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墨玉上門
林家的車隊從遠處駛過。
張灤一時勒住了坐騎,遠遠觀望。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繼續往出京的道路離開了。
崖松卻是策馬上千,駛到距離張灤只有三分之一個馬身的位置,凝聲成線道,“看來林大姑娘回家了。少主,可要安排么?”
張灤知道他的意思,但還是搖了搖頭,“如今盯著的人太多,暫時罷了。”
崖松便不再言語。
如今張灤回京,也不過是重回羽林衛任職,并沒有得什么實差。外面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這是弘治帝想要壓壓他——畢竟他年紀太小,也有人說是弘治帝覺得他們辦事不力,還有人相信,弘治帝只是在等待南方的結果,準備一并封賞。
總之,狼群的事情還在讓人奔忙,那天刺客的事情至今也沒有最終結論。身為這兩件事的關鍵人物之一,張灤如今確實是被許多雙眼睛注視著。
只要結果稍微能夠肯定,不少人都能做出第一反應。
這種情況下,張灤可不想冒險。盡管他確實是很想見黛玉。
而且……
張灤抬頭望了望天,不由皺眉——已經是日入時分,黛玉這時候才回林家,應該是在賈家耽擱了。一般得了信,她應該趕在晨省的時候去辭行,趕在午前離開。拖到這個時候,除非是賈家又出了什么變故。
這么一想,張灤略略有些擔心,一時想要立刻見到寒楓。
可他到底又對京城的局勢十分了解,轉眼便想到這兩日向懷荊的動向——按照向懷衍的說法,他這個面和心不合的兄長從沒那么積極過!
莫非是迎春的事情終于定下來了?
可就算是拖著,對他向懷荊也沒什么壞處吧?難道他還會真把賈家二姑娘的名聲放在心上?這么將賈家二姑娘迎回門去,可沒法將賈家拖到忠烈府的戰船上。甚至皇帝可都不會為此而忌憚賈家……
張灤頗有點兒想不通。
他也沒空多想了。
只因馬蹄聲忽然從后趕上。張灤一聽也知道這聲音的目的地是自己這行人。是以自動斷了思考。可他也著實沒有料到來人——
轉頭一看,張灤卻看見林墨玉正策馬而來!
張灤有點吃驚,還很有點心虛。
不過。林墨玉的臉上,倒是帶著幾分笑容。崖松和巖杉對望一眼,讓了開來,由得林墨玉快馬而來。直至與張灤并轡而行,“張將軍,舍妹之事還不曾多謝!”
張灤松了口氣,道,“客氣了。我已經收到了林家的謝禮。”
墨玉笑道,“這兩日事忙,終究不曾上門道謝。再者,似乎張將軍在京城內并未置產?”
張灤有些疑惑,但還是搖頭道,“只是沒有房產罷了。商鋪倒有幾間。”
墨玉聽了,倒是不由得怔了怔——這么老實,至于么?總不會一早就定了討好大舅子的心思?說實話,黛玉的決定他還真沒那個能力扭轉。
輕咳一聲,墨玉還是收回了自己有些古怪的心思。繼續道,“看來今日將軍有空,不如我請將軍喝上幾杯,聊做謝意,如何?看這時間,幾位出城還不成問題。”
這倒是,京城這幾日關城門的時間比平日里還晚。
但不知為何。看著林墨玉頗為坦蕩的笑容,張灤卻莫名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說起來,當初南下的時候,林墨玉忽然間湊過來說南疆的事情,就已經十分奇怪了……
可是,墨玉的提議依然讓他難以抗拒。
——黛玉看來并不是很計較他前生的無能。可他前生的姑父和現在多出來的這個林家繼子,他可都還沒接觸過呢!墨玉看來至少不像是惡意。
不過略想了想,張灤就點頭道,“林公子盛情。不過,林公子比我還要年長兩歲。稱我的字也就是了。”
林墨玉點了點,微微瞇起眼睛道,“既如此,也請以清之來稱呼我就是了。”
在京城之中,酒樓食肆從來都不缺乏。哪怕張灤和林墨玉碰上的時候,已經不再是最為繁華的地段,但找一間不錯的酒樓,也是易事。
很快,兩人就已經在一間雅間內坐著了。
張灤對林家的繼子也并非沒有了解。事實上,關說調查力度的話,這個人的行止,絕對在他的調查名單上名列前三!
林家的未來,幾乎取決于他。
而黛玉的未來,也很容易受到林墨玉的影響。
他知道他十分優秀——在國子監內的成績名列前茅,而在同時,他又很會做人。以如今的情況,得到舉薦直接參加會試的可能也很大。
不過,在一干清流士林的人眼里,這個人又有點兒不務正業。
他提出了“格物”之說,喜歡專研工匠的技藝——如今風靡天下的叆叇,和風靡豪門貴族的座晷,都是他命人研制。
然而,這些東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人的品性還有他的抱負。雖然張灤還沒來得及和黛玉討論她的這個哥哥,綜合他得到的東西也能隱約想到,這個人的野心,并不僅僅是如他的父親一般,做個高官、能臣而已!
而且,既然賈寶玉知道他的存在,林墨玉未必就不知道了……
張灤不是蠢人,雖然一開始有些緊張心虛,但還是很快就理順了關系。知道林墨玉不可能只是道謝而已!
——明明都是要拯救賈家,可賈寶玉甚至不愿意和他合作。這個人找上他,又是因為什么?
坐到雅間之后,張灤沒說兩句閑話,就開門見山的道,“清之兄,我往日里對你也算是聽過一二。并不想將你當做蠢人。是以,我就干脆利落的問了——如今這情形,關注我的人不少,愿意和我往來的卻是不多。你這么找上我,只怕今晚上就能被許多人知曉。可沒有什么人會認為你真只是為了道謝。我想,你也不只是為了道謝吧?”
墨玉的眼光閃了閃,到底沒有直接應下這單刀直入的問題,只是反問道,“清源,我倒也想問你,你是否覺得,當日在金鑾殿上,說得太多?”
張灤一皺眉。
如果說剛才還是在猜疑,那么現在,可以將之當做明確的暗示了!他在金鑾殿上多說了什么?也只有賈家的事情而已。
墨玉也不要他回答。
就和不會再把黛玉當做一個只懂得傷春悲秋的柔弱女孩子一樣,哪怕賈寶玉本來的印象根深蒂固些,他也不會再把他當做無用天真的紈绔公子!
他很快就恢復了平日里的沉穩內斂,嚴肅道,“幾次見到清源,見了清源你的應對,我想你也明白,為何至今皇上對刺客一說都沒有明確結論吧?他明明應該清楚,懿文太子早沒有了那樣的力量。”
這一番話,簡直就有些悖逆、誅心的意味了!
但有了之前的鋪墊,張灤卻完全不覺得驚奇。
他嘆了一口氣,“使功不如使過。”
墨玉驀地笑道,“賈家之前鬧出來的那樁事,說要處理那些背主下人的親眷時,薛家大姑娘也說過這么一句。”
很難說墨玉這是什么意思,不過,張灤倒不用他來提醒——他知道這件事。
并不用黛玉來分享什么樂趣,如今他既然已經不再逃避,甚至自然也就知道了寶釵這么做的意思。
——他該為此高興嗎?至少當初當他還是賈寶玉的時候,寶釵是愿意嫁進賈家的,甚至為此謀算。
可事實上,他只想嘆息。
那時候寶釵也不是多看得上他,只是那時候她的選擇余地更小罷了。
她總是想為自己的家族盡到最大的力量。可若真是放眼大局,卻又終究缺了幾分眼光。所以前生她以為賈家能復起,今生她依然想著嫁進宗室。
墨玉則是細細的揣摩著張灤的神情眼色。
有寶玉的前車之鑒在前,加上心底最后殘留的多情印象,他有些事情必須確認——盡管從張灤之前的舉動看來,他并沒有分情薛氏的意思。
還好,他特意提起了薛寶釵,但張灤露出的表情,還算是令人滿意。
這個人最開始面對他時,甚至有兩分手足無措。這只能是黛玉的緣故。可提起寶釵,他卻僅僅是有幾分嘆息的模樣,并沒有流連、憐惜之類的表情。
于是他也就不用張灤說什么了,繼續說道,“直說吧。我的父親,在朝中待不了兩年。而你呢?至少皇帝依然想著用你。所以,在某些青黃不接的時節,說不得我得找人幫忙了。”
雖說是找人幫忙,墨玉卻沒有半點卑下的意味。當然,也不至于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墨玉的態度,是平等結盟的態度。
盡管他完全沒說自己有什么值得別人與之結盟的地方。這一點,或者是一種令人驚嘆的自信。
然而,張灤很驚詫,卻不是因為墨玉的自信。而是他分明從墨玉的這種舉動中,感到了幾分突兀、倉促。
墨玉若是知道他對黛玉的心思,找上他不算奇怪。但這么快,這么直白的找上門來……
張灤皺眉看了他半晌,忽地一笑,明白過來,似乎風牛馬不相及的道,“因為賈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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