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尋思
楚明泉一看朝秋,心里莫名地定了定,笑著招呼她先洗完菜,等吃完中飯再說。
雖說楚明泉沒吐一個字,但朝秋心里可明白著,也不再煩他,左不過是鋪子的事情。現(xiàn)在她可有盼頭,只要今年地里留足了種,明年每樣蔬菜都至少能種下半畝田,只要好好過了今年,不愁明年賺錢的事。
栓好了牛車,趁著家里還在做飯,楚明泉往龍井南山的自家地里走了一遍,看著兩畝果子林修剪追肥過,再看看已經(jīng)育好了的稻秧,犁好的兩畝水田,剩下的一畝也把高粱番芋給種了,這心才慢慢靜下來。
孩子娘肚子更加大了,如果再發(fā)生點什么事,怕是再也吃不消。
楚明泉握了握拳,不過是重頭來過,又有什么大不了,左不過是靠著地吃飯。
再說過兩月潮水漲了,自己還能去錢塘捕魚收蝦,這日子怎么過都不會窮到?jīng)]吃沒穿。他啊,果然是被一月賺二十幾兩迷暈了眼。只想著自己能勤快些,定能賺更多的錢,早些讓自家過上好日子。
可這世道,自己不欺他人,他人也會因著利益欺上自個兒。
到底還是種田捕魚實在。
這么想著,楚明泉松了一口氣,腳步不再擰巴著踩田埂,輕快地上了山道,往家里走去。
如今二哥和二嫂,侄女都在自家吃飯做活,孩子他娘心寬了,也愛笑了,孩子們都吃得飽,穿的暖,日子沒過到揭不開鍋,這就有盼頭。雖然娘的話還是不好聽,但只要自己再勤快點,逢年過節(jié)多孝敬,想必娘也會慢慢對孩子娘好些。
楚家院子里,朝秋的菜盆子放著剛洗好的暖棚菜,準(zhǔn)備做個清炒小青菜,再把紅葉花菜剁成餡,攤了菜餅,當(dāng)做中午的主食。
朝秋咧了小嘴巴,爹剛?cè)タh城,估計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又新做成了豆腐千張和油豆腐泡,待會兒把菜擺出來,定讓爹大吃一驚。
又翻了翻楚明泉帶回來的竹簍,里頭有自己心心念念的豬大骨和羊下水。只要煲了豆腐骨頭湯,再鹵了羊百葉羊毛肚,加上用黃芥末和茱萸做出辣子料當(dāng)做配料,今天中午的主菜和主食就成了。家里還有一小壇榨菜,豆醬,時瑞去了水田,居然捉了兩條黃鱔,正好可以拿自己在山腰竹林里挖的春筍一起炒了,肯定倍香。
這個把月下來,楚明棟也算是在豆坊做足了活。除了開春驚蟄去地里做活,幾乎都把時間花在了楚氏豆坊里。這放以前,也不過就是去鎮(zhèn)上打工,娘也是知道的,況且他也交了工錢給娘,自然不說什么不做地里活。可現(xiàn)下自己是瞞著捂著,只說是幫著三弟田里做活,娘已經(jīng)說了好幾次,催自個兒出去謀個活計,楚明棟心里也不是個滋味。
一月下來賺了的利錢,扣掉鋪子牛車等等墊進去的本錢,賬上居然余了十兩。月底不到,明泉就分到自家三兩的紅利。楚明棟高興得不知該怎么說,這頂?shù)蒙纤阼F鋪敲敲打打一年的工錢。孩子娘跟三弟妹在一起有了伴,這日子是比以前好過多了。閨女采清也日日跟亭玉在一起繡花,學(xué)做東西,這以前閨女就是個悶葫蘆,跟自己也不多說心事,現(xiàn)下是有說有笑的,前日還給自己織了件背心,說是跟亭玉學(xué)的,楚明棟當(dāng)時差點沒掉了兩滴狠淚。過完年閨女就十六了,這杭城過了十八那就是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楚明棟心里記掛著,得抓緊著多找找好人家,自己也要多做活,好偷偷給采清攢些私房錢。
等午飯差不多好了,朝秋去叫了豆坊的二伯,又給爹端了水洗手,等一家子滿滿坐在八仙桌上,這才將菜餅和稠粥端了上來。
滿滿一簍子熱騰騰的菜餅,疊在細布上由自己拿,朝秋把每人面前的碗添上滿滿的稠粥。桌上擺著清炒小青菜,豆腐骨頭湯,榨菜,肉絲豆醬,春筍炒鱔段,鹵味有羊百葉羊毛肚,還有一碟子辣子水。再加上新出的豆腐千張和油豆腐泡,滿滿一桌子噴香美食。
不僅能吃的飽,這羊下水又辣又開胃,豆腐骨頭湯鮮美解渴,菜餅也做的特新鮮,還有朝秋新琢磨出的油豆腐泡,一口咬下去全是湯汁,好吃的緊。那豆腐千張就跟面食似的,不僅好吃又飽肚。
放眼杭城,一冬天下來,除了過年那幾天有幾口肉吃,平日里光吃那腌制的菘菜,蘿卜,再好吃那嘴巴也沒味了。
除了那些大酒樓南下尋了果蔬來賣,這清明節(jié)氣里哪戶能這么早吃上蔬菜?楚明棟也是嘖嘖稱奇,朝秋的腦瓜子真是靈。
這一個月,李氏帶著采清,有大半時間都是過來做針線。這繡品朝秋也進了城給找了家繡鋪,因著帕子花樣不錯,繡工好,一條帕子被朝秋一張伶俐的小嘴上下這么一說,居然能賣十文錢。畢竟料子是用了好料,再劃去布料繡線的本錢,一條帕子能掙到六文。
而一人每日能繡兩條出來,李氏和采清都高興壞了,直說還是言璟娘繡花樣子多,繡品才賣的好。那些翻爛了的舊樣子,可只能賣五文錢呢。
先前楚明棟一家人在朝秋家吃中飯,秦氏可是瞅著準(zhǔn)立馬讓幾個孩子都來。可來了一次,朝秋就帶著去山腳田里做活,那大武小武一看,早就溜沒了影子,更不要說彩翠了。一張嘴朝天掛著,斜了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可沒心思去跟亭玉采清躲房里繡花,憑白扎疼了手。守春一看哥哥姐姐們都走了,看那時瑞手上玩兒的,又起了念頭。可時瑞經(jīng)過去年一遭,把自己的東西看的緊緊的,當(dāng)下就抱著跑回房里。守春一看,真是沒趣,狠狠瞪了一眼,罵了好幾聲小氣鬼窮鬼白眼狼,頗有一種秦氏的腔調(diào)。等朝秋拿著棍子氣沖沖出來,守春大喊一聲“娘咧,有人揍你兒子”,哧溜就沒了影子。
這以后,秦氏是見著面就刺楚明泉,看見朝秋就跟看見仇人一樣,似乎沒得到好處,都是朝秋使的壞。
這井疊莊除了各家能掘出井,一條三丈寬的大溪蜿蜿蜒蜒地穿了整個莊子,一直往下頭的水脈匯進去。因著井疊莊桃樹李樹多,一到三月那桃花飄在溪里,老一輩直接叫這大溪作桃溪。莊子里那幾個嘴碎的媳婦子,天天早上在桃溪水岸邊洗衣服,都能聽到秦氏大著嗓門說這老三家的小閨女,整個一個白眼狼,不孝順的,吃不去吐不出來,那難聽的話都不要錢地倒。
為這,采清娘李氏還爭過一回,可那秦氏是誰?一張嘴能把死的都氣活了,當(dāng)下直戳著李氏沒生兒子的痛處,直把李氏說的哭了兩天。
這以后,李氏就帶著采清,更加勤快地找葉氏一起繡帕子做活說話,漸漸不再聽那秦氏的碎嘴。左不過是自己過日子,由著她人擺布自己,這日子還有個什么活頭。
不說各家心里的苦和樂,兩家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楚明泉這才起了話頭,“再過個半月早稻就插秧了,二哥你得歸家去,我也得往地里忙,豆坊至少得停個三日。”
放下手里的熱茶,楚明棟點點頭,“六月里芒種日就得收割油菜麥子,就怕老天不作美下了雨,得抓緊著,肯定要再費個五六日,那時候豆坊生意也得停下。咱畢竟是刨地吃飯的,肯定不能誤了農(nóng)活。”
楚明泉頓了頓,心里想了想左不過是刨地打漁,就硬著頭皮說了,“二哥,我今天卻不是說這個事,哎,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卻是那姚掌柜給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我這真是沒了主意,趁著大伙兒都在,都合計合計,看看有什么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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