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聽得這樣說，真是長長松了口氣，原來只要撥掉幾根毛就行了，她趕緊轉過身去對周霞菲說：“霞兒，趕緊跟娘進屋，娘幫你將那幾根毛全撥了。”

　　“且慢！”藍道行趕緊攔住她，“你撥可不行！”

　　“什么意思！”二夫人馬上就變了臉，難道這個看上去人模人樣的道士竟然想占霞兒的便宜？呸，門都沒有！

　　“這位夫人且先莫生氣，”藍道行悠哉悠哉地說，“我只問你幾句，你可懂驅妖？你可懂念咒？你既不懂驅妖，又不懂念咒，請問你又用什么給你女兒撥除妖氣？可是想害死她？害死整個周府的人？”

　　二夫人這才知道原因所在，一臉煞白。

　　阿喜在一旁躲著暗暗好笑。這江湖騙子可真厲害，難怪能騙到皇帝那里，還能混個官當，原來果真是三寸不爛之舌,厲害得很。

　　周太太在一旁思考了這么長時間，已經想得很清楚了，當即命令道：“霞兒，脫了上衣，給真人看看！”

　　所有在場的人，當即嘩然。一個女兒家把清清白白的身子露了給外男看……這可不是小事啊！只怕這以后周霞飛一輩子也要抬不起頭來了，甚至連以后的婚配也會很困難的。

　　“娘啊！”二夫人聽得婆婆的命令，當時就要崩潰了，“求求你，饒過霞兒吧……不能啊，娘，不能啊……”

　　“放肆！”周太太怒道，“你是不想要霞兒的命了嗎？不想要整個周府的命了嗎？”

　　“可是霞兒若是今天真脫了……那以后就再也別想嫁人了！”二夫人垂淚道，堅持不肯。

　　“你真是糊涂！”周太太急得直跺腳，“嫁人的事以后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性命！命都沒有了，想嫁人也嫁不了！”

　　但二夫人跪在地上，就是不同意。周太太一時拿她也沒有辦法。

　　周霞菲聽得奶奶的吩咐。當時都被炸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又羞又氣，又見身邊其他人個個都躲著她不說。現在還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起來。

　　不，她寧死也不愿意將衣服脫給外人看！周霞菲站在原地，臉色變幻，最后一咬牙，奔了上來，跪在周太太跟前，大聲道：“奶奶。孫女有話要說。”

　　“說。”周太太很不客氣。這兩母女這樣愚，讓她非常生氣，又有些擔心自己的性命。

　　“奶奶，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鬼，也沒有妖。”周霞菲咬咬牙說，“是周明菲取了一個叫小環的丫環的頭發，放到了宋端娘的床上。那個小環得了剪發蟲，所以就傳染給了宋端娘。這根本就不關鬼怪的事。”

　　周太太神色不豫地看向她。厲聲問：“這事，你又如何知道？說！”

　　周霞菲被嚇得打了個哆嗦，本來并不想說出來的話。不知不覺地就說了出來：“是……是我將周世康放在母親那里，不讓明菲見到，逼她做的。”

　　周太太的臉色氣得鐵青。

　　一旁的藍道行卻搖搖頭道：“周太太，你看你看，現在這孩子已經妖氣上頭了，開始說起了胡話了。”

　　周太太聽了他的放在，神色稍霽，但對藍道行，卻又有些疑惑起來，這個人。到底是真是假？他剛才做的那些，不會也是江湖騙子那一套吧？

　　只是，若周霞菲說的是真的，那這個孩子……心也太毒了些。家里出了這樣一個女子，對家族的長遠之計，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藍道長。本來這事很是緊急，只是現在您看……這事確實是很有些拮手，不如麻煩你稍等片刻，我去請人將老爺叫來，讓老爺下決定如何？”周太太便這樣委婉地說。

　　在她想來，老爺應該是會拒絕的。畢竟以前她弄這些東西時，老爺一向都要罵她幾句，說什么婦孺之流，愚昧無知，頭發長見識短之類的……

　　可是她又有些擔心，如果這個道人，真的是個有真本事的，那……如果不將周霞菲身上的妖怪除了，那以后豈不會很慘？

　　她拿不定主意，所以就下了個決定，最好的決定，那就是，干脆讓老爺拿主意好了。老爺說什么就是什么。

　　“真解氣。”周艷菲湊近阿喜，悄悄地在阿喜的耳邊說。

　　“對的對的。”一旁的宋端娘也連連點頭，“真是太解氣了。”雖然她們兩個不知道其中的蹊蹺之處，但現在擺在周霞菲面前的只有兩個選項，一個是脫了衣服給這個道人看，別一個就是等死……不管周霞菲選擇哪個，反正都是很爽的。

　　阿喜無言。她們兩個也太樂觀了些，難道就沒有害怕過，如果那個妖怪真的跑出來了，會殺光周家的人？當然，前提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怪。

　　“要真殺人了，我就跑了。”周艷菲說，“跑出去它就沒有辦法了。”

　　宋端娘說她說得不對，跑出去那也仍是周家人，而她姓宋，才不會有問題了……兩個人就這個無聊的話題爭論起來。阿喜遠遠躲開，只想當做自己不認識這兩個小白癡。

　　“別說話了，舅爺來了。”阿喜輕聲說，這兩個一直糾纏著一個問題不松的兩人，這才停下來，安靜地看著周長林，看他待要如何決定。

　　周長林一來，并沒有如周太太所想的那樣，馬上斥責她一頓，而是上前來，將藍道行拉到一旁，兩人細細地說了好一陣話，最后才走過來，跟她說，讓六丫頭把上衣脫了，讓真人好施法。

　　周太太一愣，她沒有想到，丈夫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來，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她既然將決定權交給了丈夫，那就是說，不管丈夫做出了什么樣的決定，那都是權威的，都是她必須聽從的。

　　于是周太太大聲傳令下去，讓幾個丫環按住了周霞飛，就要脫她的衣服。

　　二夫人竄了起來，要去救女兒，一個粗壯的婆子走過來，在她脖子后面就是一砍，二夫人立馬就暈了，被那個婆子趕緊抱住。

　　周霞菲見母親無望幫她，絕望地哭了起來。這件事……也太……她怎么就這樣命苦！她掙扎了幾下，但根本掙不脫。

　　藍道行見那幾個丫環將周霞菲的外衣、中衣都解了起來，馬上就要解內衣了，不由得輕聲咳了一下，道：“那個妖氣應該是種在肩上的，先將她的左肩露出來就可以了，左肩沒有，再露右肩……不用將整個內衣全脫了。”要是真將她的內衣全部脫完，估計這個姑娘的爹會拿把刀追著他砍。

　　幾個丫環聽說了，趕緊將周霞飛的衣服從領子處往下撥，露出了左邊的肩膀。藍道行裝模做樣地看了看，然后就在那粉嫩白皙的左肩上撥了幾下，拿給眾人看，果真是幾棵特別長的白毛……人身上怎么可能長出這樣的玩意來！果然是被妖附身了！

　　“右肩！”藍道行又說。

　　那幾個丫環又將右肩撥了出來，藍道行同左肩一樣，撥了幾下，便又撥下幾根特別壯碩的白色汗毛來，又粗又長。

　　“奇怪，怎么咱們都沒有看到？”幾個丫環竊竊私語。

　　“要你都看得到，還用得上人家天師？”另一個丫環便刺她，“剛才二夫人要自己撥，法師不是都拒絕了？如果咱們都看得見，那二夫人不也應該一樣看得見？”

　　“好了，將小姐把衣服穿好吧。”藍道行說著，拿著那幾根又粗又長又硬的白毛就給周長林與周太太看，周長林接過那幾根毛，感嘆不已。

　　藍道行又繼續開始驅妖起來。大體儀式與跟阿喜驅鬼差不多，但略有細微差別。突然間，周霞菲只覺得渾身一輕，然后就聽到藍道行說：“好，已經完成。”

　　他的手在空中抓了幾抓，似乎抓到了什么東西一樣，那個叫阿吉的童子趕緊送了個葫蘆過來，藍道行地手中抓的東西，吱吱直叫，被他塞進了葫蘆里，然后緊緊地蓋上塞子。

　　“敢問藍真人，這便是抓住了？”周長林上前問道。

　　“是的。”藍道行回答，又搖搖手中的葫蘆，“這個是化妖葫，待七七四十九天后，這只妖怪就會化成膿水，再也不復存在了。”

　　“當真？”周長林長長松了一口氣，“那可真是太好了。”這么多年壓在他心頭上的最大的一塊巨石終于就要搬走了……他頓時覺得渾身輕松。

　　拿著手上的那幾根毛，周長林仔細地看了看，然后妥善地將它們藏了起來。這件事情，從他還很小的時候就立在那邊，讓他一直心不得安寧……那個美麗而溫柔的女子，會送他最漂亮花兒，就那樣渾身是血地離開了這個人世。而那個她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小弟弟，也是渾身青紫地，活著沒兩天，仍然走了……

　　他當然知道那個女子會什么會早產，為什么會死……他當然知道。因為當時，母親做什么事情，他都是可以理解的，那時候父親早早地放出了話，只待那個女子生了，只要是個兒子，以后周府就要交給他管。

　　所以母親那樣做，也是逼不得已。如果父親不是那樣的寵妾滅妻的話，那個漂亮的女子本來是不用死的。

　　只要父親當時甘心他寵妾生的孩子就普普通通地當個庶子，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母親為了保護自己孩子的利益，雙手沾上了鮮血，而那以后，雖然他還很小，但他仍然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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