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墨玉試探
六月分的時候,墨玉出現在了京城。
當他某一日的半上午直接來到賈家的時候,因事先全無消息,等墨玉風塵仆仆的直接到賈府正門口遞帖子,賈家看門的老仆倒嚇了一跳,盯著墨玉看了一會,才忙讓人到里面報信。
此時秦氏已經下葬了有些時候,賈家又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賈赦依然花天酒地,時不時白日里就高臥不起。賈政乃是萌官,雖仕途沒有太大前途,但如今正是精力尚且旺盛時,但凡該工作的時候,倒也不含糊,從不遲到早退。
至于府內的幾個小爺,寶玉和賈蘭一文一武,平日里上學也是從不含糊的。賈蘭也就是秦氏辦喪事時休了那么段時間。而賈璉人情往來,也是忙碌。
是以,賈家老仆報信,一時倒是只能使人報到王夫人并老太君賈母那兒。
賈母聽見,也是詫異。
一邊讓人進來,一邊又忙讓人找了黛玉和青玉。
虧得這一日里迎春等幾個姐妹都受邀出去了,停了學。林家這兩個姐妹因還在孝期,避在內宅不出,又無其他姐妹往來,倒是都在黛玉的屋里。
青玉和朱鷺在看資生堂的帳,而黛玉卻是自拿了書卷,在窗邊看書,手邊還有一個小小香爐,燃著黛玉自合的香。
聽見墨玉到,姐妹兩個都是又驚又喜。
青玉想著之前黛玉說的“回家”的話來,更是高興——雖就現在的情形來看,只要姑娘們出入都防范得嚴密些,自己也謹慎些,似乎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至少迎春她們幾個被邀出門數次了,也沒出什么差錯。
但“回家”總是不同。按林青玉原身的經歷來看,在林家,可遠沒有賈家這么“講規矩”。便是林家那幾個妾室要出門都挺容易的,也不至于要看人眼色。
當然啦。現在還在孝期。
但青玉的靈魂來自后世,哪里真能有什么守孝三年的念頭?就是變通一番,多去寺廟也是好的。
心里轉著不少念頭,青玉倒沒有去注意黛玉的臉色了,一路歡歡喜喜的跟到了賈母的房里。又等了片刻。便等到依然一身淺青色窄袖袍服的林墨玉快步走進來。
雖頭發衣裳都已經整理了一番,但只看神情,依然看得出風塵色。顯然是一路趕得頗急,休息不足。
黛玉青玉忙都站起來見禮,臉上也帶著不曾掩飾的笑意。
墨玉此時也按捺下了一路趕過來的急切,拜過賈母后,也認認真真的和兩個姐妹見過禮,又說了兩句父親安好的話,同時不是太客氣的將兩個都打量了一番。
黛玉依然是一副弱柳迎風的纖弱模樣,但正如她寫的那手柳書,看著十分精神。
而青玉倒是比之前瘦了些。但依然是個圓臉,氣質也比他記憶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穿越者要沉靜多了。
——看來她們過得倒是不差。
墨玉稍松了口氣,等丫鬟將茶果奉上,他也沒有多做寒暄,只是對賈母道,“這次外孫突兀來訪。實在造次。本來父親有信先來,但外孫想著,一事不煩二主,干脆就自己帶信來了。倒免得驛站等處轉手數次……連信遺失也不定準。”
這么說著,墨玉就取出一封信遞給了琥珀。由琥珀交給賈母。
黛玉聽見這么說,就有些吃驚。
——自家養兄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那封信出了什么差錯?可看著又明明收到了……
賈母則有些莫名。
不過,要說林墨玉為何這時過來?她之前雖然驚詫,但過了這么些時候,心里也有些明白了。
林如海有多寵自己的女兒?
或者只看黛玉的那身學識,還有對京城局勢的了解就知道了。如今女兒離開身邊兩年不說,在賈家,黛玉被傳的那些話,賈母也不是沒有耳聞。
這么一想,賈母的心中就不免嘆息。
雖難免有些不快不舍,可她也知道,自家女婿要是說來接女兒,實在是無可厚非。
接過信,賈母略略沉吟一會,就讓朱嬤嬤裁開了信封,將信取出,一邊隨意笑道,“如今這年紀,真是老眼昏花,只怕字都看不清了。”
她也不過是隨口說笑。
誰知林墨玉就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絲綢袋子來,笑道,“外孫還有禮物要送給外祖母呢。就是有些粗制濫造,也不知實用不實用。且到底是新鮮物件,也怕給了下人,下人不知所謂。”
這么說著,林墨玉從絲綢袋子中取出一物。
卻是一般用銀紅色的絲綢系著的兩片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白色透明的橢圓水玉薄片。
“外祖母用絲綢系在腦后看看……這小玩意卻是林家的工坊里特制出來的,父親起了個名字,叫做‘叆叇’。”
“‘叆叇’?”賈母也稍愣一番。
到底年紀大了,一時間記不起來,就笑問黛玉,“你是你父親的女兒,可知這是什么?”
她眼睛一晃,卻是瞥見青玉臉上一臉詫異之色。
黛玉卻沒注意到,聯系前后,思索一番,試探著回道,“朝云叆叇,行露未晞?”
墨玉有些無奈的笑道,“正是如此。”
賈母想了想,竟果然依言讓鴛鴦幫著將這“叆叇”系在頭上,隨即就有些驚奇道,“看東西倒真是清楚不少。”
墨玉忙說,“因父親也是年紀漸長,又常年案牘勞累,難免有些眼花了。外孫才想了這法子,想著能稍解父親之困。父親倒也甚喜,只是,雖年長之人都難免有些眼花的毛病,這叆叇卻也有適合與有些適合的分別。若不是太適合,帶久了只怕頭暈。”
賈母雖年長,不怎么看書看賬了,但帶著叆叇,看東西清楚很多,心中卻也甚喜。
且按墨玉所說。他本是為解父親的勞累才有了這法子,更是孝心可嘉。
這么一來,她心中的些許不快倒是基本消失了。青玉的異常也沒去追究,拿著林如海寫的書信看了起來。
林如海的家信,一般也是行書。且往往在行楷與行草間轉換。重要的事情就端正些,家常話就飄逸些。
賈母一看字體,心里就更是有底了。
果然。林如海是說十分思念女兒,要接黛玉回去過中秋,過后再送到她身邊來接受教導。信中還提起了包括黛玉在內的姑娘們被高僧評價的事情,雖然語氣中不含半點責問之意,但賈母素來知道女婿為人,如何不知他會有所不滿?
看完了信,賈母就取下叆叇,問黛玉道,“后來在東府那邊的事情。就是那玄陽道長的事,你沒告訴你父親?”
還有道士的事?墨玉一皺眉。
黛玉忙道,“也不好日日寄信。這信是那次從凈居寺回來后就寄出去了的,后來再寫信時,已又隔了七日。原是說邸報五日一出,是趕著往金陵送邸報的日子寫的。想來哥哥出發時。還沒收到罷?”
墨玉想想,有些擔心賈母怪責黛玉,到底沒有吭聲。
但賈母也就是一問。
黛玉會將事情告訴父親,她是早就知道了的。當下她倒是自己把東府的事情告訴了墨玉,道。“……要這么說,玉兒倒是得了你們父親的庇佑。想來你們父親讀書多年,為官又清廉,才有一身正氣。”
墨玉聽得幾乎沒能忍住嘴角的抽搐。但這塊兒雖忍住了,旁的地方卻還差些——黛玉都瞅見,墨玉的眉腳一跳一跳的。
——也好不是?既然這世界有這么多玄幻的地方,正氣啊、煞氣啊,這一類的東西的存在,有益無害吧?
這么一想,墨玉到底在賈母說完前平靜下來。
這也是因為,照賈母所說,一來,邪祟顯然并不算厲害,二來,僧道間的立場和沖突讓他恍然記起了一個重要的事實。
——和歐洲不同,在中國,教權從來都依附于政權,而從沒能凌駕于政權之上!
和之前的事印證,也就是說,就算有些玄異的本事,只怕也有限。
就和他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類似……
不過,墨玉雖然有些意外的聽見了那正氣的事,原本的打算卻沒有改變。思緒再轉了轉,就笑道,“可見俗語所言,邪不勝正,是極有道理的。只是,父親雖是一身正氣,卻也免不了思念女兒。外祖母你看?”
聽件這事,賈母就又沉默了。
墨玉這么風塵仆仆的趕來,林如海的心思和決心可想而知。但她之前幾次岔開,卻就是想要緩上一緩。
誰知這林墨玉的心思也堅定得很。
黛玉莫說長得向賈敏,連脾性也有些像是賈敏幼時。且又敏銳、孝順,連這個也和賈敏幼時一模一樣。
如今迎春、探春這幾個丫頭雖在學了東西之后也成長了不少,更不讓人操心了,黛玉卻依然是不同的。
真要說私心,賈母是一點也不想黛玉離開。
但是,又有什么辦法?
將黛玉卷進賈家之前——甚至現在也不能說消弭——的風波里,雖林如海不曾明言,賈母卻不能騙自己,知道是自家理虧。哪還有不讓外孫女兒回家探望父親的道理?
思來想去,賈母也甚是無奈。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以至于最是忠心的朱嬤嬤都忍不住幾次向她示意了,賈母這才無奈嘆笑道,“這么一來,倒是要輪到我這做外祖母的思念外孫女嘍。”
賈母這會兒是真心感慨,故此,卻是不曾注意到,此話一出,墨玉就極為輕微的挑了挑眉,又點了點頭。
ps:
第二卷開始。
另外,效顰注意到,在角色欄里面讀者是可以上傳插圖的。因為效顰自己糾結,所以一直沒傳角色圖像。大家要是覺得有什么圖比較適合書中的人物形象,可以試著上傳一下哦,也給效顰一點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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