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何為閨訓(xùn)
黛玉那句話,其實只是表達(dá)自己的觀點、立場。[就愛讀書]雖在柳夫人說時,她頗為驚詫,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對她來說不是壞事——
哪怕這可能伴隨著很多麻煩。
且這也是她的心里話。
大概是在注意到寶玉不再是寶玉之后,她就隱隱的開始考慮一個問題——如果寶玉還在,但是換了一個身份,如果她還想著這個知己,該怎么辦呢?
按照所謂的“閨訓(xùn)”,不去尋找,不去關(guān)心,任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前生太過理所當(dāng)然的事,放到今生,就變得很可怕——沒有了那個理所當(dāng)然的人選,倘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她嫁了一個她看不上的人呢?
比如說現(xiàn)在的寶玉,她就是看不上的。
只是那時候真正的寶玉到底還沒有影子,就算想維持這個“木石前盟”,一時間也沒有半點頭緒。所以那時候,她其實只是微微疑惑而已。
但是后來,賈家和她自己先后卷進(jìn)麻煩里。“天命”之說,還有自身的異常帶來的問題,最后是張灤寫給父親的信……
雖說一開始多半是想自保的法子,但和父親、兄長談過一番以后……不如說是原本就隱約有所感覺的東西,變成了明確的線索。
那些女訓(xùn)、閨訓(xùn)之類的東西,不只是讓人不以為然而已,那些東西,簡直就是將女兒家當(dāng)做家賊來防犯。
似乎只要過問了外事,就會使壞,見了外男,就會私相授受。
哪有這樣的道理!?
要這么想,真正寶玉的理論真是大有道理。就有那等泥做的、濁臭的男子,才會這么防賊似的防范女子。都是枉讀了圣賢書,做不到“思無邪”。
而若是女子自己也這么防著自己,又該如何理論?
黛玉覺得,若和男子相比,倒多半是可悲。只因這些事情。本不是她們決定的。就是那所謂的賢后如長孫,若不是她們寫的東西得了皇帝、文人的認(rèn)可,又怎會被女子奉為圭臬?
是以,雖黛玉確實是不喜歡王夫人,但那句話還真不是諷刺她。但是,等她說出來,見別人的表情,也就意識到了她們可能怎么想。
對于這個,黛玉也沒在意就是。
此后柳夫人再說話,黛玉也再沒開口。
這是很明顯的事——只要元春確實是參與了這個群芳宴。那么。不管辦成什么模樣。賈家的這些姑娘就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就是王夫人,一來她確實是找不出明文條例來反駁柳夫人,二來也終于是想起了元春,故此在柳夫人告辭之前。都再沒明確的表現(xiàn)她的怒氣填膺了。
又過了一會兒,話說盡了的柳夫人和王子騰夫人一并告辭。
便是王子騰夫人,也并沒有提讓賈家姑娘和王家姑娘一起去的話。看來她也很明白,自己帶來的客人不受喜歡。
王夫人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表現(xiàn)出了她的不滿。
柳夫人和王子騰夫人,一個是客,一個是長嫂,誥命品級還都比她高。但在這時,王夫人卻端坐位上。不言相送。
賈母在之前凌厲的瞥了她好幾眼,但她終究不能在外人面前逼迫她如何。何況她自己也是有不滿的。故此,也只是令李紈并身邊的嬤嬤相送,自己也未起身。倒可以說是難得認(rèn)同了王夫人的做法。
兩位做客的夫人卻也未做表態(tài)。
只是走到門口,倒恰遇上一人。熙鳳正匆匆而來。見到王子騰夫人出來,頗有些詫異,“嬸嬸這么快就要走了?”
和王夫人不同,熙鳳算是被王子騰夫人養(yǎng)大,對她是十分親昵的。便是屋內(nèi)的黛玉等人,聽她的語氣也能聽得出來。竟少有的有幾分小女兒的嬌態(tài)。
王子騰夫人也笑道,“我原是引薦客人而來,如今事已了了,自然該走。這位柳夫人還要回東宮稟告呢。”
熙鳳聽說“東宮”二字,又見送客的竟是李紈,她心里立時就起了個突。
當(dāng)下也不敢撒嬌賣癡,強行留客,只得道,“唉,都怪我手腳慢,事先也不知嬸嬸要來,竟被那些媳婦們纏住了,晚來一步。嬸嬸下次來,好歹先提前和我說一聲兒。”
王子騰夫人笑道,“你還說我!若你真想我了,怎么就不知道回娘家看看?誰綁著你了不成?”
熙鳳更奇怪。
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在賈家是孫媳婦,雖然得勢,有些事卻也不敢擅專。何況她若是要回娘家,得得到邢夫人的同意,而不是王夫人那邊決定。
故此,以往除了逢年過節(jié),按禮該回娘家的時候,她還真不大自主。王子騰夫人以往也不說這樣的話。
如今這是……
心中覺得蹊蹺,熙鳳便也沒有送客。目送著客人走了,這才掀簾子進(jìn)了賈母的房間——屋內(nèi)依然一片沉寂。
熙鳳更是心頭一跳。她如今本就收斂了一些,當(dāng)下也不敢再亂開玩笑,一臉憂容道,“我剛才聽著‘東宮’二字,莫非竟是大姑娘那兒出了什么事?可那頭……”
熙鳳想著,賈家收買的太監(jiān)并沒有來通風(fēng)報信的——若是有,她早該知道了。就更有些不明所以。
何況,她話還沒完,王夫人已經(jīng)瞪了她一眼,更是讓熙鳳噤聲。王夫人隨即搶先開口了,“真是不成體統(tǒng)!若是真參加了這群芳宴,姑娘們的閨譽還要不要!?”
賈母本對柳夫人十分不快,但聽見王夫人這么說,還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什么閨譽?什么是閨譽?我告訴你,倘若太孫妃等人將這群芳宴辦成了,‘知書達(dá)理’四字,就是閨譽!”
黛玉默默點頭。她所想的和賈母不同就是了——
雖這群芳宴意味著許多未知的麻煩,但她已經(jīng)有這種感覺了。不管動機如何,圖謀為何,若是能辦得好,對天下女子而言,都是一樁幸事。
可惜,她是明白的。識字都識不全的王夫人卻顯然無法理解賈母的意思,一時竟露出茫然之色。
熙鳳忙道,“老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孫媳婦之前不在,真是急得抓心撓肺的。”
賈母語氣這才平緩了些,依然對王夫人說道,“你平日里女訓(xùn)女誡也讀得多了,卻不知這些東西不比圣人文章,不是什么千古不易之文。旁人認(rèn)它,就是好的。不認(rèn)它。它就什么都不是!”
大約是心情不好。賈母此時說話竟也沒有多少忌諱。
不過,她也沒有徹底忘形。只因如今的女四書,并沒有當(dāng)朝皇后所做。
賈母接著就道,“細(xì)細(xì)想來。原也不是沒有道理。當(dāng)朝的幾位皇后,不是崇尚節(jié)儉,便是崇尚孝道。若說‘識詩書’,卻也不違祖訓(xùn),畢竟,知書則明理。”
迎春微微撇了撇嘴,隨即恢復(fù)正常。
——就是說,要說“道理”的話,打擦邊球是吧?
也是。她自己這會兒也回憶了自己看過的東西。都是一味的要求女子柔順、卑下,但倒是從沒有說不許女子研讀詩書。
但迎春即使是想到了這個,也有點兒疑惑——這事情真能順利進(jìn)行嗎?
當(dāng)今的太孫妃,畢竟是出身書香世家,要說好詩書也說得過去。
可是啊。這事兒明淑郡主可以辦,太孫妃可以附和。但要說壓制女性的地位,卻本來就是那些酸儒所為。
誰知道會不會被御史之流攻殲?zāi)兀咳缃竦木謩輳?fù)雜……
可惜,迎春雖然已經(jīng)在最近的經(jīng)歷里鍛煉出了警惕性,政治上的東西卻依然不是她的長項。她無法想象事態(tài)會如何進(jìn)行。何況元春若是真參與其中……
賈母果然也道,“我們之前也沒聽說消息,鳳丫頭,你等會兒就好好去打聽一番,看看大丫頭是不是真被委任了,要管那群芳宴。”
熙鳳聽之前的話,依然有些不知底里,卻又不敢多問,只能靜靜聽著。直到聽見賈母這么說,才知道事情的癥結(jié)。
賈元春,現(xiàn)在的賈才人,要去管那群芳宴?
熙鳳當(dāng)然也知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這個群芳宴,也知道自家的幾個姑娘可能在邀請名單上。但元春的分量,完全不同!
熙鳳忙應(yīng)了。
她也在同時明白,就算是元春參與,賈母之前的那些話卻也和這個不搭界,想來這群芳宴還有特殊之處,但她可不敢再問了。
賈母又看黛玉道,“玉兒?”
如果說柳夫人的態(tài)度是讓人生氣,那么,黛玉的態(tài)度就是讓人感覺有些古怪了——黛玉回來幾日,還算是“循規(guī)蹈矩”,賈母卻是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
黛玉坦然道,“若真只是獨自合香,倒也并無不可。”
賈母看她一眼。
她知道,黛玉若去,多半能幫上大忙。可是,黛玉這會兒可不像是為了去幫忙的……反倒像是,另有打算?
是在揚州發(fā)生了什么嗎?
幸而,賈母至少可以肯定女婿林如海的立場,故此并未深究——相比言語,老人家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春的事情到底讓她更為不安。于是,她留了王夫人說話,卻把其他人都給遣散了。
寶釵的臉色不大好,匆匆向幾個姐妹告辭,便自回梨香院去。這次,迎春和探春自然都不好跟上。
倒是熙鳳,雖被賈母分派了任務(wù),此時卻是一把將黛玉拉住了,“林大妹妹,到我那兒坐坐如何?你上次去,大姐兒在睡著。這會兒她可該醒了,你還沒見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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