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坦白
大女兒忽然帶著小女兒求見，這可是件稀奇事。[千千小說]
小女兒不是個讀書的料子，又不諳外事，一向怕見他，這點(diǎn)林如海也是知道的。而大女兒是個善解人意的，也從來不強(qiáng)求小女兒做什么。
不過，雖然覺得是件稀奇事，林如海卻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操勞數(shù)十年，如今才過不惑之年就放下公務(wù)，雖不能說沒有遺憾，但整體來說，林如海過得還是比較悠閑的，心情也比較放松。但是，等到黛玉和青玉進(jìn)了門，黛玉毫不客氣的讓書房里幫著伺候筆墨的小廝出去，又命自己的丫鬟在門外守著，林如海卻真的驚訝了。
在印象中，他自己倒是有這么鄭重其事的時候，可黛玉……
但他還是等黛玉將事情都辦完了，才笑道，“今兒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你從宮里回來，可也沒這幅模樣吧？”
黛玉卻是不笑。
她看了青玉一眼，行了一禮道，“父親，有樁事情，女兒在心中已經(jīng)悶了數(shù)年。只是先前，女兒自己也不能明白事情的緣由，就是說也不好說。如今已經(jīng)明白過來，左思右想，還是告訴父親妥當(dāng)。”
林如海有些發(fā)怔——黛玉自己才幾歲啊？怎么個悶了幾年法？
不過要說幾年前……
林如海忽地心中一緊。黛玉的鄭重，讓他想起了逝去的妻子——莫非是她留下了什么遺言，不讓女兒告訴自己？又莫非，和賈家有關(guān)？今兒黛玉才去了賈家……
青玉也疑惑的看著黛玉——這個發(fā)展可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過，以她的心性頭腦，卻依然還是沒產(chǎn)生什么危機(jī)感，只覺得糊涂。
黛玉已經(jīng)繼續(xù)說了下去，“父親既然認(rèn)得鎮(zhèn)虛道長，也知道女兒的異常，想來也該知道。這世上總有些玄異之事。又比如說賈家表兄含玉而生，那塊玉，父親也是見過的。”
林如海可是個聰明人。
黛玉身有異常之事，可是他們?nèi)齻�都瞞著青玉的。這會兒為何說起？
卻聽黛玉近乎一字一句的說道。“但父親想來不知，通靈寶玉上，本來不該只有那么幾個字！想來這一點(diǎn)，青玉也是知道的。”
青玉如遭雷擊！張口結(jié)舌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而看到青玉的神情，林如海就知道黛玉說得不假了。(就愛看書網(wǎng))可是……
“怎么回事？”林如海瞬間覺得，心中充斥了太多的疑問——為什么黛玉會知道這個？為什么又會說起這個？
“療冤疾，除邪祟，知禍福。通靈寶玉上，本該是如此三句。然而。此時只剩下最后三字，卻是因?yàn)檫@三句話一分為三——父親能想到什么？”
林如海狐疑的看著面色平靜的女兒，慢慢的道，“我想，你總不會說自己和那賈家寶玉等人。都是天人下凡吧？”
“確實(shí)不是。”黛玉又轉(zhuǎn)頭看了青玉一眼，道，“女兒只是重活了一世罷了。那一世，女兒少失父母，無兄弟姐妹扶持，寄人籬下。病痛纏身，少年夭亡。再醒來時。卻見父親尚且安好，還多了繼兄庶妹，自己更是身懷異相，不免心中疑惑。此后離父上京，卻見旁人并無變化，唯有寶玉、迎春再不如記憶中模樣。倒險些疑心自己只是噩夢一場。不過，青玉明白是怎么回事罷？”
青玉持續(xù)張口結(jié)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黛玉，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的表情很明顯，她是知道黛玉在說什么的。
林如海也說不出話來。
黛玉說那番話時。雖力持平靜，但語氣悲痛沉重難掩。林如海沒法當(dāng)自己女兒在開玩笑。而且他自己其實(shí)也非常明白——如果，如果自己英年過世，黛玉會是什么結(jié)果！
賈敏去世的前一段時間，他心力憔悴，幾乎覺得自己也撐不下去了。那時候，正是這份擔(dān)憂，讓他強(qiáng)撐了過來。因?yàn)樗溃绻踩チ耍呐率怯心瘢裨俸茫沧o(hù)不住林家！畢竟年少啊……
“女兒沒有弄錯的話……”黛玉的蹙起的雙眉微微舒展了些許，“是女兒身亡后，賈家敗落。那時候的寶玉終于弄明白了通靈寶玉的用處，求了上天，一切重來。可惜，他的身體卻被外來的孤魂占據(jù)，通靈寶玉隨了本體，剩余的力量這才一分為三。療冤疾隨了我，除邪祟跟了他走，而知禍福……想來如今的寶玉，也確實(shí)是有這份能力的。”
“一切，重來？”林如海緊皺雙眉，喃喃自語。
“不錯。”黛玉點(diǎn)頭，“女兒上一世夭亡之后，曾在一個莫名之處，見了個百二回的話本。里面卻正是記了女兒一生之事。我沒有弄錯的話，哥哥墨玉也好，如今的寶玉迎春也罷，還有青玉，甚至是那個韓奇，都是看過這個故事的吧？對他們來說，我們原本也只是話本中的人罷了。父親不妨問問青玉，她知道的，是怎么樣的？”
“噯！？”林如海還沒吭聲，青玉已經(jīng)驚呼出聲，她終于有些反應(yīng)過來了，“姐姐，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有這句話就足夠了。
雖然黛玉并沒有強(qiáng)調(diào)自己前生的悲慘，但林如海反而更關(guān)注這件事。
不過稍稍思量，就覺得手上發(fā)抖。
因此見了青玉這個表情，不由一撐桌子站了起來，皺眉直接道，“青玉，你來說。”
青玉怕林如海，被這么一喊，又嚇了一跳，連那不怎么頂用的金手指都變得更不頂用了，期期艾艾道，“是，是姐姐說的，那么回事。我和墨玉，都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們那里，有本叫紅樓夢的小說……話本。講，講的是寶……額，世家賈府傾覆，生活在賈府的姑娘們一個個下落悲慘，‘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故事。姐姐，是書里的女主角。父母雙亡，寄住在外祖家，才華橫溢，那個，多愁善感……”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瞥了黛玉一眼，才繼續(xù)道，“不過好像沒有錢財傍身，與表兄寶玉相……相知。”
黛玉打斷道，“錢不會沒有。而且那一次，是父親和外祖母已經(jīng)定下了婚約的。”
青玉覺得好無辜——她都不敢說“相戀”了！
“……結(jié)果，賈母，就是外祖母卻在寶玉丟了通靈寶玉，姐姐病重的情況下，弄了個代嫁之策，說……”
黛玉又打斷道，“這個沒有，外祖母還是護(hù)我護(hù)到了最后一刻的。”她有些黯然，“她去世了，二舅母才撕破了臉。”
青玉無辜的看著她，“……然后就是賈家傾覆了……不會這個也不對吧？”
黛玉立刻點(diǎn)頭道，“這個是對的。”
林如海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倒不是他不關(guān)心女兒的事。而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悲”之語，著實(shí)觸動了他的心思。
聽得有那么一個故事，幾乎連他都想看一看了——說到底，他也是個文人！
至于黛玉的命運(yùn)……說到底，林如海也沒什么太過切身的痛苦。如今這姑娘不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么？
黛玉也本就不是為了訴苦，是以淡化了自己原本承受的苦難，又幾次打斷青玉。等青玉基本說完了，黛玉才道，“父親，如今女兒的命運(yùn)，必然是變了。可現(xiàn)在女兒要說的是，上輩子的賈府之所以敗落，除了自身所行不端之外，是因?yàn)閲写髞y，忠烈不軌，忠順謀反！”
“國中大亂？”林如海瞬間被這個詞匯吸引。
今日聽到的一切，都太出乎他的預(yù)想。以至于朝中知名的能臣，都有點(diǎn)兒跟著黛玉的話來走了。不過，也到底是能臣，她一下子就聽出來，黛玉的重點(diǎn)！
然而，黛玉卻直接看著自己的父親道，“上一次，女兒到死，也不曾等來任何皇家的恩典。”
林如海一怔，隨即嘆息一聲。
如今他上京親眼見了，如何不知，若是他早早去了，結(jié)果會如何？
但是……
林如海有些疑惑的看著黛玉。
黛玉笑道，“話雖這么說，皇上終歸是名正言順的皇上。
“一次皇上主持北伐。北方一度報捷，便有倭寇于東南大力侵?jǐn)_，而往南的軍糧又出變故，南安郡王雖然報平安，其實(shí)軍心已潰。皇上不得不借口巡幸南下。誰知皇上一旦離京，便傳來北方大敗的消息。此后忠順王府趁勢起兵，又逼得皇上不得不緊急回京。在這路上，隨行的賢德妃據(jù)說是因小產(chǎn)而死……此后幾經(jīng)周折，雖與韃靼議和，平定了忠順王的謀反，但寧府也牽扯其中，在清掃中被抄家，雖榮府因賢德妃的緣故沒有牽連，外祖母的身子卻再支撐不住。后來，外祖母過世，那時候我又靠藥養(yǎng)著，二舅母趁機(jī)說沒錢，停了我的藥，我重病在床，又沒了外祖母教導(dǎo)，對外面的事情就知道得少了。只知道南方借機(jī)暫停戰(zhàn)火，要了賈家的三姑娘去探春去和親——說是和親，卻沒有圣旨封號，只是榮府似乎就安了心，覺得度過了危機(jī)，只待重振了。不過，照女兒想來，那一次忠順即亡，忠烈也被趁機(jī)拔了爪牙，皇上的帝位，應(yīng)該還是穩(wěn)當(dāng)?shù)摹！?br />
林如海聽出來一點(diǎn)——那就是，賈母確實(shí)是真心疼愛黛玉的。盡管黛玉不會比賈府重要。那么他倒是沒有太看錯人。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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