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購糧風波
?廣陵城外,漕運濤濤,泊舟艦船,絡繹不絕。此時之廣陵,雖比不得天下漕運集散重地的鄴城與秣陵,但也可列于天下漕運前八之列。
內灣碼頭上,數艏規格不一的商船徐徐駛進,船后劃出一道道奔騰的浪花,驚起船下偷偷跟蹤了不明物體許久的小魚小蟹無數。
“嗡……”伴隨著厚重的船瞄上錨鏈與錨索探入淺水泥土中,一道道舟船如茹燕歸巢般回到了避風的港灣。
“你莫不是臨淄商會耿管事,這是什么風把您吹到廣陵城來了?”
“這位兄臺何須明知故問,你不也是得知廣陵郡守欲購糧的消息,才火急火燎跑來?”
“耿管事,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又何須說出來?耿管事,你家商隊以往不都是走曼薩古道,貫于陸路行走?為何這次改水路了,莫非是怕了那些無處不在的饑民餓殍?
“哼,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漕運水路莫非是你甄家商會開的不成?”
“哼,我甄家商會可不像某些商會那般藏頭露尾,一邊看不起滿身銅臭的商人,還一邊瘋狂斂財!”
“……”
“……”
交錯在一起停泊船首處,倆道淡灰長衫身影由暗藏機鋒,漸漸談得火藥味濃厚,二十余位等待停泊的中小商會之人不敢打擾,反而眼角忐忑盯著那倆道身影,心中暗沉。他們經商久矣,知道有些商會得罪不起,有些商會可以得罪,而甄家商會與孔家商會均屬于不可得罪的龐然大物。
甄家商會業務遍布天下七州,以冀州為大本營,以網狀商鋪輻射向四面八方,天下聞名。
而臨淄商會雖然叫著臨淄商會,許多人心知肚明它乃是曲阜孔家產業,雖然人皆傳孔氏商會會長只是孔府一個家奴,但許多明眼人還是猜出其背后肯定有名望家族孔府的支撐,可見其實力之強。
直到耿管事與甄家管事登岸遠去,碼頭上才敢響起低低議論聲。
“連甄家與孔家這倆個大商會都派管事來搶生意了,這讓我們這些小本經營的小商會怎么活啊!”
“誰說不是呢?別辛辛苦苦一趟跑下來,糧食沒賣出去,連路上的漕運費都賺不回來!”
“真有此事?我可聽說這回廣陵張太守要購買的糧食量挺足!”
“量挺足,一萬石倆萬石還是三萬石?這么點量早被甄孔倆家吞完了!”
“…………”沉默。
翌日,六月十八,天色晴朗,忌嫁娶求財,適宜破財求福。
在廣陵城內一處高雅酒樓中,正有一群千里迢迢之人焦急著等待會議的召開。今日也正是廣陵郡守對外告知的購糧之日。
商會之人翹首以盼,便連甄家與孔家商會的負責人都是同樣表情,這不免讓許多人暗中疑惑,不過是一郡之地的業務,甄家與孔家這樣的豪商,為何會看起來如此介意?
“呂布將軍到!”隨著一道嘹亮稟報之聲,許多商會之人頓時紛紛站起,滿頭霧水的朝樓梯口看去,不是郡守大人來購糧嗎?怎么是一個叫呂布的人?他們一時之間不能想到此呂布便是那呂布。
呂布身著紫色蟒紋袍,腰系東海貝玉帶,頭戴紫羅金冠叉,古銅色的面龐上,嘴角噙著一抹弧笑,他龍行虎步間,步履急速下,雍容華貴之氣與英武襲人之貌令人沒齒難忘。
他一來臨,便毫不客氣坐于最上首的主位之上。如同回到了自家領地的騎士之王。
“諸位請坐!”他一揚手,豪爽道。
許多商會之人頓時壓下滿心疑惑,一個個如同私塾小學子端坐下來,眼巴巴望著呂布一舉一動。
“今日本人瑾代表太守大人與諸位商議購糧一事。諸位想必都是消息靈敏之人,知道太守大人此番購糧目的是為了救濟落難百姓。故而某希望爾等能夠給出一個合理良心的購糧價格!”
商會之人聽聞呂布之言,眼神頓時變得飄渺起來,他們之所以要到廣陵賣糧,就是得知廣陵太守有急用,所以想從這個冤大頭身上榨取到驚人的利益。甚至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仁慈’底線,少于五倍之利免談!
“不知太守大人欲購糧幾倉?”一直默不作聲的耿管事問道。
“十萬石!”呂布朝他點頭。
嘶!一陣陣倒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廣陵太守這是瘋了吧?竟然敢購糧十萬石?他手中的錢財夠嘛?他不怕朝廷追查嘛?他……”許多商會之人忍不住腹誹起來,不禁懷疑他們火熱前來與這個瘋子太守交易是否走錯了。
呂布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本人知諸位心有顧忌,呂某便先走了,希望你們商議后會給本人滿意答復!
說完他便略微搖頭,龍鑲虎步離開了。
“走了?真的走了?”眾人久久難以回神,從來沒見過如此談生意呢?是該說他灑脫還是說他傻冒?
片刻后。
“諸位,且聽我一言,大家都是來做生意,十萬石糧草乃是十足。我們無須擔心自家糧秣賣不出去,故而我們只要統一報價,以廣陵太守姿態,必定要咬牙吃下。依本人之見,不若六倍之利?”一名中型商會管事提議。
“六倍之利太少,吾等若真同進退,應可得七八倍之利!”
“太少,十倍之利,才不枉我等辛苦一趟!”貪婪之心萌發,許多小商會之人已是砰然心動。
“十萬石,我甄家商會要四萬!”
“我臨淄商會要四萬!”
“哼,我甄家商會愿以五倍之價賣之!”
“哼,我臨淄商會愿意四倍之價賣之!”
“哼,我甄家商會愿以三倍之價賣之!”
“哼,我臨淄商會二倍,只為了落難百姓之福祉!”
“哼,虛情假意!我甄家商會愿意以平價賣出,以救饑民之苦!”
“半價!你甄家商會敢跟嘛?”
“我……”
“打住,打住!倆位大管事稍安勿燥啊!如今可不是慪氣的時候,倆位若真以如此低的價格將糧食交易出去,怎么向商會的高層交待啊?”
諸多商會之人上一刻還在憧憬在狂賺一筆的美滋滋,下一刻聽到甄孔倆家商會的交談,頓時直覺一腔熱血被凍滅了,白頭都瘋長了,忙是七嘴八舌的勸說啊!
“不要多言,我甄家商會意已決!”
“哼,當我臨淄商會怕你不成!”
“…………”嘎嘎嘎!
烏鴉飛過,驚起一堆黑汗,氣急攻心,吐出滿地污血。
“別哪,有事好商量啊!”
“…………”
…………
翌日,太守府官邸。
廣陵太守張超正滿面愁容品著已過節時的苦茶,這是他一個習慣,每當遇到懸而未決棘手之事,他便會一口口喝那苦不堪言的苦茶,清楚加深認知自身處境的同時,期望從苦中找出樂來,打破荊棘,復又踏行。
“太守大人,呂布將軍主導的廣陵購糧一事已有結果了!請太守大人過目!”
“嗯,你退下吧!”張超表情漠然,沉聲道。
張超拿著文書,眉毛間猶疑不絕,讓他棘手之事正是這購糧一事。
“冠軍候呂布在沙場上無雙,但是在商場上可就未必了!”懷著一絲道不明心思,張超徐徐將文書攤開。
“噗……”一口茶水噴出有三尺遠,噴口正是張超之口。
不過如此尷尬一幕張超卻恍然未覺,他卻是帶著三分驚訝,三分狐疑,三分不解死死盯著手中文書。如同夢囈的話道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貪婪吸血的商人改性子了?竟以如此低廉的價格售出糧秣?真看不懂了!
身為一郡太守,對廣陵郡內糧價幾乎閉耳可聞,他揉了揉眼,又一次確認了文書上的字眼,依然難以相信。
“平價,竟然是平價,而且是同豐收滿倉時節的平價持平!”
“呂布,你究竟是如何辦到?”
張超太激動了,他只覺得呂布愈發深不可測。
“來人,傳本太守之令,增設粥棚!將原先只在北門施粥的粥點擴展到北,西,東三門,只留下通往碼頭南門不設粥點!速去籌備!”
“諾!!!”
…………
當天下午,一則則城門外的告示一經貼出,頓時整座廣陵城野外成為了歡呼之海,本來迤邐排候延伸到城門外三五里的流民,頓時分出來數道長流,朝另外倆門排候而去,哪怕另外倆門籌備施粥還要準備一段時間,但許多人都寧可等著,哪怕多排在前面一個位置也好。
好在廣陵城太守府早已下達嚴令,只有嚴格遵照秩序排隊之人才能得到施救,否則一律驅除,任其自生自滅,故而無人敢推諉爭奪,秩序好的數百名維護秩序的廣陵郡兵都想打瞌睡了!
夜幕漸漸降臨,漆黑的蔭幕下,一道道襤褸凄慘的人影依偎在一起,如同有黑色龍爪拍擊大地。天地是否公平?這個問題對于這些吃飯尚且難得的難民來說太過遙遠。
不過感受到小腹處那一口還未消散下去的粥中熱氣,那些尚未被安置,依然只能在冷夜下瑟瑟發抖的難民,眼中卻不再麻木,有了星星點點希望之光。
這片大地,不太冷,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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