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宴
季府距皇宮稍遠了些,不過畢竟只在洛陽城中行走,故而也沒用上多少時間。
等到了皇宮,天也才微亮。
季寒蟬接過弄詩遞來的面紗,扣在耳旁。緊接著便虛弱地由著拾錦扶著胳膊下車。早有小廝將小凳子備好了,擱在車欄下,當作下車之用。
“咳咳”
季寒蟬真可所謂影帝了,下車其間還不忘咳嗽那么兩聲,更凸顯出病重入骨。
“小姐,慢些”
“嗯...咳咳”
此時已是皇宮門口,季府一行人顯然來得稍晚些了,只見隔旁好幾輛綠呢馬車正被小廝往下頭牽。正對頭走來的則是季高甫,季夫人,以及季府大小姐,二小姐。
原來他們車輛在前面,早些時候就到了,如今只等季寒蟬一人了。
“真是好大的福分”
還沒等季暮雪走近,便聽到這么一句酸酸的話,惹得季寒蟬抬頭看她一眼,顯然有些不解。
“大姐...三妹已是命懸一線之人了,怎么還算得上是福分?”
她如是說道。
季暮雪冷冷一笑不搭理她。
“府中的轎子走不進去,圣上憂心你體弱,特意派人抬了肩轎子來接你,連同著我們一家沾了你的福分,全部坐轎子進去”
季高甫解釋道,但從他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意。
季寒蟬只覺好幾道審視的眼光落到她的身上,她一時間也不明白這皇帝搞些什么幺蛾子,只得虛弱地一笑,“父親,這可妥善?畢竟...”
“萬歲爺既派人來接了,哪里有不坐的理?”
這時候,從幾人身后走出一提著拂塵的公公,這公公季寒蟬挺眼熟,似是見過,只是不認識。
“哎呦,季三小姐,雜家在這請安勒”
說完他左手捏個蘭花指,右手提著拂塵輕輕一揮,便算是行了個禮。
“公公多禮了”
季寒蟬忙在拾錦的攙扶下虛弱地蹲了蹲身,便不言了。
倒是旁的季家二姐妹和季夫人愣了愣。顯然,季寒蟬的身份不過只是個庶女,若說皇帝派了轎子來,是體恤做面子給人看,可是這宮里一等的太監,又是行個什么禮...
不過她們很快也沒有時間來問出口了,因為季高甫朝著金鑾殿的位置道了聲“皇恩浩蕩”,便率先往宮門正門走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自然則是一眾季府夫人小姐們。
北陵的冬日少葉,只有宮門側特意栽種的一棵高入云霄兩人合抱的大樹,邊邊角角的枝干伸展開來,少許幾片落葉稀疏地掛著,該粗的粗,該細的細,卻也能從其底看到天空。
兩肩轎子從宮門側邊被抬了進來。
季寒蟬單獨坐了一輛,隨后的是季高甫季夫人以及季家兩姐妹。
季老夫人身體向來不大好,雖是誥命夫人,但也少見到往皇宮走。今兒個本說著要來,但臨了還是未來。
四人扛著轎子,兩前兩后,拾錦跟在一側走著。
“小姐”
拾錦有些憂心,不過見著不遠處的那太監,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片刻之后,路便到頭了。
“季左丞攜家眷到!”
是太監特有的聲音。
一行人便下了轎,依次入了席。
只不過這次座次卻稍有了些變動。先前季寒蟬是一直坐在季早春身旁的。季家三姐妹按尊卑連成一串,最右的是云流鶯。
這回季寒蟬卻莫名特意被排上了最最右。
“季三小姐,您的位置已被撤了,若您現在過去站著也不是個法子,萬歲爺特意說了,是安排坐在衛儀公主的身旁的,您也別為難雜家了,便從了萬歲爺的話吧”
這是那太監的原話。
季寒蟬現在可是身虛體弱之輩,能怎么著?站也是站不住的,莫非就要昏迷在這了?
她側頭看了看季暮雪即便在面紗下也顯得格外震驚的臉色,不由笑了笑,“那就勞煩公公了”
此番一去,不過想著車到山前必有路,順帶見見衛儀公主罷了。
“是”
一路上并沒有什么曲折,順順利利地坐到了位置上。靖齒瞳的位置是空的,因著忌諱,同季寒蟬也隔了不少距離。顯然,人是隨著皇帝一同的,還未曾來。
“小姐,這...不妥吧”
拾錦站在一旁伺候,見四周皆是聚集過來的眼光,不由有些緊張。
“沒事兒”
季寒蟬則是搖搖頭,她靜靜地坐著,隨即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抬頭一看,果然見正對面坐著云慕鶴。
她微微一笑,恰見到云慕鶴也往這頭望過來。
好久不見。
季寒蟬舉杯示意。
云慕鶴那頭也微微一笑,兩人隔空相望,虛虛碰杯。
季寒蟬手上疤還沒好全,連著脖子上也露出一些半脫半落的疤痕來,旁人眼中見了自是明白,這季三小姐當真是患了疾,不過至于這病好沒好...看看季大小姐可不就知道了?
由此,季寒蟬還當真為自己痊愈找了個絕佳的理由。
畢竟外邊不是都傳遍了季暮雪的神奇嗎?
她微微一笑,坐著不動,只時不時低下頭去咳嗽一聲,似乎虛弱之極。
好一會兒,門外才響起一聲高喝,“皇上駕到~~”
頓時一陣衣裳摩擦的悉索聲,整個大堂一剎間安靜下來。季寒蟬本坐在臺階上,一時間舉頭望去,皆是黑壓壓的人頭,繞開桌子伏在地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萬萬歲震響天間瑤池。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又一聲呼聲,仿佛從大地深處發出的怒吼,其一瞬間帶來的血液沸騰之感,應驗了那么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感。從天到地到人,無一不信仰那么一個人所說的話,這么多么偉大的尊崇啊。
季寒蟬跪在地上,心中復雜的思緒。
“眾愛卿平生吧,下冬節歡慶之日,把這些俗禮都給朕免了。今天是舉國歡慶,此宴便如家宴一般,只管放松了心情,好吃好喝”
“謝皇上!”
又是一陣悉索的聲音,眾人皆是起身,或面無表情的面無表情,或笑的笑,不過季寒蟬敢肯定,她能感覺到幾近一半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身上。
對此早有預料,不過臨頭了還是有些緊張,季寒蟬輕咳了兩下,未出聲。
皇帝的腳尖兩三步從面前跨過。
緊接著是身旁落座的聲音,季寒蟬道是靖齒瞳,側頭對著那方向笑了笑。
“這是...季三小姐么?當真是個病美人,在北陵開放的民風中算是少見了,皇上,我見這季三小姐倒覺著親近,不如同她一塊兒坐如何?”
頭上這時候傳來一道聲音,聽著耳熟。
季寒蟬抬頭,面上露出訝然的神色。
“同季三小姐坐一塊兒?”
此次蹙眉的不僅僅是皇帝一個人了,就季寒蟬不經意的掃過,其中阮重恐怕也是面上有些不郁。
“正是,負重任有幸出使北陵,見異域風情萬分感嘆,好生開了眼。但恐怕也是思鄉情切,好不容易見著貌似南陵之人,不免起了親近之意,還請皇上大人大量,滿足小小一個愿望”
此話說來極是有理。但哪里又有這樣的道理?
滿堂的人皆是停下手中的動作朝這頭看來,少有人明白為何這季三小姐突然勾了人心魄,喂了人迷魂藥,坐高位,甚至連著南陵受寵的公主也如此看重她。
“季三小姐可有何想法”
難得的,皇帝竟然詢問了季寒蟬的意見。
不過季寒蟬哪里敢有什么想法?她只得搖搖頭,“全憑皇上做主,只是民女此刻染疾,憂心傳給了滿公主,到時...”
“龍體加身,又有何妨?那便圓了滿公主一思鄉之情吧,坐!”
滿樓月頓時笑靨盛開,她著著南陵特有的衣裳,薄,在冷風之中不知是興奮還是凍著了,面上通紅,“謝皇上”
說完便幾個太監又端桌又端凳,把季寒蟬請到了賓客席。
不過其間還是因病避諱了,兩人桌子隔著不近的距離。
坐定了。
“滿公主這是何意?”
季寒蟬低著頭,聲音壓得極低。因賓客席,離著皇位還是不遠,故而動作也不敢大了。
先前幾人商量的時候,并沒有這一項,所以也由不得季寒蟬不多心了。
“季三小姐先前可沒說過,甚么時候竟地位同衛儀公主比肩了,瞞著我等的還是不少啊”
“此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是皇帝想要封我為郡主罷了,莫非你以為這能改變我的主意?區區一個明面上郡主的身份?”
滿樓月勾唇一笑。
“那最好便如此,看戲吧”
季寒蟬一愣,旋即點點頭。她心中總壓著沉沉的石頭,滿公主此舉,恐怕絕不是這樣的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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