等瑣碎繁亂但都一股腦子涌了來,叫他如何擔(dān)待。碰巧二人還忙到一處去了,樓明傲連著三日泡在戶部理賬不歸,今天去尋又未尋到人影,一時間,惱意襲上,出聲不怒自威。
這一聲太寒,聽得她只一哆嗦,這才對上身側(cè)端坐之人。見他眉眼間怒意縈繞,黑壓壓的一片實(shí)看不清瞳孔顏色。自己心里亦憋火,朝上費(fèi)力做不討好話的辛苦,家里孩子病,換誰誰不急。偏好像就他知道惱,她自己心下安穩(wěn)似的。手下微僵,皺眉下意識了道:“你冷個什么?!見天冷個臉給誰看。”誰見他這一副臭臉誰也煩。二人都撞上槍口上,往時還能有一人克制調(diào)解著氣氛,如今倒都甩了臉色給對方。
司徒遠(yuǎn)但沒想到她能拿話噎自己,平日習(xí)慣了她隨便言兩句好話應(yīng)付,本就是想著她能服個軟,好言個三兩句,踏踏實(shí)實(shí)在孩子身邊照應(yīng)兩天便也罷了。如今卻也是一本正經(jīng)的杠上了。心里由憋火到挫火,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聲音更冷:“我問你去哪了?!”
“宮里!”撂下兩字,干脆利落。
“你——”雙眼蘊(yùn)了驟色,薄唇直抿,緊蹙額頭,“云陽殿說不見你復(fù)旨,戶部也說你午晌后就沒影兒了。”好半天憋出這話,頭緊得生疼。
她倒也沒想到他會找得這般細(xì),似乎是上上下下皆尋了一遍,立時有些理虧,但也不方便把下午的事三言兩語解釋開,索性裝啞巴悶頭不理人,全然未聽見般只顧著來回給小允換冷帕子。
司徒遠(yuǎn)竟也不再問了,沉著氣坐在一旁,袖籠攥得緊緊的。時不時瞥上她幾眼,只想著大半個月來,二人忙各自那一爛攤子事故。夜里回房時不是她晚,就是他遲,總也沒個默契。有時起了興便也草草行個房事,沒興致倒是樂了清閑,二人直接倒頭就睡。晨起時,又一個個忙著更衣用膳上朝,連同車入宮的路上都是端著各自折子琢磨,交流幾乎也就是沒有。一日兩日倒還過得去,時間久了,反倒覺得感覺不似從前。人還是那個,卻總覺得疏離了。他承認(rèn),司徒一事端之后,自己情緒一直不佳。心里盼著她能扮好賢淑嬌妻的模樣,卻不想她整個一巾幗女杰,只顧著朝廷之事,卻也淡了身后一大家子。
沉默了半晌,終是樓明傲理虛先出了聲,緩言道:“溫步卿可是來了?!”
司徒遠(yuǎn)本還琢磨著要不要回她,只她剛一出聲,便也沒出息的隨著道:“他家老二亦是病了,我便沒吱應(yīng)他。只請了太醫(yī)來診看。開了副桂枝芍藥湯劑,正讓醉兒煎著。”
什么時候念起了“醉兒”,這一聲聽得尤為堵心,樓明傲好不容易軟下的語氣復(fù)又強(qiáng)硬起來:“她怎么來了?!”
司徒遠(yuǎn)一抬眼,聲色不動:“她怎么不能來,倒也是我的丫頭不是?!”
樓明傲實(shí)不知他是不是有心氣自己,若是真存了這份心,卻也目的達(dá)到了。眼下真被撩了火氣,面上一冷,不留情面道:“你的丫頭。那好啊。這是我家府上,勞爺領(lǐng)著你丫頭走吧。”
司徒遠(yuǎn)愣看著她,只覺得這女人火氣卻是越來越大了。只一句話的效力,便也能點(diǎn)燃爆發(fā)了去。
“不送。”這一回再加上二字,真是頭也不回。
正沉默對峙間,倪悠醉端了藥膳于簾外輕輕一咳。簾內(nèi)二人皆有所收斂,目光各自散開,只司徒遠(yuǎn)輕咳了咳,喚了聲“進(jìn)。”
倪悠醉倒也面色平靜,端了滾著熱氣不散的湯碗穩(wěn)步迎上,見了二人皆是一禮,于另一處放下藥盞。
樓明傲從頭到位竟未看她一眼,身子不動。良久,終聽身后之人出了聲:“你守會便也歇了吧。我今兒不吵你,去書房住一宿便好。”
仍是不吱聲,這府里有的是屋子和女人,他但想睡哪抱誰不都一樣?!
司徒遠(yuǎn)見她不肯回聲,只得悶聲轉(zhuǎn)身,步了幾步,余光掠到盡露尷尬的倪悠醉,淡淡道:“醉兒,凈個手去書房里給我研磨。”這一聲不重不輕,卻怎么聽怎么別扭。
倪悠醉得了令,忙一蹲身隨著退下。司徒遠(yuǎn)最后凝了榻前女人一眼,終以輕嘆一聲,轉(zhuǎn)身掀簾而出。
樓明傲全然沒了情緒,只淡然喂了兒子服藥,自己守在床前不到半刻卻又昏昏欲睡了,正迷糊間聽到母親的聲音襲上——“困了就去睡,這么撐著不行。”
稍作清醒,第一個反應(yīng)即是去摸孩子額頭,冷汗退下后倒也不如之前那番燙手,料想那湯劑還是多少起了效應(yīng),這才舒了眉頭。
轉(zhuǎn)身間正對上母親的憂色。
“這好幾日不見,見了就吵?”夏夫人倒也是個耳聰目明的,給孫子探夜一路上聽下人言姑爺先回了書房,便也知道這夫妻倆又是折騰起來了。如今見女兒一臉默認(rèn)的沉寂,更是清除明白了。
“唉。”嘆了一聲,即拉上樓明傲的一只腕子臨著坐下,滿心要將幾十年的賢妻心經(jīng)一吐為快,“夫妻做了十年后,但不是能像從前那般玩鬧著相處了。從前他那是新奇,再就來迷戀。你怎么鬧著,他都覺得是個趣。如今老夫老妻了,你再鬧起來,心情好便當(dāng)樂子看,心情不好就是煩了。你要再緊著自己薄了他,他心里更是會多想的。男人啊,那副臉皮,多少還是要的。”這一襲話,卻也掏心掏肺,做女人做到如此明白,卻也是幾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熬出來的。
“母親,您也別愁。”樓明傲倒也淡定,似是拿捏在手,全然不慌,“他那就是個欠哄欠治的。什么時候我清閑下來了,不消一時便是能調(diào)解的。眼下,我真抽不出那么多心思放他身上。”心里自是清楚明白母親的話,多年來對他的薄,她亦不是不知,卻覺得人生于自己總沒有一刻是能松下口氣的。感情,是以要時間經(jīng)營,只是太過紛繁復(fù)雜,她卻無力了。
“等那時怕是耽誤了好多事吧。”夏夫人一指戳上她額頭,“那小丫頭不是跟著他入了書房嗎?!那是個什么意思你還不知道?!等她肚子大起來,就讓你知道什么是來得及什么是來不及了。”她人老,眼卻沒花,只看一眼便也知道那小丫頭揣著什么心思,那絕不是普通丫頭——心,實(shí)要比天高。
樓明傲何嘗不知那倪悠醉的不俗,只那是他的丫頭,她又能怎般?!她至今日都不敢親口問及他倒是碰了那丫頭沒有。這么多年,卻是有無數(shù)次機(jī)會。她不敢想,索性便也不問,寧愿堅(jiān)持著相信二字。
雖說平日里盡見她裝大尾巴狼在那叫喧著要司徒遠(yuǎn)潔身自好,只心底還是多少清楚的——這種事情,但凡發(fā)生了,便也只得忍下。面子上放出那些張揚(yáng)的言語是一出,現(xiàn)實(shí)又是一出。就像司徒一的事,她再不想相信,卻也是接受了,而且本就沒得選擇。
“他要是哪天真惹得我受不住了,我便休嘛。”話里依是灑脫不在意,她一心要做的便是這般隨性,再不想以繁文縟節(jié)所累。你若無心我便休,青山只認(rèn)白云儔。
“你啊,竟說些大話。”夏夫人實(shí)在明白她的性子,搖了頭,嘆得無奈。
“管他大的小的,話嘛,就是要說的。”隨即裝出一臉潑皮無賴的模樣,一笑而過。
夏夫人看得她愣了愣,移了視線至她腹間,惋惜道:“若這時能有個孩子,便好了。”來個孩子,這二人倒也安穩(wěn)下來不再折騰了……
偶系個誠信的人,諤諤,那番外兩篇也沒忘呢,結(jié)文后精耕細(xì)作……那啥,這一章只是個過渡,千萬不要跟虐連系在一起哦。小遠(yuǎn)同志真金不怕火煉嘛。之所以會有感情的小波動,是因?yàn)樾∷X得二人一路這么甜蜜是不現(xiàn)實(shí)的,過日子卻是個很現(xiàn)實(shí)的事,總有摩擦和不理解,爭吵更是感情的潤滑劑。不爭吵的夫妻反倒有走不長的跡象…兩個人只有各自調(diào)整,適應(yīng)了彼此的步調(diào)才能走得更遠(yuǎn),只一個人一味隨著另一個人會很累,累了就走不快走不久了……至于,這一章名預(yù)兆,是啥預(yù)兆,大家看著猜吧,偶覺得偶寫得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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