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仆婦
慧娘無奈的接過太夫人手里的一串銅鑰匙,回了芳君院。
她回去的時候,趙弘毅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內室看書,見她進來,抬起頭來道:“你想這會兒見見芳君院的人還是明天?”
“這會兒吧!”慧娘本來就打算抽今天上午有空把芳君院的事兒解決了,太夫人又把府里的中饋塞到她手上,這事兒就宜早不宜遲了。
趙弘毅點了點頭,放下手里的書往正廳走去。
慧娘見狀一愣,腳下就慢了沒有跟上。
“走啊!”趙弘毅見身后沒有動靜,疑惑的回頭看著她道。
慧娘抿嘴一笑,抬腳跟上。
他這是要給自己坐鎮(zhèn)呢!
正廳北面的墻上掛著白鶴仙松的堂畫,堂畫下是黃花梨黑漆彭牙四方桌,慧娘和趙弘毅分坐在四方桌兩邊的官帽椅上。
慧娘側頭看了眼趙弘毅,見他端坐著又恢復了往常的威嚴,她也沒有說話,只是端著掐絲琺瑯三君子的茶盅,抿了口清茶,把心里的燥熱壓了下去。
過了一刻鐘,齊嬤嬤就領著二十來號人進了正廳,跟在她身后的打頭的是兩個三四十歲的仆婦。
兩人一胖一瘦都不是一般下人的打扮,穿著一色琥珀色素面杭綢褙子,瘦削個高的那個婦人不茍言笑,看上去有些嚴肅;另一個也說不上胖,只是圓潤一些,臉上掛著討喜的笑。
跟瘦削婦人站在一起,顯得胖了一些。
兩個婦人后面跟著卻是白芍、白芷。
這樣看來,這兩個婦人在芳君院的地位要高的,怎么之前院里庫房的鑰匙是在白芍和白芷手里,而且跟齊嬤嬤交接的都是白芍白芷。
這般想著,慧娘就疑惑的看向齊嬤嬤,齊嬤嬤沖她微微搖了搖頭。
慧娘只好暫時把疑惑壓下。又往后看去。
白芍白芷后面跟著的六人穿著二等丫鬟的青色布衣襦裙,十二人穿著淺灰色布衣襦裙的是三等粗使丫鬟,中間還有幾個穿淺灰色粗布襦裙身材壯碩的婦人,應該是粗使婆子了。
慧娘眼睛一掃,看來趙弘毅平時確實不怎么來內院,偌大芳君院幾乎是慧筠院的三倍之多,但是丫鬟仆從卻沒有比慧筠院多了多少。
慧筠院大小仆婦丫鬟算上還將近二十人呢。
“奴婢參見侯爺,夫人!”
眾人來到慧娘和趙弘毅面前齊刷刷的跪下,嘴里喊道。
慧娘側頭見趙弘毅沒有叫起的意思,自己淡淡的開口:“都起吧!”
“諾!”眾人又都齊刷刷的起身。都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里。
慧娘這邊想著怎么開始,那邊趙弘毅開口了,一如以往的低沉冷靜沒有波動。“以前夫人沒有進門,院子里的事情也都是段氏和方氏管著,庫里的鑰匙是在白芍、白芷手里,到底沒有正經主子,很多事情都沒有個章程。既然現(xiàn)在夫人已經進府了。芳君院自然由夫人主事,你們凡是都要以夫人為先。如果要我知道你們之中有誰仗著夫人年輕欺侮夫人,你們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別怪我不講情面,家規(guī)處置!”
聲音淡淡的,卻擲地有聲。堅定威嚴!
這是給她樹威呢,慧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奴婢不敢!”“奴婢遵命!”顯然趙弘毅積威已久,眾人聽了這話連連應諾。
趙弘毅看了她一眼。知道是讓她說話。
她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道:“我年紀小,初來乍到還要各位多多照顧!”
慧娘雖然聲音天生婉轉柔美,但她淡淡的說話時還是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眾人連道不敢。
眾人都低著頭。她也看不到她們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不過她也沒有想第一天就把這些長平侯府的好人收服,只要她們表面上不敢違抗自己就好了!
慧娘又淡淡的道:“眾位就從這兩位嬤嬤開始介紹一下自己吧,都說說自己名字,在侯府多久了,之前是負責什么活計。”
“兩位嬤嬤那位是段嬤嬤,哪位是方嬤嬤?”慧娘聲音略帶客氣的問。
那個總是臉上帶笑的圓潤婦人,上前一步,笑著道:“奴婢段氏,老子娘都在侯府做活兒,奴婢從出生就在侯府,之前托了侯爺?shù)母#驹诜季汗苤恍╇s事瑣事。”
慧娘臉色不變,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段嬤嬤見慧娘臉色沒有什么變化,微微有些失望,卻也是有些成算的,臉上沒有露出來,退了回去繼續(xù)低著頭。
慧娘知道這段嬤嬤不簡單,短短兩句話,就說了不少的事兒。
一說她老子娘都是長平侯府的老人,她更是家生子,在侯府仆婦中自然是盤根錯節(jié),勢力不小。
二說她管著芳君院的瑣事雜事。
之前,趙弘毅一年也不回來住幾回,能有什么大事兒,全都是些瑣事雜事。
段嬤嬤的意思是這芳君院的上上下下都是她管著的!
既然這樣為什么最重要的庫房鑰匙卻在白芍、白芷手里。
雖然知道段嬤嬤隱隱的意思,她卻沒有什么表示,頭一回就露了怯,以后這段嬤嬤就更難掌控了。
段嬤嬤時候,就是那瘦削的方嬤嬤了,她也是上前一步,臉上仍是不茍言笑,聲音平平的說:“奴婢方氏,進侯府六年了,在芳君院里管著大小的丫鬟仆婦。”
哦,這是人事經理,剛才那段嬤嬤是行政經理。
慧娘還是點了點頭,方氏就退了回去。
雖然沒有表示,慧娘對方嬤嬤卻有些好感,方嬤嬤剛才回話的時候抬頭看著她,眼神平和中正,還有一股堅定之氣。
這種人可能嚴肅刻板,卻沒有那么多的小心思,相處起來要放心的多。
但是讓她意外的是。方嬤嬤在芳君院掌握了這么大的權力,卻不是家生子,而是一個進府進六年的仆婦。
不知道趙弘毅或者太夫人為什么如此信任她。
之后是白芷、白芍,慧娘這兩天已經多次接觸過了。
她們都是家生子,是趙弘毅的貼身丫鬟,也是芳君院的財務部長。
兩人共掌財政大權,至于有沒有什么小心思,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
到現(xiàn)在為止,慧娘對她們兩人還算滿意,舉止有度。不卑不亢,至于其他的還要以后再看。
剩下的那些二等三等丫鬟都一一上前做了介紹,慧娘在腦子一一跟齊嬤嬤之前告訴她的作對比。大體上都能對上號!
雖然這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但是齊嬤嬤也沒有閑著。
長平侯府的人都知道她是慧娘唯一的陪嫁嬤嬤,雖然不是奶娘,卻是宮里賜出來專門服侍慧娘的。
芳君院的眾人更是都巴結著她,希望能從她口里知道一些新夫人的事情。好知己知彼。
但是齊嬤嬤是什么人,她笑瞇瞇的跟眾人說著話,能說的就說,不能說的一個字兒都不漏。
幾天下來,芳君院的仆婦沒有打聽到慧娘多少事兒,卻被齊嬤嬤摸了個清。
眾人這才琢磨過味兒來。更是不敢小覷齊嬤嬤了。
昨天晚上她聽到墨菊和碧蘇一臉崇拜的跟她說這事兒就樂得不行!
果然是手下有個能干的大將,自己就輕松很多啊!
等所有的仆婦都說介紹完,也是半個多時辰了。
慧娘暫時做了個初步了解。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剛來不宜有大動作,引起人心恐慌。
她聽完了,片刻沒有說話,就在眾人心里發(fā)慌的時候,才開口淡淡的道:“芳君院的很多事情我還不熟悉。至于眾位也都還負責自己手里頭的活計就好,以后如果誰需要可以找齊嬤嬤或者直接找我也行!當然。如果誰手里頭的活兒出了差錯,我也是要找負責的人的!”
“好了,我今兒就說這些,大家回去忙吧!”慧娘說完看了趙弘毅一眼,把眾人遣散了。
“奴婢告退!”眾人福身行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侯爺,現(xiàn)下是去外院處理公務,還是......”見眾人都退下了,只剩下慧娘、趙弘毅和齊嬤嬤,她知道齊嬤嬤有話跟她說,就扭頭問道。
“我去外院!”趙弘毅簡單的說了句就起身離開,賣出門口時又補了句:“中午我回來用膳,然后去族里。”
“妾身知道了!”慧娘起身朝趙弘毅的背影行了個福禮,柔聲道。
她沒看到趙弘毅聽到她自成親那晚開始第二次自稱‘妾身’,聲音柔的能擰出水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走路的身形都可疑的顫抖。
即便是看到了,她也會撇嘴道:“這不是齊嬤嬤在呢嗎!要是讓齊嬤嬤知道我那么不‘尊重’他,肯定要嘮叨了!”
慧娘聽趙弘毅說下午去族里,扭頭問齊嬤嬤:“嬤嬤,給六叔公和七叔公的禮物備好了嗎?”
“夫人,放心都備好了!”齊嬤嬤笑呵呵的道,“您知道告訴奴婢六老爺子喜歡舞刀弄槍的,奴婢派出去的人還真就淘了件像樣的東西,是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樣式古樸,看不出有多出彩來,但是東城打鐵鋪里的師傅說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東西,而且年代不短了!想必六老爺子一定喜歡。”
“七老爺子不是喜歡古玩兒嘛,您拿出來的那件汝窯天青釉面的花觚就就很不錯,是前朝的老物件兒了,現(xiàn)在也找不出幾件那么細膩的瓷器了,用不著在換了!”
慧娘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個方嬤嬤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剛才齊嬤嬤的眼神,就知道齊嬤嬤有話要說。
齊嬤嬤卻搖了搖頭,“那個方氏不簡單,奴婢跟她說了幾次話,竟然沒有套出什么來,只知道她死了丈夫,也沒有孩子,身世又簡單又干凈,反而給奴婢不簡單的感覺。而且她也不想其他人一樣,想從奴婢這知道夫人的事情。有種無欲則剛的感覺。”
“既然嬤嬤你都說她不簡單了,那肯定是不簡單”慧娘卻沒有多糾結,而是笑著道:“只要她不生什么歪心思就行了!”
她知道趙弘毅竟然能讓方嬤嬤來管著芳君院的大大小小,一定是對她很放心,既然趙弘毅放心,自己就沒有好不放心的了!
趙弘毅可不是什么紈绔,也不是什么單純無害的小公子!
慧娘沒有在糾結這些問題,而且要把芳君院上上下下弄清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她現(xiàn)在心里有更重要的事兒放不下,需要跟齊嬤嬤商量。
“......之前。我沒想到這層,現(xiàn)在聽了覺得他很不對勁兒呀,你說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太后。或者告訴老王妃!”慧娘皺著眉躊躇的問道。
齊嬤嬤見慧娘如此鄭重,以為她有什么難事兒,聽慧娘說是莊郡王的事兒,先是一愣,接著就有些欣慰的笑了。
太后和太妃娘娘看重的就是慧娘這心善又不心軟的性子。
對于傷害她的人。她絕對不會放過,卻也不會趕盡殺絕,凡是給人留一線。
就是她那個庶姐,三番四次的害她,還是沒有忍心要了她的性命!
其實齊嬤嬤覺得,在琦娘的事情上。慧娘太優(yōu)柔寡斷了。
琦娘如此三番四次的不放過她,顯然已經沒有一絲的姊妹情了,慧娘也就沒有必要在姑息了!
她看得很清楚。慧娘對琦娘也沒有多少的姊妹情,只不過在性命上特別心軟。
她可以報復傷害過她的人,可以想各種方式懲罰他們,卻總不會害了他們的性命。
齊嬤嬤看來這是很危險的,要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何況是如毒蛇一樣陰險的人。
好在慧娘是個內宅女子。也不會得罪什么太難纏的人,心善一些也好,就當給積福吧!
而莊郡王那樣的自有侯爺這些爺們費心思!
齊嬤嬤想了這么多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她笑著對慧娘解釋道:“琦姑娘那么害您,太后自然是要查她的,而且莊郡王畢竟是皇室血脈,這種事情怎么瞞得過皇上跟太后呢。所以這些事情其實在奴婢跟您懷疑琦姑娘的時候,就把這事兒告訴太后和皇帝了,至于太后和皇帝怎么處置的,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事兒了!”
慧娘聽齊嬤嬤這么說,自己就放心了。
但是她又疑惑,既然太后和皇帝都知道了莊郡王是受了香料的迷惑,怎么莊郡王還是寵愛琦娘和汝依呢?
即便莊郡王是忍不住誘惑,老王妃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受制于兩個婦人之手啊!
難道這里面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內幕?
慧娘甩了甩頭,把自己荒唐的想法甩掉。
即便有什么,也不是自己能沾惹的,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內宅女子,這些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好!
當下她又把昨晚跟趙弘毅說的那些懷疑,又告訴了齊嬤嬤。
齊嬤嬤心細,經驗足,肯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她發(fā)現(xiàn)不了的事情。
果然齊嬤嬤聽完眉頭也是緊皺了起來,她也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但是她也想不出一個姨娘被禁錮在寺院里、一個庶女被趕到莊子上。
兩個內宅女子能翻出什么浪來。
慧娘嘆了口氣,“早知道還不如把她們關在家里呢,省的提心吊膽的!”
齊嬤嬤聽了心里一動,內宅女子不再內宅呀!
但是她沒有多說什么,怕慧娘更擔心了!
“夫人,你去內室休息一下吧,下午還得認親呢!”齊嬤嬤勸了一句。
“也不累,還是把給太夫人的那件外衫收針吧,還得給侯爺做身衣衫呢!”慧娘笑著往內室走去。
慧娘陪著趙弘毅用完午膳,服侍他躺在床上,本來自己是打算在坐會兒針線的,卻被他禁錮在懷里,陪他睡覺!
夏日燥熱,盡管屋里已經擺了冰釜,整個人也是懶懶的,提不起精神來。
慧娘開始是在他懷里熱的難受,靜下心來以后卻也慢慢睡了過去。
她是被趙弘毅推醒的,心里記掛著下午認親的事情,睜開眼就問:“幾時了?”
“未時中了,起來收拾一下,就該走了!”趙弘毅顯然也是剛醒,說話的聲音里少了絲往常的清冷,多了絲慵懶和溫情。
“哦!”慧娘點了點頭,用手揉了下還迷蒙的眼睛,就喊了墨菊、白芍她們進來伺候。
申時初,他們坐在了前往趙氏族里的馬車上。
此時雖然不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夏日的陽光找的人昏昏沉沉的。
馬車里雖然放了冰釜,趙弘毅的汗還是一滴滴的滾了下來,慧娘忍不住從懷里掏出絹帕遞給他。
但是趙弘毅沒有接,而是頭一低,就湊到她面前,意思是讓她親自給他試汗。
慧娘無奈只得伸出手一點點的把汗擦干凈。
雖然慧娘不愛出汗,但是如此炙熱的天氣,渾身多少有些黏黏的不舒坦。
只盼著趕緊到了地方,不要在太陽底下烤了。
“方嬤嬤可用!”慧娘給趙弘毅擦完汗,把用過的絹帕放在車廂后的小匣子里,就聽趙弘毅道。
“嗯?”慧娘不解的看著趙弘毅。
“我是說方嬤嬤可以信任!”趙弘毅用重復了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其他人不可信嗎?”慧娘立馬就明白了這句話后面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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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字,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只能更這一章了,剩下的以后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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