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態度差異
“老爺說了,連日身上不好,見了姑娘彼此倒傷心,暫且不忍相見。勸姑娘不要傷心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樣。姊妹們雖拙,大家一處伴著,亦可以解些煩悶。或有委屈之處,只管說得,不要外道才是。”
賈赦并未見黛玉,但她派人來說的話,卻是與黛玉前生聽到得一模一樣。黛玉記心好,且當初擔心舅舅不喜歡她,對這些話翻來覆去的想過,記得極深。此時一聽,頓覺極大的熟悉感涌上。
可這一模一樣的……是不是有些不對?
來人又接著道,“老爺還說了,林家少爺即陪著妹妹來了京城,等妹妹安置了,若有閑暇,可再去見他。”
這么說完,便顯然再沒詞了。
黛玉看看墨玉,再看看神色有些委屈又有些尷尬的青玉,總算明白了不對之處——
他的大舅,徹徹底底的把青玉給忽略了!
就算是對墨玉,都清楚的顯出了親疏有別的態度。至少他表面上的意思是,怕見了黛玉傷心,見墨玉就不會!
可他的大舅都擺出了這樣的態度,她能怎么說?
雖青玉名義上也是她母親的女兒,但嫡庶之間,于情于理都有分別——就只是去人家家里做客,主人家的也會更注重嫡女。
像賈家這樣的親戚,即使如她大舅賈赦在親情上淡薄些,是不是他妹妹的親生女兒,于他來說也定然有差。
她難道能指責自己的大舅忘了妹妹的庶女嗎?
黛玉聽來人傳話時已經拉著青玉站了起來,此時只能道,“大舅舅身子不好,我們做外甥女的自不敢打擾。等大舅舅好了,我們再來拜見。”
連說了兩次“我們”,黛玉才又謝了賈赦的關心。
而她這么一說,墨玉才有些恍然。看看青玉,明白了她忽然就無精打采的緣故。
——原來是被忽略了!
他這么一想,都有些心驚。之前在賈母房里,他覺得賈母裝模作樣。可就算是裝模作樣,也裝得夠好的啊!現在回想起來,她也把青玉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給基本忽略了,他卻半點也沒覺得不對!
她表現出來的對女兒的哀痛與思念,太過強烈了。
……或者,其中也確實是有些真心?
但現在賈赦這樣,就真有些說不過去了。就算沒真正的血緣關系,好歹也遠來是客……是了,連著邢夫人,對黛玉都要熱情好些。
——撇開血緣之外,是因為嫡庶?
墨玉的敏銳,在這沒什么了解的地方,實在是沒起到作用。等他反應過來時,傳話的人早就告退了。反擊自然不要想,墨玉的心里卻實在是不以為然。
‘若都是自家孩子,是嫡還是庶又有差別?想來也是女人的小家子氣,竟非要分個高低上下不可。’
墨玉難得的有些同情起青玉來。只是轉念一想,卻又起了和黛玉一樣的心思。在他的眼里,青玉是優越感過重。受些磨磋,也沒什么不好。
而黛玉重新坐下之后,卻也輕輕的掐了下青玉的手,希望她表現得好些。
長輩的怠慢忽視,不是晚輩失禮的借口。
不過,黛玉也沒過多苛責。
在黛玉看來,青玉的情形自然又有所不同——在林家時,她和母親都不與青玉為難,林家又子嗣稀少,下人們規矩也嚴,青玉大約并未體會到做庶女的為難之處。
如今出了門,有些事情,卻是無可奈何的。
而她自己如今這情況,卻也不好多勸她什么。甚至等到私下里相處的時候,有些話都不大好說。終究得青玉自己適應過來。
要擔心的倒主要是青玉的適應出岔子……
青玉到底是個小女孩,一時間并不能徹底的調整好情緒。得了黛玉的提醒,看到她關切的模樣,也不過是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兒。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種種原因,青玉倒是自始至終沒懷疑黛玉幸災樂禍。黛玉拉著她,她就始終任她拉著。
又過了一會兒,黛玉便拉著青玉辭了邢夫人的留飯,和墨玉一起告辭了。
邢夫人留不下,就派了人和車,將他們送去賈政處。
賈家自己的車,卻是直接從賈赦的院子里駛出了儀門,又駛出了一扇黑油大門,重新從西角門里進了榮國府,直到了一處穿堂,才讓兄妹三個下了車。
此后,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向南大廳之后,就見了儀門內的大院落。上面五間大正房,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鉆山,四通八達,軒昂壯麗。比賈母院落尤有勝過,若與賈赦處小巧別致的屋舍相比,就更顯得開闊氣派了。
對眼前所見,黛玉和青玉因著不同的緣故,都不驚奇,但墨玉卻實實在在是有些愣住了。
他于古建筑上不算通,但在榮國府中轉了一圈之后,也一眼就瞧了出來,這里才是榮國府內正兒八經的正內室!
一時間,他的腳步簡直都有些遲疑起來,“這里是二舅舅的居所?”
——他沒記錯的話,繼承了榮國公爵位的,是他們的大舅吧?這榮國公府不也自詡是詩禮之家,怎么就有了這長幼顛倒之事?
墨玉還當自己弄錯,旁邊的嬤嬤卻忙答道,“正是二老爺的住處。”
墨玉眉一挑,還拿不準自己是不是該端出“迂腐文人”的架子來質疑一番,已被黛玉在一邊扯了扯袖子。那樣子,顯然是不讓他多問。
——這是她知道點什么?
墨玉一時猶疑,黛玉也問了,“二舅舅與二舅母就在這正室正堂里起居么?”
前生一無所知的黛玉都沒問這話,只是在心底揣度。這話實在是為墨玉問的。
旁邊就有嬤嬤答了,“并不在,只在旁邊的耳房里。”
一面說,一面先將三兄妹引入了正堂。全沒注意到,聽了這話,墨玉的神色才舒緩了些。對“二舅舅”的印象,也重新回升了些許。
但他心里依然知道,就算賈政知道分寸,只在耳房內起居,他住在這個院落里,賈赦卻別居他處,這其中必然還是有些特別的因由。
不過,墨玉卻也沒能很快弄明白賈政的為人和這居所的緣由。
只因他們連賈政也沒見著。只不過,與賈赦推說身體不適不同,賈政卻是當真有正事——他正為了朝廷年末的祭天而奉皇命齋戒去了。
墨玉心中更覺奇怪——
賈政若因這事出門,賈母應該也知道。怎么還讓黛玉來見兩個舅舅?因為要見賈赦就連這里也必須走一遭?
黛玉卻知賈母的道理。
一來拜見長輩是正經的禮數,二來也是讓她看看這榮國府的情形。等她住下來了,情形自然和今日初至時不同。她又知二舅舅也是真心疼她的一人,對一時不能相見之事,就不以為意。
與王夫人寒暄兩句,她就等著王夫人說寶玉。
誰知道,也許是之前墨玉的態度的緣故,王夫人遠沒黛玉前生初見她時那么“親切”,只問了些揚州的事,又說起賈家女兒日常的學業,并不說寶玉如何。
黛玉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納悶。
——她不是該希望我離寶玉越遠越好么?想來她從來也沒希望過我做她的媳婦。
那邊的青玉也納悶了。
對于一個“擁黛”的粉絲,她對《紅樓》中寶黛初見前后的情形可謂是再熟悉不過。說起來,她之前甚至很是考慮過,在其中搗亂的。此時自然注意到了不對。
且她漸漸的也恢復了精神——
古代宅斗文看多了,她哪里不知道嫡女庶女的差別?只是《紅樓》是個特殊的環境。看《紅樓》前八十回,幾乎看不出迎春探春作為庶女有什么太大的待遇差別。且她又是穿越來的。對這等事就有些不以為意、預料不足,因此才被打擊了。
這會兒她也慢慢反應過來了。
要說穿越女這種存在吧,那是穿成什么的都有。快要餓死的、身在青樓的、極品親戚一大堆的……庶女算是什么?
庶女奮斗的文,也一樣常見得很!
何況賈家終究是賈家,她終究是林家的姑娘,林家可沒有不把庶女當回事的跡象,也沒有賣女求榮之類的跡象!
聽王夫人說到學什么女訓女誡,青玉就忍耐不住了。
瞅了個空子,就擺出一副懵懂孩童的樣子問,“這么說來,幾位姐姐妹妹每天都要上學啦?”
王夫人不料一直沉默的青玉忽然插話,頓了一頓,才繼續笑道,“也不是每天。今兒你們來了,老祖宗就早早的把她們都叫回來了。”
青玉做出思考的模樣想了一會兒,就又好奇的道,“我曾聽說,這里有位表兄,乃是銜玉而誕的,稀奇得不得了。之前卻是不見。可是也上學去了?”
黛玉奇怪的瞥她一眼——銜玉而誕的事情是誰告訴她的?
王夫人的眼神也在青玉的身上凝注了一會兒,這才道,“他今日去廟里還愿了,你們晚間自然能見著。他與你們這些姐妹都是處得極好的。”
……就這樣?
沒有假貶低沒有警告?
黛玉幾乎就瞪圓了眼,忙低頭喝茶,以掩飾神情。
青玉之前恍惚著,沒注意到迎春的異常。可現在聽見王夫人這么說,卻也知道情況只怕有些不對了。
——除非,除非是當著墨玉的面,不比當著小姑娘的面,不好假貶低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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