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不是秘密
在這一天,大唐的鄉(xiāng)村中有極少數(shù)講究些的民戶,主婦會蒸些面食送到關(guān)系不錯的鄰居家去,意為送去祝福,則這一家人吃了,來年一定無病無災。
這只是個不被官方慶祝的日子,在長安城中也一向不為人在意,就更不必說那些有身份的官宦人家了。
但是這天,永寧坊高府很熱鬧。
有不少的官員平時與兵部尚書府并無什么深交,但今天他們的夫人也來永寧坊串門拜會。
梁國公七日已過,串個門子還是許可的。
她們帶來精心準備的面食,與謝夫人、樊夫人、四夫人思晴、崔嫣、李婉清等人熱情暢談。
話題大都從她們一進府門的那一刻開始,“哇!高大人府上的這座宅子可太好了!這可是長安城內(nèi)最好的地段!連廳都有三進!”
“能在坊區(qū)內(nèi)占這么大地面的宅子,國公中也不多見!”
謝金蓮等人客氣著、將她們迎進門來,于是,這些人的恭維就轉(zhuǎn)向了尚書府的幾位如夫人們。
她們帶來的侍女們一開始有些拘謹,但很快地便與謝金蓮、樊鶯等人的貼身丫環(huán)們混熟了。
她們也在閑聊,尚書府的大宅,即使六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女眷也不能輕易進入。
她們今天進來,雖然只見到了尚書府內(nèi)的一角,但已經(jīng)滿是驚奇和喜悅,希望找個機會多看一兩個地方。
謝金蓮成為了今天的中心,開始她有些心慌,又很是喜悅,因為在今天她不得不出頭露面、代表兵部尚書府主持接待、并受到眾人的關(guān)注。
兵部尚書府內(nèi)其他的如夫人們也都很高興,平時柳玉如限制她們不得私自參加外面的宴會、不得參加不雅的游戲、不得外出招搖。
但今天就不同了,她們是在家里。
謝金蓮安排了不奢華但卻很顯規(guī)格的家宴,臨走時這些婦人彼此間就很親近了,她們紛紛邀請謝金蓮,有功夫一定要到她們府上作客。
謝金蓮聽了許多的恭維,微醉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后,照著銅鏡想,我真的很美嗎?后來頜首自語,“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能成為兵部尚書府的二夫人!”
她已是一個七歲女娃和一個男娃的母親,而且又不同于其他人、堅持親自哺育孩子,但身體一點也不松馳,鼓脹著充滿活力。
她想,柳姐姐離府去泉州的這段日子里,自己主持著家中的大事小情,總算沒捅出什么大麻煩,而且還聯(lián)合著家中的姐妹們,將呂氏這個大麻煩抖落開了,那么等他們回來后,峻也會滿意的。
謝金蓮認為峻很快就該回來了,因為皇帝陛下在房大人府上說從高麗退兵的話,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
……
高麗前線。
英國公李士勣總是感覺,大唐歷次對高麗用兵,他這一次是最顯波瀾不驚的,幾乎就有些被人們遺忘的架勢。
老兵部尚書在前邊打仗,新任的兵部尚書對戰(zhàn)事不聞不問,皇帝在翠微宮不理政事,太子殿下組織一幫女子在長安賽馬。
就連以往必然會成為重中之重的軍需糧草,稍有欠缺、前線便可理直氣壯叫喊的后勤事項,也被高峻用一群羊、和當?shù)氐纳焦健怨媪恕?br />
開始李士勣打算借這個機會,不痛不癢地給新任兵部尚書上上眼藥,故意將戰(zhàn)事拖延著,想像高峻在皇帝陛下詢問高麗戰(zhàn)事時的窘迫樣子。
但是到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這招行不大通。
因為高峻的不聞不問,他李士勣便成了此次出討高麗成敗的首責,戰(zhàn)事稍有差池,他得先說清楚。
但等他想弄出些大的動靜、再攻取一兩座高麗城池時,鳳頭城的薛禮就不給供應羊肉吃了。
后來,外甥李繼去西州出任司馬,聽說是高峻向皇帝陛下建議的。
一時間,李士勣猜不透高峻的用意,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高峻不希望自己在前邊有多么大的建樹。
龍興城正在大張旗鼓地擴建牧場。魯小余、高成相像是被人在后邊拿鞭子抽著,沒日沒夜地忙活,很快龍興牧場就有了規(guī)模。
李士勣還得知,龍興牧場護牧隊長高成相曾回古林城一趟,那里眼下已成了唐軍的后方。
不過高成相的父親曾是那里的道使,他從那里拉來上千的、有志于大唐牧事的年輕人,天天在牧場內(nèi)外操練。
離著十月還有幾天的時候,長安的飛鴿傳信到了,命令親衛(wèi)校尉、鳳頭城鎮(zhèn)將薛禮見信火速回長安,他被任命為右領(lǐng)軍衛(wèi)中郎將,鎮(zhèn)守玄武門。
由此,薛禮才真正地由一位校尉成為了一名將軍,品階由正六品上階到了正四品下階,一連升上去五階。
英國公李士勣不知道長安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要再一次臨陣抽將。
因為玄武門在皇城中地位及重要性他最清楚,那里是護衛(wèi)皇宮的最緊要之地,此處一旦失守,任何人都可穿過太液池直入內(nèi)宮、威脅大內(nèi)安全。
能得此職的,必然是皇帝信得過的人,身手要好、本事要高、頭腦要靈光,最重要的是一定得忠誠。
漢將趙云身為五虎常勝之將,卻一直隨衛(wèi)在劉備的身邊,與今天的薛禮何其相似!
而薛禮與高峻的私人關(guān)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薛禮本來就是陛下親衛(wèi),鎮(zhèn)守鳳頭城只算兼差,這次算是去務本業(yè)了。
在飛信的最后邊,長安才提到高麗撤兵一事,皇帝陛下讓英國公“權(quán)衡恰當時機,最遲于十月初罷兵。”
這讓李士勣感到有些被輕視的惱火,一是信中所提的薛禮調(diào)職、與撤軍一事的先后次序,二是這兩件事前后根本就沒差著幾天,他已沒什么“權(quán)衡”的余地了。
不知是皇帝陛下昏聵、還是忙得什么事大、什么事小都分不清了。
薛禮忙著起程,交割鳳頭城的防務,英國公前去送行,繼而與薛將軍提到這兵要怎么個撤法,他的意思是,最后再打一仗,弄一次大捷才好。
薛禮道,“李大人,皇命說得清楚,戰(zhàn)局全在英國公權(quán)衡,卑將就不多說什么了,但我在鳳頭城養(yǎng)的這些羊,義弟倒是曾經(jīng)說過的。”
英國公忙問如何處置這些羊,薛禮道,“高大人說一旦撤兵,這些大軍吃剩下的羊,只須留三百對在鳳頭城牧場、歸龍興城魯小余牧監(jiān)管理,其余一萬多只都要趕回鴨淥水那邊去。”
李士勣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堂堂的兵部尚書,對戰(zhàn)事很少發(fā)布意見,卻一直在關(guān)心這些羊!
但他總想在薛將軍的口中得些依據(jù),不然馬上面臨撤軍,他連最后表現(xiàn)的機會也沒有了。
于是再試著對薛禮道,“薛將軍,你看……蘇南城、木底城目前在我軍控制之下,一旦撤軍之后,這兩處小地方壘低糧寡、又無險可守,恐怕不大穩(wěn)妥,因而我有個想法。”
高麗分為五部:即內(nèi)部,也就是漢桂婁部,別號黃部。北部絕奴部又號后部。東部順奴部號左部,南部灌奴部亦號前部,西部即消奴部。
北部絕奴部已納入唐境,而在蘇南城和木底城南面的寒眉山,原來高麗五部之一——漢桂婁部的地盤。
漢桂婁部一向傾向于親近大唐,學習大唐典章、模仿中土服飾,并以《禮記》、《春秋左氏傳》、《文選》當作學生的必讀書籍。文人喜歡吟漢文詩,而且水平較高。
與大唐交惡后,漢桂婁部的傉薩(注:比內(nèi)地都督刺史)高君球,不愿屈居蓋蘇文之下,被蓋蘇文找個由頭攻破了寒眉山城,高君球的勢力也被擊潰。
高君求攜妻兒子女、流落到了蘇南城和木底城一帶,他和他不少手下的家眷被蘇南、木底城收入賤籍,每日做些粗笨之事。
英國公李士勣打算,在退兵之前一舉替高君球拿回寒眉山城。這樣蘇南、木底、寒眉山呈犄角之勢,足可抗拒一陣了。
但薛禮的意思不是這樣,他對英國公說,“陛下命令收兵在即,國公此舉不論天時、人和都已不恰當了!而地利就更無從可言,哪怕是三城鼎足,國公能放心離開么?”
眼下將進十月,很快便會轉(zhuǎn)入冬季,薛禮所說沒錯。
“那么……以薛將軍之意該如何?”
薛禮道,“我們是為新羅出兵,因而出師有名。眼下新羅危機已解,若是再挑戰(zhàn)端的話,那時戰(zhàn)事牽延、大雪封山軍需難至,國公,我們恐怕不能及時抽身了。”
英國公一驚,暗道,我這是讓自己的患得患失蒙了眼!薛禮所說真是不假。
蓋蘇文已經(jīng)盡數(shù)撤了新羅之兵,唐軍此時撤兵正是時機。如果臨走前再去攻打寒眉山,那便是唐軍得隴望蜀,連個正當?shù)拿x也就沒有了。
水路牛進達馬上也要退兵,那時蓋蘇文極有可能傾力來保,陸路上真不好抽身。
他問,“留下蘇南、木底兩城,讓我怎么能放心離開呢!”
薛禮說,在已得手的蘇南城和木底城留下部分唐軍堅守,則與蓋蘇文直面了,兩城易攻難守,駐軍也會人心思歸,蓋蘇文待我們走后再來騷擾,總是我們的牽掛。
他建議道,“將高君球和他的手下脫離賤籍、恢復原來的尊貴身份,以唐軍名義命他們常駐蘇南、木底城,對兩地進行管理。則兩城取自高麗、再還之于高麗人,也彰顯我大唐出師有名,且……”
李士勣鼓掌道,“以這樣兩處雞脅之地換得高君球親唐,真是值得,而且蓋蘇文也沒什么好說的——因為蘇南、木底城是唐軍交到高君球手上的,好像跟他沒什么干系!”
“而且,這樣的處置方式既同情、憐憫了親唐的漢桂婁部,又叫高麗人明白高君球無故被攻打的事件,知道陛下恩澤廣布。”
薛禮點頭,“但這樣的決定只有國公能做出了,再往長安請皇帝的示下已來不及。不過,此舉可使我們輕身而退,龍興城我們的牧場前邊也有漢桂婁部兩城做緩沖,魯小余牧監(jiān)的壓力有很大緩解。”
英國公對薛禮道,“薛將軍真有大將之風,不掬泥于一時一事,我以為,與將軍之義弟比較起來,陛下真有些屈薛將軍的才了!”
高峻已是正三品的兵部尚書,而薛禮升了職,才是正四品下階。
薛禮搖著手道,“哪里!這個主意其實正是兵部尚書高大人——我那位義弟出的,他在不久前的一次來信中提過半句、并讓卑將想想細致。”
英國公良久未言,默默點頭,原來高峻早把他的退身之法想到了。
等薛禮走后,李士勣忙著實施此法。
他一面飛奏長安、一面派人在蘇南城、木底城搜索漢桂婁部高君球的人、要將兩城委托高君球管理。
中期前來助力的頡利部首領(lǐng)思摩,因為率的是馬軍,行動敏捷,戰(zhàn)斗力強憾,在這次的戰(zhàn)事中建了不少的功勛,聽說唐軍將撤,便自請來完成最后這件大事。
李士勣想,這又是一個與高峻有親戚的人。
高君球很快被找到了,換了個地方、接著做他漢桂婁部的傉薩。而他手下的那些人紛紛請求投軍,在蘇南、木底兩城效命。
但此時的漢桂婁部,就真的是知道誰親誰近了。
身后就是大唐龍興城的牧場,唐軍雖然將撤,但龍興牧場中上千的護牧隊看起來也不是吃素的,他北靠大唐、已無憂了!
蓋蘇文得到軍報:逼近平壤的唐軍水師終于棄了所得之城,回到了他們的大船上去了。
隨后,鳳頭城的上萬只羊、和唐軍大隊也在城下集結(jié),不久也往北去了。
蓋蘇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唐軍由他們的上一任老兵部尚書領(lǐng)著,吃羊肉吃得紅光滿面、壯如牛犢兒,個個的臉上冒著一層油膻氣,對陣時一個唐兵能抵擋住三、五名面黃肌瘦的高麗兵。
他們總算走了。
蓋蘇文不打算追擊了,惹毛了這些人,再返身糾纏回來,他能得到什么便宜?
擺明了唐軍的撤退,是因為自己放過了新羅人,他們棄守了所得的城池,就更說明了這一點。
因而,新羅女王金可也那里,蓋蘇文近期也不打算再搭理她了。
有人向他報告,唐軍臨走前曾經(jīng)大肆搜找漢桂樓部的人,有一次,一名唐將率騎兵跑到了鐵甕城郊區(qū),守城的高麗將官沒敢出去,在城頭施了一記冷箭,據(jù)說射中了唐將。
蓋蘇文聽說后,大聲罵了放箭人幾句說他沒事找事,看看唐軍沒有因此來找茬兒,這才將心放下了。
他吩咐道,“給我在安州城選擇一處高崗,設(shè)立好觀察峭,要晝夜放人,不可放松了觀察!”
手下問,“觀察什么?”
蓋蘇文道,“隔江給我看住了對面鳳頭城牧場,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的羊突然增多了,要立刻來回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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