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巫煬的本相
沒有慘叫,沒有撞擊聲,身邊安靜到了極點,待感覺強光漸漸暗了,我們才得以睜開眼。在一片明亮中,昴星斜靠著一堆廢墟,身邊是一截枯枝似的東西,我們看到的時候,還在冒著青煙,隨后,慢慢變成一灘灰燼。
“巫煬把他的尾巴燒了。”玄麒眼尖,最先認出那是什么。
“還想看我的原形嗎?”巫煬的聲音自上面傳來。
昴星又嘿嘿地笑了,抬手一抹嘴角邊的血,有些費勁,但到底是站了起來,“想啊,別以為是什么三足金烏,我就怕了你。”
沒有聽到巫煬說話,抬頭看去,只見半空一團金光,與太陽無異。
昴星雙手交叉在胸前,迅速結出個手印,嘴里念念有詞。
這手印,我似乎在哪里見過。
昴星的咒語越來越響,起初是誰也不知道的語言,最后一句,我們終于聽懂了:“萬里冰天,千里雪地,憑寒而生,水凝圣獸,出!”
最后一個字說完,僅僅幾秒,天一下就變了,綿綿的雨絲再次落下,金光也似乎黯淡了許多,氣溫在降低,從盛夏、深秋,直到隆冬。才干了一些的衣服再度被打濕,風吹來,冷得我們上下牙直打架。
不一會兒,雨絲竟變成了小雪珠,雪珠越來越大,終至于成為乒乓球大小的冰雹。
幸運的是,方才不能遮風擋雨的結界此刻倒是起了作用,將冰雹盡數擋了下來。聽著頭頂和身邊不停歇地劈啪作響,看著冰雹打在地面上的一個個小坑,不難想象,這樣的東西要是打到我們身上,會是怎樣的后果。
此刻,昴星頭部正上方大約一米左右的地方,凝起一個飛速旋轉的雪球,昴星變換一下手印,繼續念著誰也聽不明白的咒語。
這手印,這情景,我真的在哪里見過。
“好冷啊,雪妖來的時候,也不過就這樣吧。”玄麒抱著雙臂,一邊走來走去,一邊不停地跺腳。
他的話提醒了我——對了,是玥。玥召喚水凝獸時,我曾見過這樣的手印,聽過這樣的語言。
霎時,不安感潮水般涌上心頭。
突然,幾個黯火球從天而降,呼嘯著直奔雪球而去,可是,越是靠近,速度就越慢,到最后,干脆停在離雪球幾公分的地方,“嘶嘶”地冒起了水汽,沒過多久,居然滅了。
“是什么?難不成……”沈天暉同樣想到什么,硬生生地吞下后半句話,緊盯著那個雪球,不太相信,也不愿相信。
“獸角,出來吧!”昴星的咒語結束了,喊出了一句我們最不想聽到的話。
雪球中,驀地射出一道白色光芒,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不斷增多,當光芒連成一片,就聽“砰”的一聲,雪球炸彈似的炸了開來。那些四散飛開的雪,薄薄的,像一片片利刃,插進樹干、泥土和墻壁,還有不少直直地朝我們而來,插進結界壁,也是“嘶”地騰起一陣水汽。
片刻后,白色光芒漸漸收斂,能看到在昴星頭頂懸著一個獸角,通體雪白,晶瑩剔透如羊脂白玉。
第一眼,我便能肯定,這就是被搶走的水凝獸的角。
昴星喚出了獸角,顯得十分得意,剛才熄滅的黯火球,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驚喜,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覺得自己贏定了。
“你肯定知道這是什么,所以,乖乖束手就擒吧。”他又變換下手印,仰著頭道。
“果然是你們。”巫煬淡淡地說著,金光一點一點地更為黯淡。
“可不是我。”昴星搖了搖頭,原本是想做出委屈的表情,可是在他半人半妖的臉上,卻顯得特別恐怖和怪異,“聽爺爺說,去拿這個東西的時候,我還沒出世呢。”
“他還說了什么?”巫煬閑閑的,幾乎像在聊天,“是不是說,這東西是我的克星?”
昴星爽快地一點頭:“嗯。”
巫煬笑起來,聲音很輕,但確實是在笑,而且,聽起來還挺開心的。
忍不住抬頭,金光已被全數收起,眼前的景象,讓身邊的玄麒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贊嘆。
而我,若不是知道已經有了不同,若不是那對黑色羽翼似曾相識,貿然出現的話,還真的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經常坐在我們家窗臺上,對一切都漠不關心,曾經與我如此接近的巫煬。
這時的他是長發,黑亮濃密,自鬢邊到前額全部朝后梳起,露出輪廓分明的一張臉,下巴削瘦。兩道劍眉倒是與平日里看到的相差無幾,只是眉間多了一個黑色紋身,細細看來,與印在我身上的烏日印極為相似。而那細長的一雙眼睛里,金黃的瞳孔色澤更為純凈,耳朵尖尖的,戴著個不起眼的黑色耳飾,直且高挺的鼻子幾乎與古希臘雕像一模一樣,兩片薄唇邊,還有一絲尚未隱去的笑意。金光并沒有消失,圍繞在他身邊,勾勒出一圈金線。
現在,我真的相信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妖怪,也總算知道了,流霞為什么會覺得他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因為與欽丕瑜暄柔和的漂亮相比,巫煬的好看沒有絲毫的女性化,顯得尤為英氣逼人。
“哎喲,我的天……”玄麒完全看傻了。
我也沒比他好多少,腦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看著巫煬慢慢降到低一些的高度,身子微微前傾,與昴星靜靜地對視。
可能是他的泰然自若給了昴星壓力,也可能是昴星急于獲勝,總之,這樣的對峙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咒語聲便再度響起。
冰雹更密集,威力更大,像是有意識般,全都朝巫煬飛去。
剛開始,巫煬是將冰雹打散的,但打了幾個后發現,不論打不打散,它們落到地上,馬上會變成松軟的雪,一旦積得多了,便如同流沙,踩在上面的人根本站不住,直往下陷。
接著,巫煬又想用黯火,可是火球與冰雹抗衡,過個三五秒,竟是一一熄滅。
昴星看水凝獸角如此管用,自己完全占了上風,咒語越念越快,眼中的驚喜再也掩飾不住。
盡管巫煬一直在躲閃、移動,但雪堆積的速度實在太快,不消片刻,已有他膝蓋般高。
我們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不能動彈,一點一點地被埋至沒頂。
昴星陰測測地朝我們笑笑,停了咒語,但沒有放下手印:“只要幾分鐘,等他死了,我再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雪中,烏羽鞭倏然竄出,蛇一般纏上昴星的脖子,抽緊,不僅將他的話攔腰截斷,還在用力,試圖將他也拉到雪中。
昴星隨即發力,拼命想要頓住身形,在被拖了幾米,腳下出現一條長且深的拖痕后,才終于成功。
這下,兩人又對峙起來。
“昴星的雙手不能用嗎?”我注意到,就連被纏住脖子,昴星也始終結著手印。
“他應該還沒有到能任意驅動獸角的地步。”沈天暉說,“現在,他要想活命,必須撤了手印,這樣就等于放了巫煬。”
“那他要是死拼到底,就是不撤呢?”玄麒假設道。
沈天暉皺起了眉頭:“不撤,那就要看誰先撐不住了。我倒不擔心巫煬會凍死,而是在擔心,如果手印不撤,昴星即將被勒死,大刑官很可能不會袖手旁觀,不但因為這是他辛苦煉出來的蠱獸,更因為蠱獸一死,魂魄會反噬其主。而他一旦出現,我們可能都活不成,憑巫煬現在的樣子,最好的結果也是與他同歸于盡。”
一席話,說得我和玄麒相顧無言——沈天暉的猜測完全合情合理,極有可能,一旦成為現實,都是我們不敢想象的恐怖畫面。
不過,被勒得臉色青紫的昴星,似乎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寧死不屈,在嘴微張,舌頭漸漸吐出來的時候,他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立刻就被又一次拖行起來,同時,雙手結的手印也散了。
而手印一散,沒了法術依托的水凝獸角“撲通”掉落到地上,那埋住巫煬的流沙般的雪立刻騰起一陣水汽,轉瞬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停雪止,積雪以驚人的速度融化著,天空放晴,月亮從云中探出頭,不再是詭異的紅色,我這才意識到,天從來沒有亮過,也許,時間也不曾流逝,剛才的光明,只是因為巫煬。
“你說,我是三足金烏,可你并不害怕,對嗎?”巫煬將昴星拖到腳下,稍微放松了鞭子的力道,語氣溫和。
昴星咳嗽兩聲,嗓音嘶啞,竟還能笑得出來:“不怕。爺爺說,會來救我。”
“他應該來。”巫煬也是笑笑,“可是為什么直到現在還不出現?是因為知道你剛才其實并不會死嗎?”
然后,他環顧下四周,似乎沒有發現什么,便又低頭道:“好,讓我來試試,這樣,他會不會出現。”
說著,抬腳用力一踩,只聽“喀嚓”和一聲短促的慘叫,昴星右手的所有指骨、掌骨,想必是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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