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課的時間，定在第二天下午放學后，我有點緊張，幾乎花了整整一天來準備，同時也希望能對秦龍有所幫助。

　　上課時，秦龍雖然不聲不響地低著頭，看樣子好像在看書，但說了一會兒，發現他根本沒有一點回應，提醒了好幾次，他索性連樣子也不裝了，愣愣地盯著房間某處發呆。

　　“剛才我說的，你聽進去多少？”講了將近一個小時，我覺得自己完全是在自說自話。

　　他伸個懶腰，朝廚房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答非所問：“真香，是不是爆炒腰花？今天我媽不回來吃飯，我能在你家吃晚飯嗎？”

　　沈天暉正好端著菜出來，聽到夸獎，不僅爽快地答應下來，還很開心地叫他過去嘗嘗。

　　秦龍扔下書跑過去，毫不客氣地直接用手抓起來就吃，一邊大嚼，一邊含含糊糊地連說好吃，還要討教做法。

　　沈天暉聽了，更是眉開眼笑，兩人一問一答的，竟然聊起天來。

　　“秦龍，還沒有下課。”我看到這樣的情景，只覺萬般無奈。

　　“你繼續講好了。”他對我笑笑，看看墻上的掛鐘，“還有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吧？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差不多了，媽媽不會計較這半個小時的費用的。”

　　說著，又抓一口菜，坐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正想回話，就看到妙妙急匆匆地跑進來——自從春節時有了好幾件新衣服之后，她最近開始喜歡以人的形象出現。

　　“姐姐，這個東西不經玩，你看，才沒多久就壞了。”她將手里已經被開膛破肚的玩具老鼠放到我面前。

　　秦龍看到她，眼前一亮，笑嘻嘻地湊過來說：“什么壞了？讓我看看，也許我能幫你修好。”

　　“你能修好？”妙妙昨天是見過他的，但那時，是貓的樣子。

　　“修不好的，再買就是了。”我嘆口氣，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

　　“你喜歡這個？”待秦龍看清了是玩具老鼠，微微有些驚訝，“我給你買吧，我知道哪里有賣。”

　　“真的？你給我買？”妙妙瞪大了眼睛，高興地看著他。

　　秦龍點點頭：“真的。對了，我叫秦龍，秦始皇的秦，飛龍的龍，你叫什么？哪個學校的？”

　　“我叫妙妙。”妙妙擺弄著玩具老鼠的尾巴，“你真的會給我買？”

　　“當然，我從來就是說話算數的。”秦龍信誓旦旦，“你今年多大了？”

　　這是搭訕，赤裸裸的搭訕！這小子看到課本一副蔫了吧唧的樣子，看到美女倒是起勁得很。

　　“妙妙，玄麒剛剛找你。”以妙妙單純的性格，一定會如實說出自己的年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突顯自己的存在，我找個借口，打斷正要開口的她。

　　妙妙聽了，再顧不上玩具老鼠，一溜煙地跑進了玄麒的房間。

　　“你妹妹？真漂亮。”秦龍朝她的背影揚了揚下巴，“昨天怎么沒看到？”

　　“玄麒的女朋友。”我加重了語氣說著，把書遞過去，“今天就算了，下次上課的時候，麻煩你專心一點。”

　　他接了書，往書包里胡亂一塞，沒搭理我，專心致志地看著電視。

　　這時，玄麒從房間里走出來，顯然已經從妙妙那里知道了剛才的事，湊到我耳邊，笑著小聲說：“秦姨說前幾個老師是被氣跑的，我開頭還不信，現在看來，應該是事實。”

　　我只能也對他笑笑，無言以對。

　　吃晚飯的時候，電視里正在播放新聞，秦龍似乎很感興趣，吃飯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豎著耳朵聽。

　　“XX月XX日下午，警方在A市某小區一處出租屋內，發現三具尸體，據悉，這是一家三口……”聽到這句，他更是丟下飯碗，跑到電視前，看得聚精會神。

　　我很好奇是什么樣的新聞吸引了他，便也湊過去看了看。

　　新聞報道的是一樁兇殺案件，這一家三口住在離這里不算很遠的一個海濱城市，他們的尸體是在被殺大約兩周后發現的，而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最后，警方提供了一張兇手的照片，希望群眾積極提供線索。

　　秦龍看完，吃吃地笑起來，回來匆匆吃了飯，又坐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玄麒收拾著飯碗，小聲嘀咕道。

　　“青鸞，過來陪我看電視啊。”秦龍忽然大聲招呼我。

　　我當做沒聽見，低頭只顧幫玄麒的忙。

　　“你過來坐多久，我下次上課就聽多久。”他見沒得到回應，又說。

　　這倒是個頗有誘惑力的條件。說實話，我是很想好好教，并且看到他也好好學的，畢竟，秦蘭如此爽快地付了錢，還對我很是信任，總要對她得起。

　　秦龍微笑看著我，臉上帶著篤定的神情。

　　雖說不太情愿，但最終，我還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要看什么？”他拿著遙控器問道。

　　“隨便。”我平時是不怎么看電視的。

　　“沒有叫隨便的頻道。”他說。

　　“你看什么，我就看什么。”又嘆口氣，無奈感再次浮上心頭。

　　他調到一個言情劇，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電視劇的男女主角正在鬧別扭，男的說了幾句，女的隨即淚流滿面，我向來不喜歡看這樣的劇情，不過是聽了幾句不太中聽的話，何必哭哭啼啼，尋死覓活。

　　“昨天一直坐在窗臺上的，是不是你的男朋友？”秦龍眼睛盯著屏幕，問出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啊？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往一處窗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個黑衣服的，一聲不響，一直坐在那里的男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指的應該是巫煬。昨天他和他母親來的時候，巫煬照例坐在窗臺上，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們一眼。

　　“不是，只是朋友。”我說。

　　“哦。”他點點頭，“今天回來的時候，路過你們學校，看到他和胡老師在一起，大概，是要到胡老師家去吧。不是你男朋友？還好還好。”

　　我聞言一愣：“你認識胡老師？”

　　“誰不認識？”他咧開嘴笑著反問道，“這附近的中學大學里，還有誰不認識你們學校的美女老師？”

　　沒想到，流霞竟是如此出名。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再次重申，心想，難怪回來后就沒有看到巫煬，原來是和流霞在一起。

　　秦龍看了我幾秒，又轉頭去看電視。

　　“青鸞。”才看了沒多久，就聽他低沉地叫我。

　　“嗯？”我還在想著巫煬和流霞，下意識地應了聲。

　　“你知道剛才新聞里的那一家三口是怎么死的嗎？”他幽幽地問。

　　“怎么死的？”我不禁回頭看他，他仍然盯著屏幕，臉上被投射得忽藍忽綠。

　　“有人挖了他們的腎臟。”他說。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也不像在胡說，可是，這些新聞里都沒有報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原本是這家人的鄰居，兩家很熟。他知道這家人的男主人喜歡喝茶，就在一天晚上帶去一包高檔茶葉，還有一套茶具，并當場就拆開，開始泡茶。”他慢慢說著，好像在講故事。

　　玄麒、妙妙和沈天暉此時都放下手中的事，聚集到沙發邊，想聽聽是怎么回事。

　　秦龍看了他們一眼，繼續道：“他將迷藥放到茶水里，等藥性發作后，就把這一家人帶到事先租好的房子里，將他們面朝下綁在床上，然后，挖走了他們的腎臟。這個出租屋的租期只有半個月，房東去收房的時候，房間里到處是鮮血，尸體也已經爛得相當難看。”

　　“那人是倒賣器官的？”玄麒聽得入了神。

　　秦龍搖搖頭：“不，他把腎臟吃了，三個，都吃了。”

　　妙妙聽到這里，忍不住往玄麒身后縮了縮。

　　“你怎么會知道？”沈天暉問道。

　　秦龍將我們挨個看了一遍，說：“因為，那個把他們腎臟挖出來吃掉的人，就是我。”

　　大家都愣住了，一時間，房間里只能聽到電視的聲音。

　　“胡說八道！”片刻后，我想起什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那個畫像上的人，根本不是你。”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玄麒更是響亮地“嘁”了聲，轉身到廚房洗碗去了，妙妙跟在他后面，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你不害怕？”秦龍問我。

　　我不想理他，假裝專心看電視。

　　“說不定，那個罪犯已經流竄到這里來了。”他又說。

　　“沒什么好怕的。”他若是知道我從小到大看到的都是什么，最近又遇到過什么，就不會說這種蹩腳的故事來嚇人了。

　　“你真的把他們的腎臟都吃了？”門突地被打開，聽到有人說話——巫煬走進來，眼睛緊盯在秦龍身上。

　　秦龍看著他笑笑：“胡老師沒有留你過夜？”

　　巫煬被這么一問，顯得有些尷尬：“你認識流霞？”

　　“誰都認識，她在這附近可是出了名的美女老師。”秦龍聳聳肩，“艷福不淺啊，你是她的男朋友？”

　　“不是。”巫煬面色一凜，再次問道，“回答我，他們的腎臟，是不是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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