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這一天不太平
林老爺和林世杰今天都不在作坊，因為需要接受新姨娘高素月敬茶，林老爺也想休息休息，而且這幾天作坊和柜上也很太平，想來也沒什么大事，不過就是按部就班，于是，他們放心地讓葉紫靈做一天主。
葉紫靈仿照著林老爺和林世杰的規(guī)矩，到各工房巡查了一遍，又詳細(xì)詢問了刨工房和鋸工房的進(jìn)度，看見工匠們都很仔細(xì)，于是放下心來，回到林世杰的辦公室去查看賬目，當(dāng)然，賬目也沒什么問題，只不過她想練習(xí)一下算盤而已。這幾天，忙著迎接高素月進(jìn)門，林老爺和林夫人都沒工夫教她，林世杰不用說，林老爺已經(jīng)吩咐過不用他做教師了，葉紫靈只能自己摸索。
正在撥拉著算盤，張先生進(jìn)來了：“這些賬目，葉姨娘昨天不是已經(jīng)算了一遍了嗎，怎么又在算啊？難道是不放心我這個賬房？”
葉紫靈急忙笑道：“張先生誤會了，我只是想練習(xí)一下算盤而已，你也知道，這幾天，他們都沒空教我。這乘法，我才剛剛開始自己摸索呢。”
張先生說：“葉姨娘真是好學(xué)啊。一般的女子，哪里會對這個感興趣？最多就是描龍繡鳳下下棋彈彈琴，就可以被人當(dāng)做才女了。”
“我這輩子也別想做才女了。”葉紫靈哀嘆道，“我天生就是勞碌的命，只配到作坊里來做這些粗活，至于那些琴棋書畫什么的，恐怕是與我無緣了。”
張先生詫異道：“葉姨娘怎么能這么說？一個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固然令人欽佩，可是像葉姨娘這樣，能在木器行里占有一席之地的，整個寧州恐怕也是鳳毛麟角。其實，我倒是更加敬重姨娘這樣自立自強的女子，而且，姨娘一來就有新點子，那些小擺件，真的很受歡迎啊。”
“所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葉紫靈見張先生提到了自己最感興趣的事情，急忙抓緊這個交流探討的機會，“我是打算著，能不能另開一間店鋪，專門售賣這些木制的小擺件，店面不需要大，人手也不需要多，說不定，能夠另辟蹊徑呢。”
張先生認(rèn)真考慮了一會兒，說：“想法是不錯，只是恕我直言，我真的沒有把握，這些小擺件會有多少人喜歡，當(dāng)然我也沒有細(xì)細(xì)查過，只是大概覺得，這究竟只是木器行當(dāng)?shù)钠T，不入流的，雖然本小，可也利微。再者，老爺和大少爺不知道會不會答應(yīng)。”頓了頓，又說，“葉姨娘不要誤會啊，其實我還是很欽佩您肯替慶盛昌打算，只是……只是我們老店比不得東記，一向穩(wěn)扎穩(wěn)打，不求一夜暴富，但求細(xì)水長流。”
葉紫靈并沒有生氣，而是不住地點頭：“張先生畢竟是在慶盛昌做了七八年了，比我經(jīng)驗豐富。我也只是有這么個設(shè)想，很多細(xì)節(jié)還不成熟。至于老爺和大少爺那里，我會找機會去說。這段時間，還是要麻煩張先生替我留意著，那些小擺件的銷路，究竟好不好。如果方便的話，最好能給我一份比較詳細(xì)的銷售說明，我也好再考慮考慮，我的想法是不是符合實際。”
張先生說：“這個是自然的，不用姨娘吩咐，我自己就該留心。其實，我也希望老店能有新的作為，雖說穩(wěn)扎穩(wěn)打細(xì)水長流最是可靠，但是，咱們老店總是被東記比下去，不要說大少爺在老爺那里抬不起頭，就是我們這些底下做事的人，見了東記的人，也有些訕訕的。畢竟，老店各方面的條件都是最好的，現(xiàn)在反而不如后開的東記，我們老店的人，總是過意不去。”
葉紫靈笑道：“主要是東記用的木材比較便宜。所以我不得不再一次啰嗦一下，不如我們將客戶的定位重新規(guī)劃一下，今后專做中高檔家具，專為富豪服務(wù)，這樣，既能避免眉毛胡子一把抓，又能夠集中精力造出精品家具。至于那些中低檔的家具，我們就慢慢少做吧，以免浪費人力物力，而且，因為大少爺?shù)膱猿趾臀覀儾少徢赖莫M窄，制作中低檔家具很是不合算，依舊用了好木材，可就是因為做工不是那么精細(xì)，只能當(dāng)做一般貨物來處理，少賺了很多銀子呢。”
“葉姨娘說得對，我也正有此意呢！”聽了葉紫靈這番話，張先生興奮地一擊掌。
“還有啊，這段時間還要請張先生多費心，打聽打聽別處有沒有大型的木材生產(chǎn)基地，就像清泉坡和什字村這樣的。”
“為什么啊？”對于這個提議，張先生倒是不解，“清泉坡的木材一百年都用不完的，葉姨娘不必太憂慮了。”
葉紫靈當(dāng)然不能說自己對林世偉的懷疑，只是說：“做兩手準(zhǔn)備總是比較好，而且，清泉坡的木材好是好，但的確是太貴了，如果我們能夠找到質(zhì)量好又價格低的木材，豈不是能節(jié)約很多成本？”
“好的，這個事情我會記在心上。”張先生也覺得有道理，答應(yīng)了下來。
葉紫靈抬頭一看，快到正午了，忙說：“哎呀，該吃飯了。看我，一說起事來就沒完沒了，也不管別人餓不餓。張先生請先用飯吧，等下午，咱們再去各個工房看看。”
張先生走到門口，葉紫靈又叫住了他：“張先生！”
“還有事么？”張先生轉(zhuǎn)過身來，溫和地看著她。
“哦，沒事。”葉紫靈說，“我只是想說，我剛來作坊沒幾天，就對張先生這樣在慶盛昌做了好幾年的老人兒指手畫腳的，實在是不太禮貌，不過大家都是為了老店生意，還請張先生多多諒解。”
張先生開心地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葉紫靈恍惚之間，疑心他曾經(jīng)給高露潔做過廣告。
回過神來，張先生說：“無妨，葉姨娘一個女子，肯來木器作坊盡心盡力，我真的很欽佩，而且，我也很愿意為葉姨娘盡一份心。以后有什么事，姨娘盡管吩咐，張?zhí)┠茏龅降模欢〞M力去做。”
說完，出門走了。
葉紫靈喃喃自語：“原來，你叫張?zhí)┌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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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葉紫靈和張?zhí)┛催^了各個工房，大家都各負(fù)其責(zé)，葉紫靈十分滿意，打算下午早點兒回去，和林老爺談?wù)劻黹_精品店的想法和拓寬采購渠道的想法。
剛剛走出鋸工房，忽然聽見里面?zhèn)鱽砹艘魂囃闯纳胍鳌?br />
兩人詫異地轉(zhuǎn)過身去，卻見鋸工長生丟下鋸子，捂著肚子蹲在地上，額頭上滲出黃豆大小的汗珠。
葉紫靈大吃一驚，急忙返回去。
其他工匠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去攙扶長生：“長生啊，你這是怎么了？”
長生的表情十分痛苦，掙扎開眾人的攙扶，也來不及答話，就朝茅房的方向奔去。
大家面面相覷。
葉紫靈正在納悶，忽又見兩個小工也相繼捂著肚子朝茅房狂奔而去。
難道是今天午飯不干凈？
正思忖間，最先去茅房的長生回來了，臉色蠟黃，走路有氣無力。
葉紫靈問他：“你肚子不舒服？”
“跑肚了。”長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還沒等葉紫靈說去請大夫來，其他工房也紛紛來人說，很多人跑肚了。
葉紫靈頓時頭大如斗，心想本以為今天沒什么事兒，平平安安過完一天，可是，是不是老天爺有意考驗自己啊，才第一天獨自管事，就遇到這樣棘手的問題。于是趕緊叫人去請大夫來。
大夫來只看了一眼，就說：“肯定是吃的東西不干凈。我這就去熬上一大鍋湯藥，一人喝上一碗再說。”
葉紫靈心里惦記著吳鄉(xiāng)紳訂做那一大批家具，急問道：“那要幾天他們才能重新做工啊？”
大夫說：“三天。”
“三天！？”葉紫靈欲哭無淚，這我怎么向老爺交代呀？人家會怎么說，就讓你管了一天事兒，你就弄得這么多工匠跑肚跑得三天動不了。
定了定神，葉紫靈直奔廚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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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娘，今天中午，廚房給工匠們做了什么飯菜？”來到廚房，葉紫靈開門見山，問廚房管事的胡大娘。
胡大娘正悠閑地坐在一個條凳上，大口大口啃著一根黃瓜。聽見葉紫靈發(fā)問，也不起身，只是斜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說：“湯面條下小白菜，饅頭，回鍋肉，醬燒豆角。”
“這些飯菜還有剩下的沒有？我看看。”葉紫靈跨前一步，就要掀鍋蓋。
“哎——你想干什么？”胡大娘急忙用肥碩的身體擋住了她，護(hù)著灶上的幾口大鍋，“今兒中午沒剩下什么，葉姨娘不用看了，這鍋里都是空的。”
“我想知道，你中午做飯菜有沒有什么問題，為什么很多工匠吃了都會跑肚？”葉紫靈只好放棄掀鍋蓋，直接問道。
“嗬！你這是問我嗎？”胡大娘一點兒也不將葉紫靈放在眼里，“告訴你吧，我在這里做飯做了二十年了，能有什么問題？”
葉紫靈強壓怒火，平靜地問道：“我只想知道，為什么工匠們中午吃了廚房的飯菜會跑肚？他們沒有吃過外面的東西，也沒有吃過自己帶來的食物，只是吃了這里做的飯。”
“你這意思，是我在飯里下毒了？”胡大娘將剩下的半截黃瓜頭兒一扔，肥胖的雙手叉住水桶腰，昂著頭質(zhì)問葉子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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