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盯著小護士的屁股，楊巔峰走到急診室門口，微微轉頭，瞧見診室外的長椅上，一個青年安靜地熟睡著。

　　小護士見副院長駐足不動，輕聲喚了一聲：“院長……”

　　楊巔峰微微闔目，指了指李清歡問：“這孩子是老協警的家屬？”

　　小護士搖了搖頭，回答：“聽說是朋友。”

　　楊巔峰俯下身子，輕輕搖了搖李清歡的肩膀。

　　李清歡的腦袋微微一動，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

　　“哎？楊叔叔？好久不見……”

　　楊巔峰滿臉迷茫地問：

　　“我聽小偉說，你不是暈血嗎？”

　　李清歡抻了個懶腰說：“我是暈血，剛才不都暈睡過去了么。”

　　楊巔峰愈發納悶：“暈血……還幫人包扎？”

　　“不知道怎么的，我帶上這個就沒事了。”

　　李清歡掏出一副墨鏡。

　　楊巔峰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眼光流動，若有所思。

　　“怎么了，楊叔叔？”李清歡笑著問：“是不是想說我胡鬧?您就直說吧。”

　　“不，你做得很好。”楊巔峰面帶微笑，和藹道：“這里涼，你去我辦公室睡吧，那里有沙發。”

　　李清歡抬頭看見急診室的燈還亮著，拒絕道：“您忙您的吧，我在這等就行。”

　　說完，李清歡閉上眼睛，很快又睡了過去。

　　這時，一個中年女護士送來一部紅花9S。那是楊巔峰忘記帶出辦公室的手機。

　　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微信泡泡條，楊巔峰轉身朝電梯走去。

　　小護士忙問：“院長，您不進去看看么？”

　　“不必了，憑咱們醫院的技術，只要搶救及時，應該問題不大。”

　　望向熟睡的李清歡，楊巔峰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喃道：“畢竟，這小子很靠譜。”

　　……

　　楊巔峰乘電梯上樓，回到八樓的辦公室，推門看見自己的老板椅上坐著一個蹺著二郎腿的青年，正是楊偉。

　　楊偉激動地說：“爸！你們醫院又上新聞啦！”

　　楊巔峰眉頭一皺，厲聲道：“你給我起來！”

　　楊偉跳下椅子，不屑道：

　　“切，不就救了一個中刀的老頭兒么，媒體也太小題大做了吧。纏幾個繃帶止血，有什么大不了？我也會啊！”

　　楊巔峰板著臉說：“李清歡的意識和判斷都很不錯，這一點對于臨床醫生來說很重要。你得向人家學習。”

　　楊偉不以為然道：“姓李的要真辣么流比，怎不在自己家診所救人，非得送來咱們大醫院？”

　　“唉，你怎么還不明白？李清歡最厲害的不是手，而是這兒……”

　　楊巔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腦？”楊偉不解。

　　“我指的是李清歡的臨床思維。醫生每一次手術都如同打一場硬仗，戰略必須先于戰術。臨床操作技巧固然重要，但臨床思維更重要。比起良好的判斷力，學習單純的手術技巧要相對容易。”

　　“啥意思？”楊偉一臉懵逼。

　　楊巔峰走到窗邊，伸手指向醫院樓下修自行車的攤主，說道：

　　“瞧見那個補胎的大爺沒？他的手活兒巧著呢。如果我教他做幾個月的闌尾切除手術，他的開刀速度絕對能超過我，但他不能成為醫生。”

　　楊偉笑道：“爸，您這不是廢話么。修車的怎么能跟你比？他壓根不會判斷闌尾炎，不會處理穿孔的闌尾，不會應對并發癥，連手術該不該做都不知道。”

　　楊巔峰概括道：“簡單來說，修車大爺沒有臨床思維。這種思維的培養除了先天因素，還有后天的經歷和自身努力有關。李清歡能在短時間內判斷自己無法解決的狀況，這需要有很多年的臨床經驗才能做到。他把傷者第一時間送到醫院，而不是在自家診所處理，說明他清楚自己的能力范圍，懂得量力而行。良好的判斷力是臨床思維至關重要的一環。李清歡這孩子，很有做主刀的潛質。”

　　“李清歡……李清歡……李清歡……”楊偉滿臉的不服氣，抱怨道：“爸！從小到大，你怎么總說別人家孩子，這么好、那么好？別人家孩子！別人家孩子！別人家孩子！我是你親生的么？我親爹是不是隔壁老王啊？”

　　楊巔峰突然怒目圓瞪，一巴掌抽在兒子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你……打……我？”

　　楊偉捂著通紅的臉頰，嘴咧得像爛柿子，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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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小時候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叫“別人家孩子”。這熊孩子，不逃課，不泡妞，不打架，只知道聽話、學習、考試100分。

　　無論你怎么努力，他就是比你優秀。對于楊偉來說，那個“別人家孩子”就是李清歡。

　　可是世上沒有哪個父母，不心疼自己家孩子，只是恨鐵不成鋼罷了。

　　楊巔峰回過神來，目光錯愕地望著自己的手，緩緩放下巴掌，嘆氣道：

　　“你啊，真是被你媽慣壞了！”

　　楊偉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泣不成聲道：

　　“爸！你怎么總是胳膊肘往外拐啊？我要跟老媽告狀……嗚嗚嗚……媽媽！”

　　聽見他要告狀，楊巔峰臉色一變，無可奈何道：

　　“小子！咱們還是老規矩，這事別跟你媽說，你提個條件吧！”

　　楊偉揉了揉臉頰，嘿嘿一笑道：

　　“想讓我不告狀簡單啊，你把偷偷鎖在抽屜里的美女照片，給我看看……”

　　楊巔峰眉頭一緊，猶豫了好一會兒，只得無奈地用鑰匙打開辦公桌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楊偉急忙湊過去，只見那照片上有一位身穿粉色護士裝的美女。他咽了一口唾沫，豎起大拇指，贊道：

　　“爸！老實說，您眼光真不錯！不過，這妹子是誰啊？”

　　楊巔峰深吸一口氣，回答道：

　　“這是李清歡他媽。”

　　楊偉目瞪口呆，愕然道：

　　“他媽年輕時候……這……太正了吧！這么好的條件，怎么跟他爸在小診所委屈大半輩子？”

　　“李清歡他爸不是一開始就打算繼承家里的小診所。老李以前跟我是醫學院的校友，后來一起被分配到這家醫院。老李當年差點當上副院長。可惜他只懂看病，從不給老院長送禮，結果被我用幾個古董給頂掉了。這件事始終是我的一個遺憾。”

　　楊偉無所謂道：“這有啥遺憾？無毒不丈夫，這不是你從小教我的嗎？”

　　楊巔峰搖頭道：“我遺憾的不是頂掉他爸。我遺憾的是當上了副院長，卻失去一個快要結婚的姑娘。”

　　楊偉驚愕地望著照片，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李清歡他爸撬了你未婚妻？哎……這么說我還得感謝挖墻腳的老李同志，要不然現在就沒有我了！”

　　楊巔峰陷入深深的回憶，嚴厲的表情稍稍緩和，思緒起伏道：

　　“李清歡他媽年輕的時候，那可是這醫院里身材最好的院花，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就是前凸后翹，顏值爆棚……直到現在，每次想起她穿護士服的樣子，我這心里還是……”

　　話說到一半，楊巔峰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楊偉笑嘻嘻道：“老爸，你說我這么色，是不是受你真傳呀？”

　　“混小子，別打岔！”楊巔峰一揮手。

　　楊偉嘿嘿笑道：“老司機，你接著說。”

　　楊巔峰恢復一本正經的表情，繼續說：

　　“小偉，我讓你跟李清歡學習，不是說他永遠比你強。老李祖傳的本事都傳給了他兒子。你若能學到一些，夠你在這行一生受用。”

　　“呸！我跟他學了四年，其實他也就那點本事，別太把他當回事兒。”

　　“傻兒子，你學得只是皮毛，你得哄他教你點真本事，就算要落井下石，也不是現在啊。”

　　楊偉嘀咕著：“憑李清歡現在的狀態，補考肯定過不了。連他自己畢業都成問題，還指望這種人教我什么呀？”

　　楊巔峰感慨道：“一個人如果真有本事，不管做什么都能東山再起。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他一把，這個人一輩子都會領你的情。”

　　楊偉噗嗤一聲樂了出來，哈哈笑道：

　　“爸！你是《小李飛刀》看多了吧。現在哪還有那種人啊。他是李清歡，不是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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