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故舊連連
張灤有些心不在焉的策馬走在順天府雪后的大道上。
順天府早已經組織了人為主要的街道掃雪,加上馬掌的存在,并不止于輕易打滑,走得還算悠閑。
最近年少得意的季子揚正說著那明淑郡主籌備的群芳宴一事。若是以往,他必然也是會十分憧憬這樣的閨閣盛事的。只怕還會巴不得自己加入進去。哪怕做一個看門掃地的小廝都好。
但是如今……
如果知道了這樣的盛事背后有個糟糕的動機呢?更何況,在那場盛宴進行的時候,也不見得會真的一派繁華。相信今天受邀去了王府的黛玉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有時候,張灤都寧可自己還和以前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當然,那也只是想想,越是清楚那些東西,就越是不敢那么做。不過……
張灤沒忍住的看了季子揚幾眼。要說這人本來雖有些聰明外露,卻也差不多算是個聰明人。誰知道在閨閣的事情上,卻是那樣天真……
確實,這會兒的季子揚全沒注意到張灤的眼神。
或者說他誤解了,“……我自也不會指望,這京中的女子真有人能有道蘊、易安之才。只是你也知道,我原是一人在京,也難免也考慮些。若哪一日我兄長在老家說一句長兄如父,為我定親,那可就太不妙了。”
張灤這才有些奇怪,“為何?”
他記得,這季子揚原是閩粵一帶的人。雖在京城的人眼里看來偏遠、荒蠻了些,但自古出了好些才子,女子也不該差了吧?
季子揚打了個冷噤,道,“你是不知。如今我們老家那兒正流行一種裹足之法——還說是北邊傳來的。我在京城卻也未見——將女子的雙足裹得如錐子一般,十分可怕。竟有人說十分之美,我是萬萬不能認同的。”
張灤皺眉道。“如何裹得像錐子一般?再說女……且不說這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天生天養的,如何能輕易變了?”
季子揚正要說話,誰知張灤忽地探過身來,一拉他的馬韁,道,“小心!”
季子揚一愣。
張灤這么一探,幾乎大半個身子都離了自己的馬。季子揚雖早知道他騎術了得。也還是一驚。
隨即他才反應過來,他自個兒的馬,差點撞了人!
見是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身上暗青色的衣裳料子卻是極好的棉布。季子揚一皺眉,“這是怎么走路的?”
那少年原也唬了一跳,忙退了幾步。(千千小說網)抬頭一看,原本有些驚慌的神情卻頓時化作了驚喜,“子……振聲先生!還有張大人!”
看清這少年的長相。季子揚卻是頓時不自在起來。
看了張灤一眼,他略略猶豫了一瞬,還是翻身下馬,“……原來是連昕。我聽說,如今你在北靜郡王府做事?”
張灤愣了愣。也跟著下馬。
而他一下馬,后面的隨從自然也跟著下了。如今跟在他身邊的,依然換回了崖松。
這連昕是個相貌頗有些英氣的少年,不過依然皮膚白皙,如他這樣的“嫩皮”,便是北靜郡王府的小廝也是養不出的。且張灤前生和北靜郡王交好,卻也從不曾在北靜郡王的身邊見過他。
“振聲,是你的舊識?”
季子揚嘆道,“……你可還記得你逃家的時候,出的韓奇一案?”
張灤頓時明了了。
他今生是不好多和北靜郡王接觸,但到底都算是“太孫黨”,對北靜郡王的事也不是全無了解。
那邊季子揚又問,“可是奉命出來辦事的?還是要看著路來的好,我和清源說話,一時沒見著,就差點將你撞了。”
連昕忙道,“我平日里哪會這么莽撞!遇見兩位……大人正好,我本要趕回府去請示太妃,如今還請兩位去看看——我們王爺被三皇子的那位鎮國給扯到橫波樓去了!”
季子揚一驚,忘了避諱,“向禮菡?”
連昕愁眉苦臉,“可不正是這樣!”
季子揚頗有些目瞪口呆。
其實吧,就是太孫手下,也少有人認為這向禮菡有什么問題。只是,因為此人一副及時行樂的模樣,也是公認的容易被人利用。
如今因為婚事的緣故,這位郡王已經和太孫生了嫌隙。要說有人想動心思,那再正常不過。季子揚無奈點頭,“去吧。”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清源?”
張灤也有些皺眉。他這會兒也想到了一件事——在前生他還是賈寶玉的時候,北靜郡王府里就有兩個寵妾來自橫波樓。
不過,那是他成婚后的事情了。
那一次,北靜郡王水溶似乎對這樁婚事沒現在那么明顯的反對。盡管婚后他一樣和他的王妃處不來。
可嘆的是,他那時候完全沒想到,水溶的婚事背后有那么多事。現在想來,水溶之所以這次的反對那么明確,只怕也是因為“提前”知道了明淑的為人吧?
只是,是因為向禮衍回來得比“原本”晚了不少,讓明淑有空折騰,還是因為向禮衍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事?
想到雅楠花梣回來后報告的事情,張灤的雙眉皺得更緊了一點。不過,此時卻是無暇多慮,對季子揚的詢問,張灤點點頭道,“我也去吧。”
一邊又問那連昕,“……是你們郡王讓你回去稟告太妃的?”
連昕忙道,“并不是。只是,太妃素來不許王爺到那些地方去。王爺自己看著也不是……”
這話兒就不大好說了。
不過也不奇怪,向禮菡的秉性眾所周知。而水溶平日里也只是好清談,喜歡養些落魄文人,倒是從來沒有風流的名聲。
至少,在現在沒有。
張灤點點頭,沒再多問,只是道。“你跟著就是了。”
季子揚這會兒倒有些目瞪口呆起來,“清源你果真一起去?”
張灤挑挑眉,“這是自然。那位的脾性我也領教過一二。不是我說。他未必能認得你。若當真是他強拉了郡王,你能如何?”
季子揚卻是一把拉住了張灤的韁繩。頗有些糾結。
在他看來,張灤的年紀到底還太小了。又是自小被當做張家繼承人培養的。到了東宮,太孫也極看重他這個。東宮中的屬官,平日里也會找相熟的青樓喝喝花酒,但誰敢拉上他?
拉上了,引得他小小年紀就流連青樓了,莫說張家如何。太孫都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一個愛流連花樓的“清源妙道真君轉世”,這能看嗎?
可惜,季子揚糾結歸糾結,卻忘了最最重要的一點——他自己是個書生。頂天了不過會點兒花拳繡腿。張灤是什么出身?
他還在那兒糾結著,張灤拿著馬鞭的柄尖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敲,他“哎”的一聲就忙放了手。
待得反應過來,張灤早跳上馬了,已是回頭去看崖松。“那橫波樓往哪走?”
崖松倒是沒有季子揚的擔心,一躬身,便把橫波樓的地址說了。上馬跟上張灤前還微微不屑的瞥了季子揚一眼。
——對雅楠花梣都沒半點動心的少主,怎么可能連青樓女子都禁不住?倒是對一個沒見過面的女孩子上心得很。整天派寒楓盯著人家的動靜……
季子揚也收到了崖松鄙視的眼神,只得無奈跟上。這一次再沒有之前的悠閑。張灤自己就策馬走得極快。
也虧得剛剛雪后,路上并沒有多少行人。倒得橫波樓所在之處,這一片竟都是花街柳巷。此時也本沒到生意興隆的時候,街道上頗有些冷清。
不過,這世上紈绔公子、風流文人也并不缺乏,是以,街道兩邊都隱隱傳來柔婉的歌聲。
張灤既然早聽說這橫波樓是做得最大的青樓,這會兒也就不用人指路了,直奔那彩樓歡門最大的地方而去。
正有些在如今的季節里,穿著比普通女子要薄得多的衣裳的青樓女子倚樓閑望,本有心招人,但便是高高望去,卻也覺得這為首的公子未免太小,不由一一愣住。
倒是讓張灤一行人暢通無阻,直接接近了橫波樓。
誰知,還不曾尋到不知在橫波樓何處的水溶與向禮菡,倒是一個張灤十分熟悉,卻許久不曾聽聞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里。
“……這小子我薛文龍保定了,你能把我怎樣!?”
張灤怔了怔——薛蟠這會兒怎么也在這里?這段時間,不是把他拘得比較緊么?
一直都關注著賈家情況的張灤當然知道,因著寶玉并元春的提早出頭,賈府也就不能像他前世那樣置身事外了。
不過,賈母到底是個有智慧的,寶釵也是個聰明人,故此前些時候,都盡力約束住了薛蟠。
畢竟這薛蟠雖有許多不是,但到底還算孝敬母親,愛護妹妹。且那些時候京城的氣氛,也不免讓青樓楚館等地的生意都為之大漸。
……是了!前些時候,王子騰夫人只怕是想給寶釵做媒,把那惡果給挑明了!想來這呆子氣悶,才出來散心。
張灤一時恍然,忙又加快了步伐。
到了地方,不過略略抬頭一掃,見果然是“橫波樓”三字,便直接邁步進門——這一般能守在門外的龜公老鴇等人都不在這里,更可知是里面起了沖突。
——倒也巧了?怎么竟是總能碰著賈府相干的事?
這樣的念頭一晃而過,張灤已經是邁步進了橫波樓的大堂。結果,眼光一掃,卻又是一愣。
只因他在這兒,又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曾經的熟人。
做小生打扮的柳湘蓮。
ps:
話說,在寶黛見面之前,真假寶玉是得先見上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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