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迎春決意
凈居寺。
因賈母沒帶著姑娘們?nèi)ヂ牻?jīng),賈母和凈居寺方丈或者其他人的交流情形,黛玉自然也就和其他人一樣不得而知。
不過,在得到了倆倆的通風報信之后,黛玉已經(jīng)知道,因為那兩盆花的藥效提前失效,資生堂的困境已經(jīng)不再是重點了。
重點是寧國府的“邪祟”能不能成功的被定義為“邪祟”?
黛玉不知道賈母是什么時候知道秦氏的事情的——想來若不是她或者寶玉主動去查,他們也一樣會被王夫人等人死死瞞住——但到凈居寺來上香,卻肯定是想要一箭雙雕。
而那更重要的一只雕,似乎不是她應該知道、能夠插手的。
這讓黛玉更加明白閨閣女兒的限制。她再聰明、再有主意,但凡她是個閨閣女兒家,大家就默認,許多事情她不該知道,不該去管。
在她前生的時候,秦氏死時的風光大葬也很是說明問題,她的外祖母又滿心指望她幫助寶玉,可即使是那樣,賈母也沒告訴她秦氏的事……
黛玉也不知為何,倒像是前生時的病犯了一般,在想到這些限制的時候,她就覺得很是胸悶。
覺得無所事事時,連平日里喜歡的經(jīng)史也看不下去。偏又惦記著倆倆的話,也不愿意跟著青玉她們?nèi)ス鋬艟铀碌膱@子,只說不大舒服,留在了房里,最終,干脆在朱鹮瞪得老大的眼睛注視下,拿起一本《靈寶經(jīng)》看了起來。
她還是在聽了熙鳳和惜春的討論之后。才帶著思量的讓紫鵑的兄長去買了些道藏回來。
不過,這買來的道經(jīng)道卷里多半是道士修煉之法,黛玉對“天地同壽”、“清靜無為”之類的事情實在是沒有什么興趣,只覺得還不如繡花有趣。就是按捺了性子。竟也沒看多少。
此時也不過是覺得,拿本書在手上,多多少少也定點心神罷了。
一時紫鵑回來,告訴黛玉,賈母王夫人她們在方丈那邊用齋飯,讓姑娘們自己用膳。又說會有小沙彌送來。黛玉對此不覺奇怪,只問,“青玉她們都還沒回來?”
紫鵑點頭,“二姑娘也就和三姑娘出去了。賈二姑娘和四姑娘、薛姑娘本來就都在房里呢。”
因有兩個“二姑娘”,若兩人都要說起時。紫鵑反在迎春的前面加上姓氏。她的位置還是擺得很正的。在黛玉的面前。就只當自己是林家的丫鬟。
“惜春想來也沒心思。”
黛玉輕嘆一聲。(就愛看書網(wǎng))
秦氏這人,她也在賈母那兒見過兩次。雖貌美窈窕,猶在熙鳳之上。但比之她年輕的婆婆尤氏,看起來還要穩(wěn)重兩分。言談又大方得體。她也不過知道她身世有些奇特,又哪里想得到她能做出那樣的事?
但終究不熟。
賈家的命運如今也與她沒真切的關聯(lián),是以也不過是感慨罷了。
惜春若是知道了秦氏“病倒”的前因后果,又該怎么想?
黛玉正想著是不是再去看看惜春,迎春卻獨自一人進門來了,且進門就笑,“妹妹在看書?說不得我要擾妹妹一回了。”
黛玉頓覺奇怪。
不為別的,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迎春的身上。感到真正的親近。何況,迎春還分明在進門后,不是那么隱蔽的,好好的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態(tài)度太奇怪,黛玉差點都要以為迎春又換人了。
“二姐姐找我做什么?”肚里奇怪,黛玉依然放下書卷,從桌邊站起來迎接。
因黛玉看書的習慣良好,書放下時就已經(jīng)掩好。迎春一眼看見卷名,不可避免的和朱鹮紫鵑一樣瞪了下眼——在寺廟里看道經(jīng),還真是第一次見!
不過,迎春很快就微微搖頭,將目光轉回了黛玉身上,又從袖子里抽出了兩張紙來,“我是來請妹妹參詳一番資生堂的事情的。”
這更奇怪了。
黛玉早注意到了迎春對資生堂的獨占心理。就是資生堂出了麻煩,迎春其實也更希望自己解決。就是自己難以解決,也更樂意求助于賈母。
她自己早就對出資資生堂有了幾分后悔,雖看出了迎春的小心思,卻也沒有計較過什么。誰知道,迎春的態(tài)度……忽然就來了個大轉彎!
不過,想想之前的事,黛玉很快就略有所悟。
“二姐姐想讓我參詳些什么?”雖不怎么過問資生堂的事,此時黛玉卻沒有做任何推脫。
迎春的眼光掃過了紫鵑朱鹮。
黛玉略想了想,再次驅趕起了自己的侍女,“你們先到外面站著去吧。”
待紫鵑和朱鹮出去了,迎春才在桌邊坐下了。雖說沒有茶,她也不在意。一邊將手中的那兩張紙放在了桌上,向黛玉的方向推了推,迎春一邊鄭重其事的道,“我也就不說那些虛的了。前幾天我就在準備這些,如今列出來的,就是我那柔膚水等物從制作到售出可能出問題的所有環(huán)節(jié)……這些事,祖母本來是打算交給太孫那邊,讓太孫那邊幫忙的吧?可那成干股,至今也沒有送出去。那么林妹妹,你覺得,祖母能不能把這些環(huán)節(jié)都看好?”
黛玉已經(jīng)掃了幾眼。
迎春列出來的、可能出問題的環(huán)節(jié),足足有四十幾個。不得不說,這比她之前以為的要多不少。
——她對胭脂的制作還是不夠了解。何況,迎春似乎為了保住秘方,將制作過程分割成了許多環(huán)節(jié)。
“只怕不能。”黛玉嘆息一聲。
迎春立刻追問道,“因為那邊的‘邪祟’?”
黛玉看她一眼,默默點頭。其實就是不說那邪祟。這么多個地方可能出問題的話,賈母也不見得能全看顧得過來。她畢竟年老,已經(jīng)失了“勢”。
“林妹妹,你和我們不同。”
迎春沉吟了一會兒。斟酌著詞句道,“早聽說在家時,妹妹是被當做男孩兒養(yǎng)的。想來比我們見多識廣。”
黛玉微微一笑,倒沒謙虛什么——
迎春明明覺得那是賈母偏心的“功勞”,這么說,不過是為了好聽罷了。
“祖母、太太她們是不會告訴我們這些姑娘們的。”迎春繼續(xù)道,“所以我竟是只能問林妹妹你了——如今,外面的局勢是不是十分艱險?太孫的位置,是不是不太穩(wěn)當?”
明明還有寶玉可以問的。
黛玉再次在心底輕嘲了一句。
她算是明白迎春的真正來意了,只怕有八成是為了試探她!可她這邊的試探也一樣不算足夠呢。
且她也已經(jīng)顯得夠多了。
“太孫終究是太孫。如今不是太祖的時候了。那時候諸藩王各掌兵權。如今呢?你看忠順、忠烈的親王封號。就和今兒的東安郡王一般。不以國號分封。不為藩王。沒有實在兵權,難道還能再來一次靖難之役?”黛玉首先否決了“太孫地位不穩(wěn)”的說法,就是用詞有點兒……
誅心。
黛玉并不擔心這個。雖她并不信任迎春。可這種密談一般的言談根本不能作為任何證據(jù)。
她只是在意迎春的反應——
看起來,迎春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她的用詞有什么不妥!
黛玉難免又想到了那“秦皇漢武”的詞,還有迎春青玉乃至于寶玉素日里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如果連那個韓奇也算上,那么可以說,他們曾經(jīng)所在的地方,在她心里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禮樂崩壞、重商、輕忽皇權,但女子的束縛多半近于古代,甚至更加寬松。最后……那地方的人,有相當?shù)目赡堋1犬斀竦拿癖姼菀鬃x書識字。偏偏在同時,又輕忽圣人之言!
“不過,那九五之位,想來太動人心。”黛玉貌似平淡的繼續(xù)道,“雖說太孫之位名正言順,有那起子不甘心的人想要爭上一爭,卻也不是什么怪事。如今的事情,多半都源自于此。”
聽黛玉這么說,迎春的神情頗有些復雜。
注意到倆倆前一日的遮掩,再在今日里看到倆倆的報信,迎春已經(jīng)沒辦法再執(zhí)著于自己當初的認定了。
不論“原著”如何,眼前站在她面前的黛玉,絕不是一個仗勢任性、不知經(jīng)營的女孩子。很有可能,她只是眼光和眼界與普通的古代閨秀乃至于現(xiàn)代女孩不同。
現(xiàn)在,以這么一副平靜又淡然的模樣討論著皇位爭奪的黛玉,無疑進一步證實了她的想法。
更重要的是,她還能在同時,看到賈母對黛玉的信重。
那絕不僅僅是外祖母對外孫女的溺愛!
“資生堂的事,至少也是個引子。既如此,我總不能把事情都丟給外祖母。”迎春緩緩的開口說道,“我記得外祖母曾經(jīng)說過,只要帶足了人,即使是單獨出行也無妨。林妹妹,你說,我若是和祖母說,直接由我出面去監(jiān)管那攤子事,祖母會不會同意?”
雖是征詢的句子,可迎春說這話時,分明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
于是,黛玉再次有了一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雖她已經(jīng)猜到,迎春的來處對女子的束縛應該較小,可當今的世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她初來時迎春表現(xiàn)的模樣,分明對此也是深有所知的。
但現(xiàn)在……
“二姐姐,你覺得你出面監(jiān)管,就能……”黛玉忍不住的揚了揚手上的單子,“就能免了這上面的差錯?”
迎春繼續(xù)緩慢而堅定的點頭,眼中閃爍著令黛玉有些不解的明亮光彩,“只要讓我放手施為。”
是的,只要讓她放手施為的話……
黛玉卻又再次說道,“可這樣做的話,二姐姐你的名聲……”
迎春“哈”的一聲輕笑,神情竟是黛玉從不曾在她臉上見過的輕松與桀驁——就像是放下了一個大包袱之后,恢復了本性。
“林妹妹你欺我。你可曾在乎你的名聲?”
而她呢?居然花了那么久的時間,才從過往的認知中掙脫出來,迎春覺得自己已經(jīng)醒悟得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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