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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情敵變知己


  樓明傲瞟了里屋的方向,回神道:“哪一個?!”

  這話直讓溫步卿起了心思把她扔到祠堂口去入豬籠,扇子一揚擋了額前的日頭:“彥彥。”

  “彥彥也是你叫得?!”不無好氣地回上他,順手抽下他的扇子甩了開給自己搖著,這時候她正躁著,睨了一眼里間的方向,冷哼了道:“里面打起了沒?他二人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溫步卿亦隨著張望了,點著頭附和:“這情敵見面……難免是要格外臉紅的。”

  內室中的兩個男子,一個素衣長袍,另一個華衣緞服。素衣男子劍眉冷眸,薄唇緊抿,此刻正執著的盯著杯里飄浮著的茶葉沫,華衣男人概說了什么,皆未入耳。

  彥慕今兒穿了一身紫底錦面的華衣長衫,卻也是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大有貴公子的氣派。無論是眼底還是唇邊都沾了酒意,只手邊的茶滿了一杯又一杯,話不斷:“永逸二年雪落的比往年早,深秋還不過就飄了那么點小雪,那時她還穿的單薄,被譴了去給凌霄樓的名角兒買番薯,冰天雪地的就看那小身影在攤位前冷得發抖。”

  “咳。”司徒不經意的輕咳了聲,喝了口茶,聲音淡淡的,“這一段,你講了。”

  彥慕揚了眉毛,有些慌張:“講了?!”

  “一進屋的時候便是這段。”說著握了拳在唇邊,“初遇。”

  “是!是!”彥慕猛一點頭,“講了初遇這段,翻過去,下一段。下一段——石門橋再遇,向她討了名字。”

  “過了石門橋,是凌霄樓里當眾給她解圍。”司徒微蹙了眉頭,他也是知道彥慕是喝得多了,盡是將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翻來覆去的念道。

  彥慕聞言怔住了,似那些往事又翻滾著現于眼前,喉嚨一哽,話語不清:“她沒有叛我,不信她的人是我。”

  這一句倒是先前并未提及的,聽得司徒也忍不住回了目光,見他手里的茶盡了,忍不住重新滿上,微攥了拳,輕描淡寫道:“她是個實心眼的人,愛了誰,便是不顧一切的付出,不在乎她自己得到了多少。她看著自己于你身邊是臟了你,便拚了命要洗干凈自己。死,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亦是最笨的。”

  彥慕于這一番言語中掙扎著抬了目,眼底閃爍著褶褶的光華:“我從前還道她是同我這一世修緣分來的,沒想…是有緣無分。這人啊,一揮袖子就是走得干凈。天底下難道說真有邁不過去的檻嗎?什么不能一起努力解決,我想不通,不通了就責難自己,問自己是哪一點做不好,讓她不敢信我,不敢同我說穿自己的苦。虧我還暗地里查了那么多,查她的身世,尋根摸底知道了她年少時鑄下的大錯,這些我都知道,怕觸了她的傷疤甚至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半個字。我等著她何時同我敞開胸襟,讓我一并分擔她的罪,咀嚼她的苦,安撫她的不安。我以為我去了一遭,便能等到這一切……我真是,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廢物。”

  司徒淡淡的看了他,本想搖頭嘆息,卻忍住了,偏頭瞅向了外間,目光直落外間大看熱鬧的樓明傲,那女人還真是一臉無關己事的悠哉。

  “這天下美好的女人很多,偏再沒有她了,縱是容貌一模一樣又如何。”彥慕亦轉眸淡淡飄向了院落中的影子。司徒暗道彥慕來了大半個上午,只這一句話說得大快人心,不由得隨著點頭。

  彥慕淺淺笑著,笑意倦倦的,收了眸子從袖子里端出了那支鐲子,緊緊攥了于手中,眼中柔意頓顯,連著聲音都是柔柔的:“她連字都寫得歪歪扭扭,而后還臨著我給她送去的帖子用心練著,也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那是我的字帖;她泡得茶不得精髓,胭脂也擦不好,琴更是不敢碰一個音。難怪她在凌霄樓做了那么久還是不受待見;不論是名門閨秀,還是青樓紅粉,她都做得不盡人意;腦子不好用,別人學一遍,她定要多下十倍的功夫;也不是耳聰目明的,從不見她去討好媽媽,讓她笑臉迎客更是難為她;口中就說不出討喜的詞句,你看著她,她要么偏頭看別處,要么低頭攥自己的帕子,往往一個下午,真是一聲也不出,直讓你覺得無趣。就是這么一個樣樣不通,處處平庸的女子,卻讓人覺得真實,我不要她聰明不要她識體大方更不要她能得天下人的稱贊,我只要她那么一副永遠都知足都淡然的安寧。她身上有那么一種平和的氣息,你看著她,就想忘卻功名利祿,甩開那所有的身外之物。她眼底那一碰就要碎掉的脆弱,是我一生都想要守護的珍寶。”

  司徒再不出聲,他從前并不了解樓明傲是個怎樣的人,只知道那是個卑微卻執拗,庸碌卻安然的女子,今日從這三言兩語中大致對那早已逝去的魂魄多了幾分印象,他想不到她竟能平凡至此,更想不到縱是這般平凡還能讓彥慕如此傾慕,他們二人是真情,卻修不得正果,直叫人嘆然惋惜。

  日頭正上,外間連清爽的柔風都吹不到了,只頂頭的烈日熾曬著大地。樓明傲搖著扇子直搖到手酸,甩到溫步卿手上,不無焦急道:“怎么還不見動手?!”

  溫步卿也有幾分不耐煩:“怕是遠遠忍著不發吧。”

  院落外一路馬蹄踏響,馬上的女子英姿颯爽,拉疆下馬動作利落毫不猶豫,看得溫步卿都是贊賞不已,搖著扇子嘆道:“這女子……是重口味。”

  樓明傲一腳踢上他膝蓋骨:“你敢背著岑岑朝三暮四我第一個不饒,也不會讓相公饒你。”

  “乖乖,我就說了那么一句。”溫步卿大哭著冤枉,卻時不時朝走上來戎裝的女人多瞟去幾眼。

  蝴蝶推了柴門直入院落間,看著眾人皆候在屋外,忍不住皺了眉頭道:“他真來了這?!”

  樓明傲一指身后屋內的方向,做了個無辜的表情,訕訕一笑。

  蝴蝶猛得把手里的韁繩一摔,“真是丟人丟在外面。我家四公子同大公子鬧了幾番,昨夜在凌霄樓大醉,我得了消息晨早去接他,聽七鳳說倒是耍酒瘋耍到這里來了。”

  “鬧?!”樓明傲隨口一問,復又看了看屋內的光景。

  “還不是問大公子羞辱你的那番事情,那等舊事你也能翻出來說,怪我從前高看你了。你現在說這些倒是還有用嗎?嫁都嫁了,耳光也打了,你真要看到彥府雞犬不寧人丁渙散才舒心嗎?!”

  只一個字便換來噼里啪啦一頓數落,樓明傲心里實在憋火,但出于要當著眾人保持風范忍著不怒,搬了板凳,自己坐了一個,扔過去一個:“你也坐會,等著看里間打架。女孩子家生的這么個人高馬大,我看著你都眼暈。”

  “你…”蝴蝶被說得紅了臉,好歹也是個姑娘家,自是掛不住臉面,偏頭打量了一番,“你這是等什么?”

  “等著熱鬧啊。”樓明傲自然道,“入了景州都沒得戲看了,趕著機會好,看一回真刀真槍的。”

  蝴蝶直瞪大了眼珠子,樓明傲玩鬧也就罷了,連著這滿院子的人可是都跟她一個愿景?!狐疑著抬了頭看溫步卿,溫步卿本就不習慣被漂亮的女人怒目以視,忙以扇子敲了樓明傲肩頭道:“怎么只見嘴巴動,不見出手?!”

  “先是舌戰吧。”楊歸突然加進來道,他盯著那屋子里的動靜也不是一兩時了,只等著主上一個不敵彥大帥,即時迎上去護主。

  蝴蝶狠狠眨了眼睛,憤恨看著三個湊熱鬧的人,最后瞅了眼安安靜靜不出聲的璃兒,璃兒一個冷顫,想了主母從前的教導,揚了笑臉迎上,:“蝴蝶姑娘,今兒天真好啊,風和日麗的,要不璃兒給你端杯茶來?您和幾位慢慢看著?!”

  來不及蝴蝶回上話,樓明傲即回頭應上:“我要不加糖的茉莉,辛苦乖璃兒了。”

  內屋中,茶已冷,彥慕的酒意退下去三分,清醒了片刻亦發覺自己叨擾了大半天的光景,忙起身,身子顫顫巍巍的還有些不穩,司徒亦站起來好意去扶他。

  這一舉動驚得屋外看好戲的人群雀躍起來,只見樓明傲一手拉了溫步卿的袖子:“看見沒?要動手了!”

  這一聲不大,可向來耳力敏銳的司徒卻盡數聽了去,在這之前院落里的動靜早就是心知肚明,之前是懶得理會,這時候看她有看戲的興頭不減,也實不想掃了她的興。淡淡看了眼彥慕,漠然道:“你我二人打一出吧。”

  彥慕因著酒意本就不大清醒,這時候更要迷糊了去。但看司徒微微揚了嘴角道:“外間看戲的人要急了,今日不打一番,估計她夜里都睡不安穩。砸兩個茶碗,擺出個樣子就好。”

  這叫怎么回事?!彥慕怔了片刻,看著司徒一臉的認真,復又琢磨過來,眼中混沌漸漸散去,輕笑了出聲:“這就是…司徒將軍寵女人的方式?實在是開眼界了。”

  “司徒不會寵女人,無非是想要什么就隨了她罷。”說著淡淡一笑,袖子一揮,碎了一個茶碗,怒下幾分,揚了聲音道:“彥大將軍,喝酒鬧事倒也要選對了地方!”

  彥慕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下尋摸著可以摔的物件,只看見小茶桌上一套鑲著紅珠的紫砂茶壺是個易碎的,忙近了幾步攥在手中。司徒本想再摔個茶碗,一抬眼看見彥慕拿著那個物件,忙道:“那個放下,撿不值錢的摔。”那紫砂壺本就是樓明傲一路搜刮到最值錢的物件,擺在小案桌上只為了好看充門面,日里都是不允隨便碰的,連溫步卿想用它泡茶都被數落了一番,今日要是摔了這寶貝,真就不是她樓明傲一兩夜心疼到無眠的境地了。

  樓明傲溫步卿二人一狼一狽頗為滿意看著二人動手摔碗,只覺著沒白等一出,蝴蝶冷眉相視,之前還擔心她家公子人單力薄會吃虧,這會看了一家子邊打牙祭邊湊熱鬧的景狀倒是放下心來。

  溫步卿歪頭吐了顆荔枝核,好心提醒了樓明傲:“你那寶貝要命的茶壺是不是還擺那小案桌上?!”

  樓明傲整顆荔枝差點卡在喉嚨里,一瞪眼忙起身,吐了核,直奔內間。

  司徒和彥慕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氣勢洶洶自外間而入,雙目在觸及安然無恙的紫砂壺間霎時熄滅了火焰,直摟至懷中“安慰”了道:“乖兒子,沒事就好。”言語間,不忘回頭甩了身后兩男人各自一眼:“你們繼續,繼續。”

  司徒握拳咳了咳,以眼神示意彥慕到此為止。彥慕掩了笑意,手里放下桌上最后一個爛茶碗,這等不入流的瓷件定不會讓某些人心疼幾分。樓明傲完全不顧二人的臉色,選了安穩的地方重新擺放好茶壺,只覺著滿意了,才回頭看了彥慕道:“蝴蝶在院子里等你呢。”

  彥慕微一點頭,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到刻印在心底的臉,還是不能輕而易舉把二人完全分割。只是心里已然清楚不過了,實不該因著這副軀殼再糾纏下去,斟酌再三,終是神色復雜道:“有勞嫂夫人了。”

  樓明傲還沒吃過味來,只驚詫至發愣,聽他這般相稱反而不知道該回應什么好了。

  倒是一旁的司徒淡然,以手微彈了袖間的輕塵,落位于上座,隨著出言道:“聽在這一聲嫂夫人,勢必要留飯了。”

  彥慕依然注目于樓明傲不動須臾,今后恐怕再沒有名正言順看她的機會了,于這片刻間再細細的看了去也好。樓明傲就由他這么看著,一面回味著彥慕的客氣,又驚訝著司徒怎么突然之間大方了幾分。

  彥慕意猶未盡,但收了視線,淡淡微笑道:“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得幸定是要品嘗嫂夫人的手藝。”言罷即大方的回身與司徒一點頭,腳下抬步而去,連著往日的眷戀和不舍都沒有。

  樓明傲看得一頭霧水,一指彥慕的背影,對上司徒:“他怎么了?!”

  司徒淡然地攤開手邊的書,隨意翻下幾頁,端著茶,眼眸不轉道:“喝多了罷。”

  樓明傲還是覺得不對,她本是看熱鬧的,卻看到現在是滿頭漿糊,腳下踩到了幾片碎碗,皺著眉頭想剛才的情景,一出口想詢問司徒,反由司徒搶了話道:“戲,看夠了?!”司徒細細讀著文里的一段話,專著的喝茶看書,那四個字亦是于漫不經心間飄出。

  樓明傲一腳踢了碎碗碎茶杯,緊走了兩步于司徒身前,出言即道:“我可是又被相公算計了?!”

  “說算計重了點。”司徒眼不離書,頭也不抬,只遞了空茶碗過來,“演了一出實在餓了,午膳就吃那姜餅吧,倒是吃上癮了。”

  昔日的舊情人該喚“嫂夫人”,以往的情敵善意留飯,不是掐架,反而合伙演起戲來糊弄她?!亂了亂了。樓明傲扭頭看了看今日的日頭,暗想著若非太陽也是一個不慎自西邊出來了……

  自午膳用后,小院恢復了往日的沉靜,內室中男人看書,女人小睡,與往日并無二般。溫步卿照例無聊,在不大的院子里繞了三兩圈后,從楊歸處討了點銀子去城里喝花酒。

  日頭照著人從頭到腳暖暖的,璃兒搬了院子里的凳子臨著井邊坐下,撈起盆里泡了一個午膳間的濕衣衫,她每次都是按照主母規范的步驟提前將換洗的衣裳浸泡了才洗,撈起衣衫鋪平、抹上胰子,以雙手搓細柔而有力。每每此時,楊歸則悶聲而出,蹲在一邊替她擰干洗凈的衣衫,今時亦不例外。只璃兒狠狠瞥了他一眼,輕言:“怎么不同溫公子喝花酒去?!”

  楊歸轉了個身子背對著她,手間猛得出力,水珠子倒貫入袍袖中:“我不歡喜去!”

  璃兒蹙了額頭,放下手中的衣物,兩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蹭干了手,拉過楊歸的袖子,悶聲悶氣挽著他的濕袖子一擼,擼到了半肘上,仰了頭責難道:“干個活都這個不利索!說什么不歡喜,京郊恒春樓里的小桃姑娘倒說楊大爺您是常客呢!”

  楊歸一急,忙接上:“你別變著法罵我成不?!真是現在不歡喜了!再言……恒春樓那都多早晚的事了。”

  璃兒也不理他,甩了他的手,回身忙絡自己手下的活。倒是楊歸滿臉的委屈,心下五味雜陳,終是悶聲悶氣道:“主母說了,再讓她發現我去一回那種地方,死也不會把你許給我。那地方,我真是篤定再不踏進一步的。”

  璃兒瞪了眼,臉上一熱頓時像轉了兩盞紅燈籠,賭氣罵了上去:“混說!誰愿意嫁你這號人。”

  “不嫁就不嫁!”楊歸索性也大方起來,“我這號人,自有人惦記。西院里的尤夫人倒還念念不忘我呢。”

  “她還不忘二廚房的雷虎子。”璃兒面色不屑,一笑而過,甩了手上的水珠子起身朝著尾房即去,空留下一臉訕訕的楊歸。此話不假,尤如繡那女人念念不忘的目標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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