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身世一角
楚家院子里,葉氏看著院門口,心里有點點荒,不由念叨:“這孩子怎么還不回家?都這般晚了,可別擾到紀師傅。”
楚明泉喝得有些醉意了,酒氣熏上臉頰一片紅通通的,聽到葉氏的話只是笑:“紀先生今天剛回來,咱家朝秋定是要待上好一會兒才歸家。”
葉氏到底還是不放心:“都十四了大姑娘,天都黑了,就算只隔了一條街,我這心里頭還是不踏實。咱們知道朝秋是什么脾性,可別人看見多不好……”越說越覺得想出去等著,家里頭今日都出門吃宴去了,這會兒他們哪里還沒吃完飯的?不是出什么事了罷?這么一想更加不安心了,提腳就想出去尋一尋。
楚明泉搓了搓臉,忙說道:“孩子娘,我去我去,你回屋看著夏然夏晚,他們也偷喝了兩口酒,現在只怕要鬧上一通呢。讓亭玉早些睡去,我這就去紀先生家瞧瞧。”
“那可得早些回來,看著點路,喝了那么多酒別迷了眼……”葉氏不由緊著囑咐道。
“省得省得。”楚明泉揮了揮手,這就邁著大步小步出了院門。
這巷子各家院門處都支了燈籠,一路走去倒不是很黑。夜里的涼風吹來,臉上又燙又燒,楚明泉費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看清了路,拐進右巷里,依稀還能聽見幾家院子里頭的洗涮碗碟的聲兒,還有小娃子不肯睡覺捱了罵。楚明泉酒興正起,走起路來也有些搖搖的,想起自從來了桃源城的點點滴滴,人又過得活泛有勁,不由有些恣意起來:“農家臘酒……豐年留客……莫笑我胡醉,圖貪半晌歡……”好些年沒拿起過詩文,念了兩句自個兒倒先酸的笑了起來。
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被燈籠的光照得暈長,楚明泉很快就從暗里看出了人影,忙三步兩步跑上去,嘴里說道:“朝秋啊,怎的這么晚才出來?沒叨擾到紀先生吧?來,把食盒給爹,爹幫你提著……”
楚明泉絮絮叨叨念了一通,這才覺得有些子不對勁,看著朝秋有些愣神,半垂著眼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忙伸手摸了摸朝秋的額頭,又扶到自己的額頭上,納悶道:“頭不燙啊。閨女啊,怎么了?怎么不高興哩?”
朝秋悶悶地抬起頭,慢慢拖著步子,嘴里幽幽說道:“爹,你說這世上有沒有神仙?”
楚明泉被朝秋沒頭腦的一句給弄懵了。拍拍自己的頭,答道:“神仙嘛,自然是有的。不然廟里和道觀里頭還會有人去求拜?爹以前在海上哪,雖然嘴上并不求著海龍王保佑,但心里還是敬著的。誰也不曉得,或許這些就在咱們凡人看不見的地方。正看著咱們哩……哈哈哈,或許許多都是無稽之談,不過秉著善念。做自己應做的事,這日子啊,總歸是順的。”
“善念……”朝秋默默重復了一遍。秀氣的兩道眉毛不知不覺就舒展開了,只是又一想到自己的猜測,心還是沉甸甸的。一時間看著楚明泉搖晃的背影怔怔的。
云萊洲,天曜城。長明燈……或許,仙果也應該生長在那個神奇的地方。
她隱隱覺得,紀先生正給她剝開秘密的一個邊角,只需要輕輕一揭,便是真相大白之時。
可是她愈發迷茫了。
先前以為,自己大有可能來自云萊洲某處密島上,不為外人所知罷了。這原本的佛珠也不像是爹所說的那樣是撿來的,必定是自己身世的來歷。還有心口處的圖騰,體內不知種下了什么東西,居然能救自己一命……甚至有些時候面對阿幼阿袖時,她隱隱能感覺到,自己能明白他們倆的衷心,那是一種自心底的孺慕,沒來由地教她安心。
還有,紀先生……
紀懷安,怕并不是他原本的名字罷?
只是她心中暗暗將他當做親人一般對待,那是一種難以訴說的親切,仿佛本應該就是這樣依賴他。
可是,這是多么荒唐……紀先生是在杭城救下的,那般重的傷,并不是假的。若非有仙果,只怕早已經……朝秋猛地甩了甩頭,跟著楚明泉的腳步前后踩著高大的倒影。
她扭過頭,看著巷子遠處的那盞微弱的燈,孤寂,寒冷,這桃源城到處都有家,爹娘、姐姐、二伯一家、姥姥他們都來了,心頭早被親情填滿。
可是,紀先生呢?
他一個人,從云萊洲那樣神秘不知的地方出來,是不是為了重新回去,才幫言璟哥一步一步籌謀?
夏日的天空繁星閃爍,不時滑過流星,瞬間消逝。
“云萊洲啊……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紀先生與我之間又是什么人……”朝秋跪坐在床前的窗口處,呆呆地看著天上自言自語,“你若不是我的親人,那必定是有聯系的。不管如何,朝秋,當下才是最重要的。爹,娘,姐姐,時瑞,弟弟妹妹……還有言璟哥……真希望桃源城就是那個世外桃源,沒有紛爭,沒有壓迫,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也好。”
她只是異世的一縷孤魂,好不容易過上了富足的日子,有田有地有館子,還能快活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什么煩惱。可是若這份幸福建立在別人的隱瞞之上,必定有他們的道理。是保護也罷,是所圖也罷,朝秋心里非常清楚,有時候阿袖阿幼欲言又止,明明知曉一些事卻不能說出來,尤其是阿幼,好幾次脫口而出,怕早在不知不覺間,那些人已經尋得自己了罷?
是他嗎?
如果不是,又何苦幫著自己家建起這偌大的仙肴館家業?說來自家不過是占著個新鮮奇特罷了,管理能力不足,無門無路,何以能教他這般對楚家上下?
朝秋想了許久許久,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荒唐的念頭……也是真的是那樣……
第二日起床時,朝秋便覺得鼻子有些堵住了,喉嚨干疼的很。起來倒了一杯溫水慢慢喝下,這才感覺精神好了一些。只是眼睛有些酸澀,昨晚翻來覆去很遲才睡過去,今天的眼皮子就發腫了。
等出了門,在屋子里轉了一圈,見到亭玉便問:“爹和娘呢?怎么不在家?”
亭玉攬了攬手上的彩線團子,說道:“去糕點鋪子里幫忙了,有家要辦喜事,糖球紅糕那些都從咱們家鋪子里買,這不人手就不夠了。”
“喜事?是誰家的呀?”朝秋撿了一顆肉粽一邊剝著一邊問。
亭玉想了想,“記得東榆街那邊的金石頭家嗎?賣角梳的彩衣要嫁過去了,你還去攤子上買過一扇桃木梳的,記得嗎?”
朝秋點了點頭,坐在亭玉身邊慢慢吃起來,看著她又在打絡子,似乎很少出門去,便開口問道:“姐,你咋不多出門呢?這桃源城比不別處亂嚼舌,也能交上一些要好的朋友。再說咱們這菏澤街住了好些青年才俊哩,總有幾個能看上眼的不是?”
亭玉一嗔:“就你曉得事。”
朝秋想了想又有些擔憂:“姐,你不會是……也不舍得嫁吧?”
亭玉被朝秋說破了心事,不過正是自己的妹妹,旁邊也沒什么人,原本想掩過去的心思也有些淡了,半晌,點了點頭,“……不嫁也好,等時瑞娶媳婦還要好些年,娘一個人在家里操持,根本就忙不過來,還有夏晚夏晚那么小……”
朝秋聽亭玉這么說,想到大姐已是十七,雖然爹和娘嘴上不說,心里已經急了。女孩子一過十七未嫁,那就算做老姑娘了。可朝秋心里不以為意,十八歲才剛剛成年呢,殊不知在遙遠的時空里多少奔三的姑娘們還未嫁人,不過宅必剩嘛。
想到這兒朝秋不得搖搖頭:“大姐,雖說我也覺得這樣是對的,可爹和娘不這般想呀。一等到了時候,必得還是要尋個人家的。咱們都是俗人,也怕悠悠之口。這之前,至少得尋個真正喜歡的人。不然盲婚啞嫁的,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哩,選錯了人,那可就是坑一輩子。”
亭玉頓了頓身形,看了一眼朝秋,接著問道:“朝秋……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朝秋猛地一咳,老天,雖然她心理年齡很大,可到底只有十四的姑娘身啊,“大姐,你可別這般說……反正我就是跟你提個醒唄。宅必剩啊宅必剩,難道你情愿爹娘聽別人說誰誰家的后生人品不錯,學識不錯,手藝不錯,家里和氣……就這樣的話誰都能講,一時半會兒根本看不清人心和人性。我希望以后的姐夫是個知冷知熱的,我的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好的長姐,絕不能虧待了……”
手里的粽子已經吃完,朝秋眨眨眼,看亭玉有些羞惱,可眼底卻是已經聽進去了,她趕忙站起來,留了她一個人繼續打絡子,想想應該去摘幾根黃瓜回來給娘和姐姐敷個臉,或者拿大白菜葉搟一搟直接敷上也可以。
正這般想著,夏晚卻是從哪里鉆了出來,看著朝秋偷偷地捂嘴笑,后頭別別扭扭地站出來夏然,顯然是被帶著的。
朝秋招了招手,撿起一根柳條就開始編花籃,“你們倆個又做什么壞事了,過來跟姐姐說說。”
夏晚噠噠噠跑過來,睜大了眼睛問道:“二姐,大姐是不是要嫁給小宋先生了呀?”
朝秋一怔:“誰?哪個小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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