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事房開春后第一批蠶種正在孵化，新舊兩村的女子們天天到這里忙碌。麗藍(lán)把溫湯池子安頓了伙計照看，每天也到蠶事房來做些活兒。

　　她不具有高都督正牌夫人的身份，但人人已知她過去的事，與麗藍(lán)見面時，人們既不必有過分的拘謹(jǐn)、又像是與高都督的家中人打交道，因而麗藍(lán)在人堆兒里卻是大受歡迎的一個。

　　她開朗、善解人意，模樣比七夫人麗容還耐看幾分，與她開個過分些的玩笑也從不惱。每天麗藍(lán)就走著到蠶事房來，裊裊娜娜的，擺弄起那些繭、絲來，纖指靈巧而敏捷。

　　而且今年以來，麗藍(lán)在交河、龍泉館、牧場村的溫湯買賣異常的火爆，她也不到交河和龍泉館的兩處買賣上去，日常就安排信得過的管事伙計在幫著打理。

　　麗藍(lán)和麗容兩個都到了牧場村，但她們的父母卻不到牧場村來，依舊在交河縣住著，增雇了仆人仆婦侍候著。

　　前三月一攏帳，麗容在溫湯的收比上一年同期凈增了三成還多。消息傳出去后，謝家大嫂、二嫂還私下里嘀咕，這是什么原因？

　　往常看麗藍(lán)總往蠶事房跑，溫湯上也不用心，甚至她們都看不到麗藍(lán)經(jīng)過新村、往那兩處溫湯旅舍去照看，事實上麗藍(lán)一次也沒到新村去過。

　　謝大嫂說，“難道是沾了高都督的光？”

　　相比起麗藍(lán)，謝廣、謝大的牛馬肉鋪子就不見什么大的起色。謝廣臉上讓大嫂留下的撓痕，小一個月才徹底褪干凈，因為顧及著老爺?shù)哪樏妫�在�?fù)傷期間，西州、交河、柳中的肉鋪子都是謝大一個人在跑。

　　等謝廣的疤痕好了，想起來去看一看時，卻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肉都賣空了，謝大也不張羅著去漠北買牛，正被幾個無所事事的肉鋪伙計圍著耍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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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西州民戶定等的大事圓滿完成，并且走在了天下各州的最前面。貞觀二十年年初，西州核定民戶二萬三千零十六戶，比貞觀十七年凈增三千二百二十戶。人口增七千七百二十八人。

　　戶部將西州的定戶一事拿到朝堂上去說事，用來鞭策進(jìn)度慢的州府。

　　更重要的是，通過這次的定戶，西州都督高峻還提上來一項重大的建議，這引起的皇帝的重視。

　　西州奏章上說，此次定戶等，共查出被故意隱匿的奴、婢共六百四十七人，涉及不報的富戶二十八戶，均為貞觀十九年一年中由各地遷入西州的，最大一戶匿報奴婢一百七十人。

　　奏章中舉例說，西州天山縣崇化鄉(xiāng)，總計三十四戶人家中，只有三戶有報奴或婢共七人。但經(jīng)核察這三戶匿報，實有奴婢六十多人。

　　西州都督說，邊境地區(qū)最重安定，私戶蓄奴過多而不報，表面原因是不想定成上等戶多納賦稅，但易令州府底數(shù)不清、不便管控豪強(qiáng)。尤其是在西州這樣的邊陲之地實屬隱憂。

　　為此，西州將所有察實的匿報奴婢，全部通令放為良人，以示對瞞報戶的懲戒。而這些放良的奴、婢們一變而成為普通農(nóng)戶，分給各種田項，并承擔(dān)法定的瑤役。

　　而放良的這六百四十七人中，有男奴五百一十二人、女婢一百三十五人，已揀年輕的男丁分別充實到了天山牧各大牧場中做牧子，女子安排到了織綾、養(yǎng)蠶業(yè)。

　　皇帝聽罷，連連點頭。

　　西州不但定戶定得最快，而且還能發(fā)現(xiàn)隱憂、及時做出處置，一個沒有在職長史的上州，西州都督還監(jiān)任著天山牧總牧監(jiān)、絲路都監(jiān)，能夠做出這樣的政績也實屬難得。

　　他下詔：大唐邊陲州縣，私戶蓄奴婢不得超過十人。多蓄瞞報的，奴婢強(qiáng)制放良以充公役、瞞報戶主放作二年不得回。

　　……

　　而麗藍(lán)的溫湯業(yè)收入增加，差不多就是人口增多的原因了。

　　庭州歸并、焉耆劃入，康里城和沙丫城也歸了西州，這里百業(yè)興旺，四面八方的人紛至而來，到西州庭州謀些利益。是人都要泡泡澡的，麗藍(lán)想不發(fā)都不容易。

　　但人多了同樣也要吃吃牛馬肉，但掌握著西州牛馬肉獨家生意的謝氏兄弟，謝廣花心、謝大貪賭，卻沒有抓牢這個發(fā)財?shù)臋C(jī)會。

　　定戶之事一畢，蘇殷即從西州府回來牧場村一趟，麗藍(lán)終于有機(jī)會見到高峻家中的全部夫人們。

　　蘇殷回來時，有一支二十人的女子衛(wèi)隊威風(fēng)凜凜、儀仗分明地從舊村中經(jīng)過。

　　蠶事房、織綾場的規(guī)模又?jǐn)U大了，蘇殷剛剛將放良的一百三十五名女婢充實進(jìn)來，女子們都站到大街邊觀看，有人指指點點地道，“那便是西州高都督的八夫人蘇殷，聽說她的文采、手段都了不得呢！”

　　“人也比在織綾場那個時候又好看了！”

　　“你懂什么，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聽說高大人常日里也必不去西州，他的這位八夫人就是西州事實上的首官，連司馬大人、參軍大人、錄事什么的大人，都要聽這位八夫人的，政事讓她分派得井井有條。”

　　“但你是新來的，卻不大知道高都督的家中還有位柳夫人、樊夫人，思晴夫人、崔夫人……都比這個還要好呢……”

　　“我的天！本以為這位八夫人已經(jīng)頂了天，照你這么說，那些人更了不得了！我是新來的，以后總有機(jī)會見到她們吧？”

　　在這些女子們的議論聲中，蘇殷的衛(wèi)隊已經(jīng)穿過舊村大街，到了蠶事房門口。

　　麗藍(lán)正在蠶事房干活兒，連忙也與眾人跑出去看這位八夫人，哪知衛(wèi)隊已經(jīng)進(jìn)了牧場，她什么也沒看清。

　　回到蠶事房后，麗藍(lán)一邊干活兒一邊想，今天高峻的家中一定是最熱鬧的了，但自己算是什么呢？

　　上次自己借了酒勁把往事抖落出來，除了嚇退了謝廣讓他不再有妄想，再有的變化就是高峻也不大到溫湯來了，回憶一下大約有十來天沒見到他了吧。

　　而與陳捕頭的事也就算無疾而終了。在此時此刻，想想高峻的家中人都聚齊了花團(tuán)錦簇，越發(fā)顯得自己孤零零的了。

　　正在胡思亂想，妹妹麗容卻急匆匆地趕來。麗藍(lán)生氣她也不常來看自己，低著頭故意不理會。

　　麗容說，“姐，柳姐姐讓來請你到新村家中去，說蘇殷回來了，我們一家人正好聚一聚。”

　　麗藍(lán)本想說，“高大人家中聚一聚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但麗容最后那句“一家人”讓她心頭一動，竟然什么話都沒說出來，就被麗容拉出了蠶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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