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心情總算平靜下來，感覺自己像是從夢里醒來。

　　‘我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做夢不會出現的證據——還有些許硝煙味的托卡列夫槍、用力緊握變成皺巴巴的大約二十張紙幣，以及剛才狠狠脫下丟在一旁的頭套都在眼前。這些東西血淋淋地存在面前，想賴也賴不掉，就算閉上眼睛也不會消失。

　　黃敏小聲說：”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什么，這不是我做的”

　　假如此時有人近距離看看她的臉，大概會評估她”人格變了”。黃敏調整呼吸，將”另一個自己”沉入記憶深處，讓自己變回平凡的家庭主婦。然后，她對于面前出現”平凡主婦”不會接觸到的手槍和頭套感到困惑，于是把手槍藏進壁櫥最頂層，頭套用裁縫剪刀剪碎后丟掉。黃敏臉上的表情像在說：”我不曉得這些東西為什么出現在這里？”做完后，她因為”不曉得在哪里沾到什么，總之衣服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而更衣，回復平常的打扮。

　　然后，就像一個”平凡主婦”首先會做的，她想起鄰居家的小孩。她想了一下，剛才鄰居家傳出奇怪的聲響，發生什么事了呢？那個孩子不要緊嗎？奇妙的是，這一瞬間她真的這么想。

　　黃敏因為隔壁發出”可疑”的聲響而從院子里探出頭。txt之家小說網沒看到有人叫警察或救護車，附近鄰居似乎也還沒有注意到魏剛律師事務所所發生的事情。因此，她上樓去一探究竟。

　　一開門，她看見”鄰居太太”倒在血泊里，”女兒魏昕”沒有哭，只是默默跪在母親身邊。一開始黃敏不清楚她在做什么，但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魏昕用小手按著母親的傷口，拼命想要止血。

　　黃敏緊抱著魏昕。然后，發誓要為了這個堅強而不幸的小女孩，奉獻自己剩余的生命。

　　但是，這究竟是身為”犯人”的她，還是身為”不知情的主婦”的她所立下的誓言，沒人知道。

　　之后，從隔天開始，黃敏再度恢復”平凡主婦”的身分，晚上不再出去玩了。昌子曾經多次打電話給她，不過男人卻再也沒有任何聯系。

　　——

　　“我當時六歲，還不懂得邏輯思考”

　　魏昕小姐伸手摸摸已經停止冒出熱氣的錫蘭紅茶茶杯。

　　“但是，我隱約覺得不對勁。『為什么黃敏阿姨那個時候會那么快就跑來幫忙呢？』『總覺得黃敏阿姨好像不是現在才第一次跑來』……”

　　魏昕小姐拿起茶杯，喝了口錫蘭紅茶潤潤嘴唇。txt之家小說網

　　“直到八年前搬家時，我在阿姨家里幫忙大掃除，發現了那把槍，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心想這把槍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鬼冥一邊想辦法整理思緒，一邊思考。在大掃除時找到槍，也就是說手槍原本藏得并不隱密。最先將犯罪證據帶進自己家里藏起來的人，怎么會讓案件關系人進入家里幫忙大掃除呢？

　　所以鬼冥的結論，他以冷靜的聲音說：

　　“黃敏自己恐怕忘了那件案子……應該說，忘了自己就是『犯人』吧。她真心認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沒有把手槍重新藏好，還讓你這個案件關系人進家門。懂得把手槍藏好或不希望別人進家門，這是犯人才會做的行為”阿智瞇起眼睛，似乎正看著眼前某個不存在的人，而不是面前的魏昕小姐。”就算你拿著手槍問黃敏本人，她大概也會真心回答你：『不知道。』”

　　“但是，事實并非如此，那個女人殺了我媽，卻還一臉不知情的模樣笑著”魏昕小姐握緊擺在腿上的左手。”『不打算殺她』不能當作理由，因為我媽就在我面前被殺了啊！”

　　“所以，你拿走了手槍？”王詩茵臉上仍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魏昕小姐，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什么不報警就好呢？為什么……”

　　魏昕小姐面無表情地看著王詩茵：”告訴警察之后，又能如何呢？”

　　“報警的話，我們可以立刻逮捕她。時效規定已經廢除了，而且證據也很完整，不是嗎？”王詩茵把手擺在桌上，上半身往前傾。”你為什么想要自己動手呢？如果當時告訴我們，一定能……”

　　“你想說一定能如何？”

　　魏昕小姐抬頭挺胸看著王詩茵。”報警的話，那個女人就會遭到起訴，然后呢？你要告訴我什么？讓那個女人站在法庭里，政府就會為她請律師，她直到最后都會堅持自己『沒有殺人動機』，不是嗎？就算認定她有殺人動機，也不能保證她一定會被判死刑，不是嗎？那個女人……”

　　魏昕小姐說到這里停住。

　　然后低著頭，對著桌面吐出每個字：

　　“你知道那個女人在法庭上會經歷什么樣的審理過程嗎？如果被認定有殺人動機，那個女人的律師一定會不斷表示希望酌量判刑。他們會主張：『被告人已經深深反省，希望能減輕刑責。』”

　　聽她說到這里，我終于注意到了。

　　黃敏同情吳敏的女兒，把她當作自己的小孩照顧。

　　這一點明顯表現出她有反省的事實，在法庭上的確可以列入減輕刑責的考量依據。如此一來，黃敏最后很可能會被判處無期徒刑。

　　但是，對于魏昕小姐來說，又是如何呢？

　　“我幾年來一直以為那個女人很親切，是個溫柔的鄰居阿姨，甚至將她視為母親的替身……”魏昕小姐緊握擱在腿上的左手發著抖。”我這么想，還對那個女人露出微笑。”

　　桌上的茶杯發出鏘鏘聲響，她身體的顫抖傳到桌上。”三年來，我也一直被她欺騙。即使你們問我她騙了我什么，我也無法以言語表達，但我的確一直被她欺騙。”

　　這樣一路聽來，王詩茵覺得自己能理解她的心情。黃敏如果是為了消除自己的罪惡感才這么做的話，更是不可原諒。

　　但是，在法庭上也能得到同樣的理解嗎？他們能理解魏昕小姐的心情，主張”不應該減刑”嗎？有這種人在嗎？txt之家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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