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好事啊，姐姐不妨說來給妹妹聽聽？”瑪麗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會給你說的，給你說了才是真正的好事情變壞事情。”苗玉似乎早知道瑪麗會這么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很委屈。“姐姐總是這樣，什么事情都瞞著我。”“我若說瞞著你是為你好呢？你必定是不信的吧。”瑪麗知道苗玉的話里有話，她提起的是以前兩妖共同經(jīng)歷過的一件讓兩妖彼此分道揚鑣的事情。

　　老早以前，瑪麗還不叫瑪麗。苗玉卻已經(jīng)叫苗玉了。“姐姐，你看這個！”苗玉舉著一個紅色的小貓布偶給瑪麗看。瑪麗把布偶接過來放在床頭，十分欣賞的說道“看著放在這里挺好。妹妹真是好眼光。”苗玉卻把小貓布偶抱著說道“姐姐我想抱著她睡覺，可以嗎？”“都多大的人了，還抱著這小孩子的東西睡。羞不羞啊。”瑪麗一邊笑著，一邊放下手中的書本。抱著苗玉道“妹妹現(xiàn)在長大了，不要再這般像小孩子一樣了。”苗玉從小就挺矮。她現(xiàn)在的個頭只有瑪麗的一半高。苗玉撅著粉嘟嘟的小嘴唇。瞪著眼睛大聲搶道“不嘛不嘛！我要這個小貓，我要小貓！我要抱著她一起睡！”瑪麗佯怒道“好啊，你這么喜歡這小布偶，你就和她睡去吧，以后咱們倆分床睡！”說完，便拿著書本走了出去。瑪麗想的果然不錯，不出一會。苗玉就會丟下小布偶，哭著喊著跑出來抱住瑪麗的大腿道“姐姐姐姐，我不要離開你。”瑪麗也就隨著苗玉的想法，讓小布偶和兩妖一起分享床鋪。

　　赤州城的地理條件很不錯，這里是國家的經(jīng)濟(jì)樞紐。海外的琉璃珍珠，西域的馕餅烤肉，北方的雪蓮冰糕，南方的糕點水果，各種新奇的好玩的東西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當(dāng)初瑪麗和苗玉修出人身之后，聽著老前輩們的建議來到了這里。本來還有些思鄉(xiāng)的兩妖在看到如此多的新奇物件之后，就有些樂不思蜀流連忘返了。好在有個修為高深的老鹿在赤州有間大宅子。供兩姐妹隨便揮霍的銀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兩姐妹每天的日子別提有多滋潤了。兩姐妹長得都很美，年歲長一些的瑪麗就像一朵剛綻放出光彩的嬌艷花朵，誰人見了都是覺得這真是天上的仙女。而比瑪麗矮一些的苗玉則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鼓鼓囊囊，粉粉嫩嫩。同樣討人喜歡。漸漸地，赤州城里都知道鹿老爺家里有兩門遠(yuǎn)方親戚，一個長得似天仙下凡，一個年少的用不了幾年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女。鹿老爺待人和善，平時施粥放糧這種事情干的也多。大家都說，這兩姐妹真是好幸運啊。

　　直到有一年橙州發(fā)洪水，無家可歸的災(zāi)民們就都以一窩蜂的跑到錢多糧多人多的赤州來。而最好做善事的鹿老爺門前更是圍了許許多多的災(zāi)民。“眾位鄉(xiāng)親！現(xiàn)今天災(zāi)洪澇，鹿某的財富取之于民，必將用之于民。今日起連續(xù)三日，我們鹿府會分發(fā)衣物與糧食給各位。各位不要擁擠，人人有份！”鹿老爺?shù)牟际┏掷m(xù)了三日，鹿府又重新閉上了大門。而門前的災(zāi)民不但沒有減少，反倒是變得更加的多了。“鹿老爺！你行行好啊，我們娘倆司天沒吃飯了。”一個骨瘦如柴的黑皮婦人抱著一個同樣瘦的嚇人的孩子使勁的拍著鹿府的大門，這讓人不禁想著，是不是下一次拍擊過后，這對苦命的母子就要倒在門前。

　　“姐姐，你看他們好可憐啊。”妖怪和人差不多，一般吃飽喝足了就會發(fā)善心。即使是吃人的妖怪一樣會在吃飽的時候放掉籠里還未剝皮的食物。苗玉站在樓閣之上，看著下面無數(shù)涌動著的難民。心里很不好受。一旁的瑪麗看了也是一樣。兩妖都還年輕，心軟是肯定的。瑪麗沒說話，苗玉就以為她沒聽見，又繼續(xù)搖著瑪麗的胳膊苦苦哀求道“姐姐姐姐，我們?nèi)�幫幫他們吧。”瑪麗禁不住苗玉這般搖晃。終于不耐煩的說道“不要再搖了，我們?nèi)デ笄舐骨拜叄�讓他再發(fā)一天的糧食，行不行？”苗玉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瑪麗傻笑道“嘿嘿嘿，姐姐你最好啦。”

　　“鹿前輩，你能再發(fā)一天的糧食嗎？那對母子快餓死在府門前了。”鹿老爺正在書房練字。瑪麗牽著苗玉在一旁給他講述門外的經(jīng)過。鹿老爺放下毛筆，宣紙上寫的是一個“人”字。鹿老爺撫了撫胡須道“小貓，小狐，你們可是認(rèn)得這個字？”苗玉搶著答道“當(dāng)然認(rèn)識啦，不就是人族的人嘛。”鹿老爺笑著搖搖頭道“你們真的能認(rèn)清這個字背后所蘊藏的東西嗎？”兩姐妹一起搖頭道“我們不懂。”鹿老爺沒說話，拿出兩塊饅頭交到兩姐妹的手上。語重心長的道“你們?nèi)グ堰@兩塊饅頭給那個婦人。然后趕緊進(jìn)門。回樓上去看看。“看什么啊鹿前輩？”苗玉一邊接過饅頭。一邊十分疑惑的問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鹿老爺收起毛筆和宣紙。一步跨出書房之后，便不知去向了。

　　就在黑皮婦人即將絕望之際，鹿府的大門終于緩緩的拉開了一條縫。里面擠出來兩個美貌如花的女孩子。一大一小。一人塞給了黑皮婦人一個饅頭，也不說話。趕緊就跑了回去。黑皮婦人楞了一下。隨后趕緊把白饅頭撕碎了給孩子吃。然而一旁同樣饑餓的災(zāi)民則開始瘋狂的沖擊鹿府的大門。“鹿老爺！鹿老爺開門啊，我三天沒吃飯啦！鹿老爺，求求你行行好啊！”“鹿老爺，我女兒快餓死了，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給口吃的吧。求求你救救我們一家老小吧。”鹿府的門再也沒開過，饑餓的災(zāi)民們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對苦命的母子身上。

　　“那婦人，我家孩子已經(jīng)是五天沒吃飯了。你那半個饅頭都讓給我們吃吧。”“不行！我這饅頭給了你，我的孩子怎么辦？”“孩子？你那孩子不是已經(jīng)吃過了嗎？給我家孩子吃一點怎么了？”“不行！這是鹿老爺給我的！”“鹿老爺給你的？那兩個女子又沒有說明，說不定就是讓你分給大家的！”“你……你們這群吃人的妖魔鬼怪！你們誰也別想吃！”

　　黑皮婦人越急越氣，竟是直接一口吞了那剩下的饅頭。“還敢吃！大家把饅頭搶回來啊！她還沒咽下去呢！”人群漸漸開始騷亂。最后慢慢的又平靜下來，只是那一對苦命母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淹沒在這一股黑色的污流中了。

　　苗玉和瑪麗在樓上看的真切。“人”字背后所含的東西一下子在難民潮里涌了出來。漫過了鹿府的外墻，流進(jìn)了苗玉和瑪麗的心里。“姐姐……他們的樣子好可怕啊。”苗玉死死抓住瑪麗的胳膊，身體不由自主的躲在瑪麗身后。似乎怕難民們沖破大門，擠進(jìn)鹿府來。瑪麗不說話，滿臉冰霜的拉著苗玉走了，身后的拍門聲越兇，瑪麗走的越快。這架勢，似乎是準(zhǔn)備永不回頭了。

　　“怎么樣啊，小狐小貓，有什么感受嗎？”瑪麗看著躲在屋后水塘旁邊養(yǎng)鴨種菜的鹿老爺。語氣淡漠的說道“我看懂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應(yīng)該就是這么來的吧。”鹿老爺欣喜的看了瑪麗一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小狐，我相信，你以后絕對是一名大妖。不過你要記住，人雖然是這樣貪婪，但是貪婪面前還是會有感恩的。你可莫要只看人性的劣處，而忽略人性的好處啊。”“多謝鹿前輩了。小狐受教了。”瑪麗向鹿老爺行了一禮。拉著苗玉走了。“姐姐，你是不是生氣了？”苗玉看到瑪麗的臉色很差。在一旁小聲的問道。試探中也帶著些許關(guān)心。這讓瑪麗心里挺好受。“沒什么，只是，突然有所感悟，自己一時還沒接受而已。”瑪麗也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而感到難受。也許是那對苦命母子的悲慘命運，也許是難民們展現(xiàn)出的恐怖的陰暗面。瑪麗捂住嘴。她覺得這群災(zāi)民突然變得好令人惡心。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苗玉看著在干嘔的瑪麗，小手一邊輕輕的撫摸瑪麗的脊背，一邊關(guān)切的問道。瑪麗扶住一株老樹。喘著氣道“沒事。剛才有些難受而已。”瑪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讓這些災(zāi)民都去死吧。”這個念頭把她嚇了一跳。雖然她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也再沒有去向鹿老爺提過發(fā)饅頭的建議了。

　　災(zāi)民們在鹿府前圍了數(shù)日沒有收貨，倒是有許多沒力氣懶得挪窩的倒霉鬼活生生的餓死在鹿府門口。到了這群人完全散去之時，鹿府門前竟是倒了一地的尸體。鹿老爺這個時候才走出門，指揮家丁將這些尸體搬到城外埋了。瑪麗看著一具具被餓死的災(zāi)民裝車出城，心里面仿佛松了一口氣一樣。倒是苗玉，一只哭哭啼啼的，在為這群人命難過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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