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肝寶兒
這桃源城不過才建了一個鎮般大小,主要是田地寬廣,故而不過三日,剛來的幾人都摸清了路。就是出門都得用馬車、牛車,或是騎個驢,不然從地里頭回到城里,天都黑了也沒能走完。
楚明棟總算是得了勁,跟著楚明泉見了好一些匠師,哪一個不是在大周有名氣的。他們兄弟倆一個木匠一個鐵匠,若說在自己小地方里還能算上是一把好手,可到了這幾位老爺子面前,那真就不夠看。幸而兩人腦子靈活,品性不錯,得了幾位老師傅的眼,這以后又不用再整天轉著腦子倒騰那仙肴館的事,一股勁鉆到了匠坊里頭。
如今仙肴館生意完全不用主家費心神,有了一幫管事好手,一個個樂得做起甩手掌柜。畢竟杭城那兒都摸熟了,每天可以算的上躺著都有的吃有的喝。可說到底,都是做慣活的莊稼人和手藝人,還真不適應這衣來伸手的日子。一如楚明棟,自打進了桃源城,看著這般興盛的干勁,只恨沒早早地來,錯過那么多出力的時候。人的腦子和手的活計都得經常打磨,不然那手藝可都丟了。
現在楚明棟跟著宮中退下來的御用老鐵匠打下手,天天琢磨著一些好東西。可別說,有些東西比朝秋只知理論用法要活泛的多,加上牲畜的力氣帶動工具大件,大伙兒干起活來還真是省了不少力。不過半個月,已是跟那些師公小徒們混熟了脾性。
采清終于坐穩了胎,聽得這邊有宮中的老太醫和弟子,那以前可都不是普通人能看得起病的,這一知道消息,便慢慢地趕著路,終于也到了桃源城里頭。青淼正是兩歲愛玩的時候,許久不見江笙和龍鳳胎。那是口齒不清地哥哥姐姐、舅舅姑姑亂叫一通。大伙兒瞧著有趣,都是米團般大小的人,可著勁樂呵逗他們。
楚家一大家子一旦在桃源城站穩了腳,最開心的便是這一幫小娃子們。幾個都沒有到學堂的歲齡,天天走街串巷、認兄認妹的。先時葉氏和李陶氏還擔心他們走丟了,不過這桃源城里住下的,哪里會不知道這是五皇子義父家里頭的孩子,愈發疼的不得了因而別看夏晚歲數不大,可那派頭也不知是像誰的,在一幫三四歲大的孩子們中。隱隱有了大姐頭的趨勢。
這日一幫子小娃又出門掏鳥蛋去了,這矮竹林和蘆葦地里有鷓鴣,不過竹鷓鴣比較兇。生性好斗,到了產卵的時候愈發性子躁。蘿卜頭里頭不乏幾個掏鳥蛋的好手,今天帶足了家伙禍害了一片地,一窩就有十來枚。摸來三十幾個,學著家里頭燒飯的樣子。偷拿了火折了點了一堆火,又是拿土豆烤,又是用竹簽子插了河里的魚蝦,一個個都玩起來。幸而有幾個**歲未上學堂的在,平日里也是做慣了活,這個時候發揚大哥的精神。讓小的們坐遠些,萬一被火燙了那可是要被阿娘罵的。
竹鷓鴣的蛋烤了吃最香,淡褐色的外殼透著棕色的細點和淺灰色的斑。夏晚腦子最機靈。早早就摸清了二姐那些寶貝的醬料,那松露醬總算被她偷偷摸了一小碗出來,此時正躍躍欲試要烤個松露蛋給大家嘗嘗。
不過這里也沒個鍋,只有一個小娃子拐了家里的鐵勺,夏晚咧嘴一樂。一臉興奮地摸出一小罐凍豬油來,正色說道:“我覺得吧。要用豬油煎了才好吃哩。我今天帶了醬,大家都可以嘗嘗,保證比上次小凌子烤的要好吃。”
這幫小娃子們個個都有些相信夏晚,便聽她的話做了起來。
九歲的那個叫大偉的生怕夏晚會燙著,就說自己來做,她來指揮,這才打消了夏晚的念頭。
幾個人忙活了半天,第一次的沒有把蛋翻身,一邊烤焦了,不過拌上了那松露醬別提有多好吃。后頭做的就熟練多了,大家吃完了這三十幾個跟塞牙縫一般,還想回頭去捉些來。夏晚眼睛一亮,指著對面紅松樹上正在竄的一只小東西樂了,“大偉,大偉,趕緊去把那松鼠捉過來,我要養一只。”
大偉抬頭一瞧,甕聲道:“那個叫花栗鼠,最愛在白天兒出來摸食了。我家以前就住在松子崗,地里的菘菜、地瓜、栗子它都能吃,特逗。嘴里塞下一個,還要貪心地再塞一個呢。”
夏晚越聽越有趣,恨不得立馬就捉到手。夏然在一邊扯了扯姐的衣裳,輕聲道:“姐姐,你不能再爬樹,上次娘都打你了。”
夏晚一聽,懊喪地垂下頭,眼珠子滴溜溜轉著,說道:“大偉大偉,你有什么好辦法可以捉到它唄?晚上我請你到我家吃飯,滿桌子的菜,還有海貨呢,倍兒好吃。”
大偉搖了搖頭,“這個東西靈的很。不過以前聽得有人會用鳥蛋和紅松果捉它,不過只要一次沒捉住,那東西就記上了性子,說不定晚上還拿著松果砸窗呢,可記仇了。”
“啊……這樣啊。”夏晚看那松樹上的跳來跳去,找一些去年秋天還未脫落下的松子,費了半天的勁似乎收獲不多。不過那靈活的樣子,看著挺歡喜的。夏晚托著腮幫子想了想,還是罷了,它能爬樹,爬那么高高的,每天不用被它娘拎耳朵,自己還是不要捉它了。到時候花栗鼠的娘萬一找不著了,那不是要急慌。就好像有回她帶著夏然天黑了還沒回去,娘和姥姥一個勁挨家挨戶地找。
夏晚點了點頭,“算了,大偉,咱不捉了。”看看地上一片狼藉,不過兜里還有一些從家里頭挖在口袋里的葵瓜子,便尋了張大葉子,放在上頭,招了招手道:“咱們走,留點吃的給它,說不定以后都還會來呢。我家里就有只猴子,叫葡萄,也是我二姐從山里帶回來的,養久了就不肯走了。”
一群小伙伴們信誓旦旦地跟著點頭,那猴子他們見過,可神氣了。不過最愛跟著時瑞哥哥。現在聽得娘說這桃源城有只大白虎,那猴子和大白虎是好伙伴,現在都不大見得著了。
幾個人說一出是一出,不一會兒就去扯甜梅子吃,又采了野花和覆盆子。附近有一片桑葚田,正是出果子的時候,一個個呼啦啦朝著那頭奔去,吃得滿舌頭紫紫的才回來。
等到快要吃午飯了,眾人都散了,夏晚才帶著夏然一路走回去。
那原先烤蛋的地方剛剛經過。夏然瞥眼看見一只老大的黃鼠狼竄過去,嚇了一大跳。夏晚也是瞧見了,忙撿起一塊石頭扔過去。一邊扔一邊喊:“別怕,這黃鼠狼不敢吃人的!看姐姐給你怎么趕走。”
夏然扯了扯胞姐的衣角,指著遠處的一團小東西,說道:“姐,姐。你看,是不是那只花栗鼠?”
夏晚停住手,定睛一看,咦道:“是哩,這不就是我們放葵瓜子的地方唄!它肯定愛吃這個。”
夏然撓了撓頭,看出一點門道來:“姐。不對啊,它好像爬不上樹了,叫得也好刺耳朵。”
夏晚一聽。趕緊上前去,結果那花栗鼠更加聳動了,扒著樹腳拼命往上爬,只是前爪和后腿傷著了,怎么也爬不上。
夏然頓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提起那尾巴,放在手心。那東西一團就滾下去。
雙胞胎姐姐看不下去,直接抄手捉住了,夸耀地道:“瞧,我捉住了。呀,有血。不會是弄痛痛了吧?”
夏然趕緊搖頭,想了想說道:“剛才有只黃鼠狼,姥姥說黃鼠狼會偷雞,我瞧著定是它想吃了這花栗鼠,被咱們給驚跑了。”
“這么說是咱們救了它!”夏晚心中一股豪氣,挺了胸脯就道,“走,咱們帶回家里去,讓沈哥哥給它治一治。”沈哥哥就是沈觀書,此時在桃源城跟著沈老先生開了一家沈氏醫館,也算減輕了太醫和徒醫們的負擔。
好不容易龍鳳胎趕回了城里頭,一身泥巴草屑也不打理,一臉興奮地直嚷嚷看病看病,惹得正在蒸藥丸的沈觀書好笑不已。
夏晚揚了揚手里頭的花栗鼠,已經被勒的差點沒喘過氣。
沈觀書提了起來,又是嘆氣又是好笑,“虧得你沒捏死了,你看這爪子和腿都是小傷,可你別把肚子給捏壞了,那都治不成。”
夏然也是點點頭,他三姐一向手勁大,都不知輕重的。
兩個蘿卜頭站在一塊兒,那臉蛋長得一模一樣,看著就跟金童玉女似的。沈觀書看他倆全身上下的塵土草屑,衣襟處還有桑葚汁,不由笑道:“這花栗鼠就放在我這兒,你們趕緊回去吃飯。等下午我看著沒事了,給你們做個籠子,你們再過來拿。”
兩人點點頭,肚子也餓得快,那鳥蛋和土豆只分到沒多少,吃不飽,牙倒是被幾個酸的桑葚給弄麻了。
這一回了家,葉氏一看,捉起兩個就往水房里走,“這出去一早上是干什么去了……衣服也弄臟了,趕緊的去洗了換,不然中午的酸菜菇丁面不給你們倆放牛肉和鹵雞爪子。”
兩個小的立馬喊著“我洗我洗”,一溜煙地自個兒跑了進去。
等飽飽地吃完了飯,精神用盡了,便相依著睡午覺,醒來的時候正是朝秋去摘草莓的時候,兩人又要嚷著跟去。
玩了一下午,幾乎忘了那花栗鼠受傷的事。
李陶氏今兒不服老,去地里頭拔草,回來的時候腰有些吃力。不過這里沒什么藥酒,亭玉便去了沈氏醫館里頭買上一罐藥酒和幾貼膏藥。
要回去之時,沈觀書提了個籠子過來,說是夏然夏晚送來的,傷不算太重,不過也要好好養著。亭玉一瞧,想了想道:“還是麻煩沈小大夫先養兩日,若是帶回家去兩個小的一上手,這小東西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沈觀書想想也是,便留了下來。
桃源學堂里敲了放學鐘,一窩子學生瘋跑地往家里頭趕,書袋子甩上甩下,樂呵呵地等著回去吃晚飯。
“花盈……花盈……快回家吃飯了——”桃源學堂附近,一個書生挨樹挨枝地喚著。
只是到了點兒吃飯,花盈仍然沒有回來。
宋世羽心里直覺得不好,可一想花盈這幾日都是在外頭自己打牙祭,估摸是遇上什么好吃的松子兒,這會兒應該躺在青苔上曬日頭罷。這么想著,便揣著一顆翡翠心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飯。
看著日頭一點點下沉,那顆心啪啦啪啦碎了,一橫心栓了門就尋心肝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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