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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有腹心(二更)


  芳園……

  張灤心底嘆氣——雖然明知道是餌,但這個餌,還是咽下去吧。(就愛看書網)反正還有個張淮在那里等著攪局。

  不過,張灤絕沒傻到讓人誤以為自己和向禮荊很親近的地步。

  當下挑眉笑問,“不知道鎮(zhèn)國……”

  向禮荊忙打斷道,“你我何須如此生疏?早說過多少次,直呼我的字也就罷了。”

  張灤倒也從善如流,“不知道長松兄的賞菊宴想要辦在何處?”

  向禮荊道,“若是太孫允許,我倒是想辦在芳園。若是太孫不許,少不得另找地方了。今兒我想去芳園,也有查看的意思。”

  張灤笑道,“那芳園該是寧榮賈家的產業(yè)吧?這也就罷了,怎么不放在王府?我聽說,王妃是極喜歡花草的。”

  向禮荊臉色略略一僵。

  但他還是很快笑道,“母妃雖喜歡花草,卻更怕喧囂。蔣家夫人想著她思念幼子,已經不知幾次在母妃面前提起,想送幾位姑娘到她面前與她相伴了,她都不應……那些菊花,早給母妃瞧過了。還有兩盆是她拿給我做場面的呢。”

  張灤心中暗嗤——真不愧是向家的子孫。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都一般高強。

  忠烈親王的性子疏散,但極為信任患難之中貼身服侍的楊氏——也即向禮荊之生母,如今的楊側妃。

  當初忠烈王妃生下幼子,幾乎被人所害,以至于不得不將幼子秘密送走……若說她和庶子多么母慈子孝,這開的是什么玩笑?

  但他如今已經學會了很多。

  學會了怎么去看人家后宅的情形,不會天真的相信和睦的表象。

  即使是做不到多么熱衷的屈與委蛇,卻也不至于全不敷衍。

  當下就應了,牽著馬和向禮荊一并往外走,又示意巖杉也帶馬跟上——說來這倒是他的特殊待遇。太孫一直允許他在東宮帶上一個道兵。

  大約也是怕他在東宮出了意外。

  若是那樣,張家就真是別無選擇了。

  走出東宮的路上。或者是因為難得攔到他一次,向禮荊話里話外的試探了好幾次他對賈家的態(tài)度,張灤至少都不咸不淡的應付了過去。

  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該唏噓還是好笑。

  他今日里之所以不去附和太孫的打算,一來確實是不想越界撈功,二來則是不喜歡這段時間以來。[就愛讀書]太孫的權謀之策。

  哪里是在擔心什么母雞司晨。后宮干政!

  他前生的時候確實是不知道自家大姐有那樣的才干。但她是以才干得到太孫的重視這一點,當他知道之后,只有放松和慶幸的分。

  ——至少。她不是變成了魚眼睛……

  對于這件事,他厭惡的是太孫的態(tài)度——一邊借重元春的能力,一邊又暗中透露元春的作為,引起手下文武對元春的警惕!

  是的,那樣的傳言,張灤早已經肯定,那是太孫自己的放縱。畢竟已經有了前車之鑒……

  到了東宮之外,向禮荊自然也有護衛(wèi)跟上。倒是張灤,如今局勢復雜。身邊的八個道兵卻是派出去大半,到了外面,也唯有一個當真沉默如巖的巖杉跟著。

  順天府如今的氣氛,就和局勢一樣的緊張。

  朝堂中幾度風雨,已是又有好些官位換人,數家仕宦入獄。撇開北方局勢。也有時一件小事就能掀起致命浪潮。誰也不知道,下一把屠刀會揮到誰的身上,受此影響,就算是京城中的平民、農戶,也未免有些屏氣凝神、小心做人。哪怕是原本的繁街鬧市。如今的喧囂聲也幾乎平息。

  張灤和向禮荊一行人一路走去,明明才過晌午,卻有些萬籟俱寂的錯覺。平日里往往能在街上見到的紈绔、浪蕩子,俱都不見蹤影。反而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四處都是。

  向禮荊也不由得苦笑道,“……也不知這亂局要延續(xù)到何時。”

  張灤沉默了半刻,道,“若太孫殿下所愿能成,想來也不會長久了。”

  向禮荊聞言,也沉默了半晌。

  張灤看了看向禮荊,心中很是懷疑,他到底是否真想讓亂局平息。他前生時,雖不聞外事,卻也知道朝中三方相斗,忠烈是一方。

  但這輩子,他出身于張家,憑著前生時所知的一星半點事務遣人打探,卻無法得出“忠烈有野心”的結論。

  但忠烈極為放縱這個兒子是肯定的。

  當初,為這個在囚禁中出生的兒子取名為“荊”,忠烈自己的解說是“荊為懲也。”

  然而,荊應該還有一個意思才對——

  荊,楚木也。

  想來皇帝也知道這個意思,故此替他取表字時,特地為他賜字“長松”。

  如今,這掩藏在太孫之下的忠烈一方,到底是誰讓世人以為,忠烈未必能忠的?

  可惜,太孫如今的打算,雖有權謀之嫌,卻偏偏不是他們能阻擋的。問題或者只在一點——皇帝能不能撐得下去。

  李深現在常駐宮中,出入皆有大隊金吾護送左右,可謂是古今太醫(yī)中難有的殊榮。卻也正明說了,那個關鍵,人人皆知。

  這向禮荊不管實際上是怎樣的貨色,張灤也不認為他能將李深、將皇帝怎樣。但他也同樣覺得,他不會僅僅是試探他便罷。可惜,要說他的打算,他卻還不能細細辨明。

  按張灤前生做賈寶玉時的性子,那是頗有幾分“因貌而異”的。

  向禮荊這樣的品貌,倘若放到他的前生,他至少不會一開始就覺得這人城府深沉。如今卻是不同。他雖與他同行,卻不愿多言,心中反轉著自己的念頭。

  那些心心念念的事情姑且不言,想著前生所記得的一鱗片爪,他又忽地想起一事來——

  上輩子的這時候,他正和秦鐘、柳湘蓮等人交好,因此上族學的事情也就熱心了不少,對外面的事知道得也更多些。

  似乎曾聽說,忠烈親王唯一的嫡子回了京城?

  但記憶再往后翻,張灤卻又發(fā)現,似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再聽不見這個忠烈親王嫡子的消息了,一直到賈家徹底敗落。以至于如今就是想他的名字也想不起來。

  可問題是,這個嫡子應該又沒有被害死或者傷殘。

  只因向禮荊始終不曾被封為世子——可忠烈親王也就這么一庶一嫡,兩個兒子!若只剩下一個……哪怕是只剩下一個健康完整的,庶子的身份也就不成為阻礙了。

  兩人偶爾談些閑話,因坐下都是良馬,街上又有些荒疏,倒是很快就出了京城。由向禮荊的手下帶路,一路往芳園而去。

  這芳園正如張灤之前所說,面上仍然是賈家的產業(yè)。

  芳園的地域,正和迎春整頓的作坊相鄰。是以,原本并不是花園、花坊。只是有太孫出手相助,加上賈母出資,自然是移栽了足夠的花草,作為資生堂的原料產地。

  不過,因著京城這段時間的風雨,資生堂雖得了不少擁簇,生意也難免有些下滑。

  張灤事實上遠遠的到過芳園幾次,倒是見過了芳園從忙得人仰馬翻的情形一直到近乎無所事事的模樣。

  然而,這會兒,張灤和向禮荊不過是遠遠的到了芳園所在的山腳,便已經聽見一陣喧囂聲。

  哪怕是原本不睦的兩人,此時也忍不住對望一眼。

  ——人人都知道這是太孫的地盤啊!況且,動如今的賈家,能有什么好處?

  張灤更是忍不住多想——當初這個向禮荊想要在催花藥上動手腳,又屢次支使被打上了“忠烈烙印”,卻與忠烈王妃隔閡甚深的平原候府蔣夫人為寧府奔走,多半存了收服賈家之意。但太孫出手之后,他也就偃旗息鼓了。之前所做的事因證據不足而不了了之。

  這時候他要來芳園,難不成這事情又和他有關?

  需知……

  別的他不知,他只能肯定,這向禮荊的權謀之心,比太孫更重!

  然而,和張灤對望一眼的向禮荊卻是一臉純然的驚訝,還帶了幾分好奇。若非是對他早就心有定見的張灤,只看他這模樣,也定然會一眼相信。

  可以說若論做戲的功夫,向禮荊實在是比太孫向禮瞻要強得多。

  向禮荊卻不管張灤心中所想。

  他笑道,“真是奇了,本來當是拉著清源你來散心,如今看來,倒是保不定有好戲可看。”一邊說,已經不待張灤回應,便即自己策馬上山。

  這而山路平緩,又早已經經過了休整,故此他跑得還不慢。

  張灤皺皺眉,也忙策馬跟上。

  芳園的背景太好打探,若是不知情的,芳園沒必要與之糾纏。若是知情的,也真不至于隨便來挑釁!

  況且,張灤自知,他自愿吞了這個餌,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知道,如今局勢不穩(wěn),芳園的關系又不小。現在的賈家二姑娘賈迎春,可是時時會出來照看芳園。雖賈家二姑娘驚退千戶的事情早已經成了京城傳奇,可張灤還是想親眼一見,好確定她的為人。

  卻不料……

  ——難不成,數月平靜之后,到底又有人動起了那“天命”的念頭?

  張灤正在那兒千般思量,等他也策馬上山,卻是不由一呆。

  在芳園的正門口,在那兒不耐煩的摔著鞭子的家伙,穿著一身和向禮荊類似的紅衣——一樣的宗室子弟!

  這一個,是向禮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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